白鱼正在往水边跳。
“哇呀，你还想逃回河里？没门。”阿多被这条抓不牢的大白鱼刺激得更来劲了，他准备像猛虎一样，来个饿虎扑食，一招抓住大白鱼。
然后当他往前一扑，大白鱼在他的手碰着它的鳞片前的一霎那，奋力一跳，通一下落入河中。
而阿多呢，由于惯性太大，他收不住脚，也一头栽进河水里去了。
“啊呀，不好了，我舅舅落水了。”覃兆菲吓得惊叫起来。
黑乎乎的水面上，冒出一串串汽泡，却不见阿多浮上来。
覃兆菲急了，“我舅舅是不是溺水了？怎么办？他要被溺死了吧？小培，你不能见死不救哇。”
“别乱叫，”我轻声呵斥她，“这是对他的征罚，是他必须要受的。”
“什么，他必须死吗？”覃兆菲急得不得了。
“会不会死，要看杨明武，你瞎叫有什么用，根本救不了你舅舅。”
“啊，杨明武，他在哪里？”
“你看着吧。”
就在这时，河对面的浅水处，冒出一个脑袋来，正是落水的阿多。他从浅水处上了对岸，就在对岸的浅滩上跪下来，向着岸上不停地磕头。
“我舅舅在干什么？”覃兆菲问我。
“在向杨明武请罪，请求杨明武宽恕他。”
“杨明武呢？”
“在岸上站着呢。”
“我怎么看不见？“
“你是肉眼凡胎，当然看不见。”
“可我舅舅不也是肉眼凡胎吗？他怎么会看见？”
“他是当事者，杨明武就是来找他的，他当然能看见显灵的杨明武。”
覃兆菲急问道：“我舅舅在对他说什么？杨明武又对我舅舅在说什么？”
我摆了摆手：“还是等你舅舅回来，你自己问他好了。”
覃兆菲只好按捺着焦虑，等待着。
过了许久，才见阿多从跪姿中站起身，转过来下到河里，游了过来。
他一上岸，我对覃兆菲一挥手：“走，去问他吧。”
覃兆菲飞也似地冲出去，跑向阿多，嘴里叫着：“舅舅，舅舅……”
我则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踱出去。
阿多见到我们，十分惊愕，问道：“菲菲，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舅舅，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到了，”覃兆菲焦急地问道，“你到了对岸，到底看到了什么？你是在向谁跪下，向谁求饶呢？”
阿多还想掩饰，支支吾吾说：“我钓到一条大白鱼，为了抓牢它，不小心就掉进河里。你们都看到了，这是一条臭水河，我掉进臭水里，快要淹死了，是有个神仙把我救了，我到了对岸，看到神仙就站在岸上，所以我向他跪下来，是在拜谢他的救命之恩啊。”
我问道：“舅舅，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我没有说谎呀。”
“岸上站的，明明是杨明武，你怎么说成神仙？”我不客气地揭示说，“你两次在上班时间擅离岗位，跑到这里来钓鱼，其实是杨明武显灵了，用电话把你诱到这里来的，他是要惩罚你，设下了大鱼计，那条大白鱼，不过是杨明武施的烟幕而已，你为了抓鱼就掉进河里，如果不是下面突然涌上来一大片汽泡把你抬上来，你就闷死在水里了，对不对？”
阿多惊问道：“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说得对不对？”
阿多不得不承认了。
“知道那些汽泡，是怎么回事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我不清楚。难道，是杨明武特意造出来，他不想让我死？”
“那不是杨明武搞的，他是想趁此机会灭了你呢。”
覃兆菲却听出来了，“小培，这是不是你使出来的？”
我面向河边，说道：“你们注意看吧。”然后我向河中一摆手，只见河面上霎时泛起大量的汽泡来。
“啊，果真是你用汽泡，救了我舅舅。”覃兆菲向阿多嚷道，“舅舅，小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不要提什么救命恩人，我只是干涉了杨明武的行为一下而已，”我说道，“他有点偏激，想把你收拾掉，而我不能让他这么做，所以动用汽泡让你浮上水面，不过，我把你送到对岸，还是希望你去向杨明武求个饶。因为，他对你，有尚未解开之恨。”
覃兆菲问舅舅：“你看到杨明武了吗？”
阿多全身打颤，恐惧地点点头。
“他什么样子？”
“他脑袋上流着血，衣服上裤子上也都沾着血。”阿多恐怖地说。
“他对你说了什么？”覃兆菲又问。
“没……没说什么，就站在岸上，一双红红的眼睛瞪着我……”
“他为什么要对你这样恨？”
听到这一问，阿多就沉默起来，不敢吭声了。
“舅舅，我说话呀，为什么你不说了？”覃兆菲催促着。
我说道：“你让你舅舅怎么说呢，他是羞于启齿啊。”
“什么，羞于启齿？到底发生了什么？”覃兆菲停了一下，突然似有所悟，大声问道，“舅舅，你说实话，是不是，你跟那两个劫匪有关系，你们是一伙的？”
