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是，你离开你舅舅的公司，是另有目的，并不是为了摆脱什么寄人篱下的局面。你怂恿怡姐将摊位从集合大厦搬到幸福商厦，是有专门目的的，不是预计这里生意更好。”
他显然有些吃惊了，说话显得木讷起来，“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首先，你离开你舅舅的公司，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对不对？”
“那是谁的主意？”覃兆菲问。
“是他舅舅。”
“他舅舅？为什么叫他这么做？”
“是来做监视的。”我说道，“就好比港台片中的卧底。”
“什么，卧底？这是什么意思？”覃兆菲的脸上一片茫然。而阿蚤则飞快地转动眼珠，似乎在权衡事态的严重性。
“卧底嘛，只是一种比喻。说监视更恰当一些。”
“监视什么？”
“楼下。”我淡淡地说。
“楼下？哪里？”
覃兆菲紧问着。
我看着阿蚤，他表情很不稳定，眉头紧皱，眼神游移，似乎在使劲惦量着我话里的意思。
“阿蚤哥，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我盯着他问道。
他迟疑一下，摇了摇头，用谨慎的口吻说道：“我不太听得懂。你说我到这里来摆摊，是要监视？监视什么呢？”
“我说过了，楼下。”
“楼下……又是什么？”
“非得我全部捅穿吗？”
他沉默起来。
覃兆菲有些急了，因为阿蚤的神态完全证明，我的话是千准万确，而一旦有谁遭到我的质问，那必定在这个人身上有重大疑问了。
她催问道：“阿蚤哥，你快说说，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不会承认的。”我鼻子里哼一声，“有些人，就算你把事实全部摆出来，他也会推开一干二净。这样的人，除非有一条……”
“哪一条？”覃兆菲急忙问。
“把确凿的证据拿出来。”
“那你有什么证据，可以拿出来吗？”
“证据当然有。不过，要拿到这个证据，决非易事。刚才我问他，为什么要到幸福商厦来摆摊？他是来做监视的，监视什么？就是监视这个证据，会不会被别人发现，会不会把一个惊天秘密给揭开了。”
阿蚤神经质地颤抖一下，脱口问道：“到底是什么证据？你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好吧，看来你是不会爽快说的，还是让我把事情的外围讲一下，你听听是不是这么回事吧。”我讲述起来：
“你大学时读的就是建筑专业，为的就是毕业后进入舅舅的公司，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对你和舅舅的事业都有好处。所以，你后来从舅舅公司里出来，跟怡姐在一起卖衣服，这本来就很不合常理。
“其实你在舅舅眼里是相当受器重的，甚至是你舅舅未来的接班人，你舅舅很看好你，要把你培养成将来的掌门人。你们甥舅感情是非常深的。
“半年前，你舅舅的生活里，出了一件大事。那天他找到你，跟你商量这件事。你舅舅当时已经乱了方寸，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如何是好。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迅速替舅舅想了一个计策，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情。
“当时，幸福大厦的工程，还开始不久，打桩已经结束，底基的土方也已经开挖好，而且施工队已经在浇铸底基。
“底基是由几个大横梁构成，因为幸福商厦只有八层，所以不需要满板基础，只需要网格式横梁就可以承受了，横染上面浇一层混凝土面，就是地下室的地面，也就是-1层了。
“那天夜里，天下着雨。按照施工要求，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宜浇铸横梁的，所以袁卫廷的施工队只在前半夜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后半夜就撤了。而到了后半夜，你和你舅舅到了工地。两个人就开动了搅拌机，制作了五个立方的混凝土，再将这些混凝土贯入已经打好的横梁模子里。
“而这段多出来的混凝土横梁，第二天就让施工队发现。当时你是技术员，实际上也属于现场施工最有权力的人，袁卫廷作为施工队长，在技术操场上是要听命于你的，并且在发生问题时，要向你请教，怎么来临场处置。他当然就找到你，询问这段多出来的横梁是怎么回事。
“你就把他请到酒店，请他喝酒，装着很慌乱的样子，说你看错了图纸，少说了一段梁的结构，致使施工队在建立模板时忘掉了，昨夜他发现后，连夜雇了几名工人，将这一段补上了。你说这个责任是你的，会由你全部负责，所以这一段工作由他出钱雇人补上，不需要袁卫廷的施工队负担。然后你说这事连你舅舅都不知情，是你悄悄弥补的，恳求袁卫廷不要声张，就当没有这回事，让它过去吧，反正弥补好就没事，不影响质量。
“袁卫廷听了后，似乎恍然大悟，马上表示完全理解。他叫你放心，这事他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至于手下的工人，大多不懂设计原理，只知道埋头干活，谁会在意这一段多出来的浇铸是什么意思呢？就算有人问起，他也会回答是正常弥补，没什么别的意思。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算解决了。
“然而，虽然事情过去了，似乎风平浪静，没有留下一丝波纹，可在你舅舅心里，始终挂着一个沉重的疙瘩，像秤砣似地晃荡着，无法落地。以至于这件事让他寝食难安，搞得精神恍惚。
“你理解舅舅的心思，还是担心那件事要被人发现，或者是有人要揭露出来。当时最担心的当然是袁卫廷，不过袁卫廷一直依靠你舅舅的工程才有饭吃，谅他也不会随便把心中的怀疑给抖落出来，再说袁卫廷没有亲眼见到什么真实情况，就算他有心要揭发，谁会相信？没有证据只能算是瞎嚷。
“你舅舅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无法摆脱那种担心。最后你为了让舅舅彻底放心，就想了一个办法，对舅舅说，你离开公司，到幸福商厦里开个摊位，在这里卖东西，这样就可以每天监视到地下层的变化，一有风吹草动会第一时间知道的。你的意见正合你舅舅的心思，如果有你在那里瞪着，他也就放心得多了。
“而正好那时你刚认识了覃兆怡，两情相悦，谈起恋爱。你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正好利用覃兆怡在集合大厦的摊子底，来实现你的计划。你向覃兆怡建议从集合大厦移位到新开张的幸福大厦，那通理由听起来非常实在，使得覃兆怡心服口服，马上答应了。
“一个星期前，你们刚在幸福大厦安营扎寨，却遇上一件意外的事，就是那个小女孩，她不知从哪里来的，最初你们以为是整个大厦由于你们最早到达，所以她自然而然就盯着你们，但当整个大厦里充满了人员，摊位密集，顾客来来往往时，她仍只跑到你们面前来，妈妈、妈妈地叫唤，搞得你们不胜其烦。
“你的女朋友覃兆怡是不知所措的，不明白这个女孩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奇怪的行为，为什么只会跟着你们叫妈妈？起初你是有点感觉了，但仍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不一定跟你所知的那件事有关。就算有关，你也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不过后来你觉得，这个女孩不只是行为怪，来历怪，而且她的身份也有点怪了，因为如果是一个真正的女孩，为什么只有你们看见，而其他人看不见呢？
“最怪的是，她两手托开，掌心里就冒出火花来，点燃衣架上的服装。你们俩亲眼见到火势熊熊，火烧得非常旺，可是当你们拼命想扑打火时，却受到别人的质疑，结果再一瞧，根本没有火，衣物一点烧过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是一场幻觉。
“那么这些火灾是不是幻觉？连你们自己也搞不清。最终你们不得不相信，这个小女孩不是正常的人，她来历诡异，特别是怡姐乘电梯时，小女孩与她一起乘坐，竟然在没按-1层时，电梯自动降下去，到达地下室，电梯门一看，电梯里就停了电，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空荡还没有启用的地下室，除了黑暗一片，还刮起阵阵惨切切的阴风，把她吓得魂不附体。
“这一切让你们快要崩溃了。而你不能不想到那件事了。电梯突然降到地下室，这个情景给了你当头一棒，使你闪电般明白，一定是那件事的报应来了。
“所以你比怡姐更加恐惧，表面上装得像个男子汉，没什么畏惧的样子，还振振有词是为怡姐着想，才要把摊子转让给别人，另选场地再经营，实际上你已经怕得根本呆不住，急于离开这个鬼影憧憧的大厦了。”
我说到这里，看看阿蚤，他缩着脖子，一付蔫了的样子。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我：“小培兄弟，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又是这个老问题。
我一扬手：“现在不要问这个问题，现在你要关心的，不是我怎么知道一切，而是怎么来解决这个难题。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他迟疑着，讷讷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件事，我也不好作主。”
“你不能作主，难道要问你舅舅吗？”覃兆菲问道。
“是的，我也只能这么做吧。”他显得很无奈。
“那你知道拖延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吗？”我问他。
他突然激动起来，浑身打颤，对着我们一叠声地说了几句：“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