阿多大惊，慌忙摆手：“不不，不是的，菲菲你不要乱猜呀。”
“我怎么能不怀疑呢？一定是你跟这两个劫匪串通好了，你们里应外合，打劫财务科，劫走六十万。”覃兆菲似乎更明白了，“如果没有内应，劫匪怎么知道保险柜里有六十万块现金？特别是，为什么杨明武死后，要找你算账？这说明杨明武对你的事是了解的，他是死不瞑目，才在死了一年多后还显灵，来找你索命。舅舅，是不是这样，你快说实话吧……”
“不是的，不是的，菲菲，你这是冤枉我了，舅舅再坏，也不可能跟外人联合，来打劫姐夫的公司，那完全是一个意外，一个意外……”阿多颤抖着说。
“什么意外？快点说清楚。”覃兆菲显得焦躁极了。
阿多讷讷地讲道：“其实是这样的，那天夜里，我也在公司加班，但我的办公室跟财务科不在一幢楼内，半夜时我正要离开，望见对面楼里财务科窗口还有灯光，我就决定过去看一下。可是当我到了财务科门口，就觉得不对劲，里面并没有任何声息，而且有一股子血腥味溢出来。我伸头一看，只见杨明武趴在地上，后脑被敲破，一动不动，我再一望，只见办公室中间放着那个保险柜，柜门已经打开，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当时吓得不知所措，赶紧就掉头溜走了……”
“原来是这样？”覃兆菲气愤地质问，“你明明看到杨明武被打倒在地，保险柜也被打开了门，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不打电话向我爸爸说？或者直接报警？”
“我当时确实吓蒙了。”阿多颤着声说，“我不敢进办公室，是怕打劫的人还在里面，我如果进去会不会也被打倒？所以我慌忙跑了。我没有跑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去了宿舍，直接就躺下了。这样第二天我装作在睡觉，没有去过财务科，不知道财务科办公室发生劫案。这样事情就跟我没关系，如果我打电话给姐夫说了，可者直接报警，我怕被怀疑跟这事有关。因为我两天前刚看到一个报道，一个报案的人被当成凶手抓起来，还给枪毙了，我……我怕到时说不清楚……”
阿多的这番叙述，让覃兆菲冷静下来，她还略略点点头，说道：“你这样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冤假错案还是发生不少了，你有这样的担心，应该情有可原。”
阿多明显松了一口气，又对外甥女说：“菲菲，你应该理解舅舅啊，你爸爸跟你妈妈离婚后，舅舅的关系其实也很尴尬，虽然嘴上叫你爸爸姐夫，但我很担心你爸爸不信任我，所以当时猛看见财务科里的情景，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扯进去，一定要撇清这种关系，我要置身事外，不能有一点牵连，要不然后面会发生什么，我真料不着。当然我太胆小了，明哲保身，这是我一大缺点，这一点我承认，我也检讨。可我真的不敢在这件事里卷进去。”
覃兆菲情不自禁拉住舅舅的手，心软了，“舅舅，我理解你，你这样谨慎也是没办法。看来杨明武当时是发现你来过的，他之所以会来找你，是怨你当时不管不顾，掉头就走了吧？”
“肯定是这样，我现在明白了，一定是当时杨明武已经死了，但他的亡魂并没有飘远，就在办公室门口，我其实是撞见他的亡魂了，他见我吓成这样跑了，起初也不觉得什么，过了一年却生起恨来，要来找我算账，他不是太无道理吗？”
“这样看来，他也是过于偏激了。”覃兆菲说道。
我听着看着，一声不吭。
终于覃兆菲把目光对准我，问道：“小培，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我舅舅的话没有错吧？”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突然问阿多：“舅舅，走廊里的监控，为什么会坏掉？”
“什么，监控？”阿多明显一愣。“这事，我也不清楚。”
“财务科抢劫杀人案发生后的第二天，警方接到报案前来调查，得知内走廊里装有监控，就想把那一晚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劫匪是如何进入财务科的，结果是那一晚从十一点到一点钟，监控发生了故障，没有录下画面。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就是你，另一个，就是杨明武。”
“我不知道。至于杨明武，他死了，怎么可能知道？”
“呵呵，他的记忆，就是监控，他正因为看到你来过了，才会找你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