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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有官无路”沧石路(一)

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国民政府任命阎锡山为京津卫戍区总司令。六月八日,阎锡山在保定宣布就任京津卫戍区总司令。六月八日,国民政府明令北京正名北平,直隶省改为河北省。六月十一日,阎锡山进入北平,一批原晋军党政要员分封要职,身为“宁晋要人”的何澄却选择接收了一条只有残破不甚的路基,在北平东华门大街有一个四合院办事处,没有铁轨,沿途也没有任何车站的沧石铁路工程局局长。

沧石铁路起自平汉和正太两路的联轨部——石家庄,经藁城、晋县、深县至沧县运河西岸的大和庄(离运河西河一点五公里,距津浦铁路二公里),全长共二百二十一公里,是平汉与津浦两路的联络线,为运输晋煤至天津出海最短的路线,经济和军事意义极其重要。

此路本为德国于光绪二十八年(一九〇二年)要求在津浦路上添建正定至德州的支线。光绪三十三年(一九〇七年月),津浦北段借款奏案内曾声明正德支路在十五年期内我国可自行筹办,否则须借德款筑造。

一九一三年六月十五日,一位叫曹祯祥的商人拟集股创办沧石轻便铁路,呈文交直隶省民政长冯国璋,冯国璋咨呈交通部。北京政府当由部令行京汉、津浦路局查复。据津浦路局复称,应改修普通铁路,自兴济至石家庄,俾资联络。九月,曹祯祥等人呈文同意照改普通铁路和线路。交通部以曹祯祥集资股本仅为六十万元,不足以建造这条铁路,请其候筹足够筑路款后再行禀部核办理。

一九一六年八月,由直隶省长朱家宝转咨验款证明给交通部,交通部回复说,正太展线成约在前,碍难核准。同年十二月,曹祯祥等遵交通部所颁“民业铁路法”,将路线图说及股本二百十一万元凭证再行呈往交通部,时任路政司长的曾鲲化以“正太展线”一语无案可据,而据德人承办之期则仅有五年,因而密呈总长许世英,或由交通部办理,或由该商办理,都应速行解决,以免贻误时机。总长许世英于十二月二十六日批暂准立案。

一九一七年五月,有人状告曹祯祥所办沧石路与外款有关系,此事引起交通部的重视,咨直隶省长朱家宝查复确有嫌疑。交通部于是即以该路自暂准立案后,已逾限三月,路事毫未进行,又多有纠葛,注销前案,决定改由国家筹修,并令京汉、津浦两路局筹办。

一九一九年十一月,安福系的健将曾毓隽接替曹汝霖掌交通总长,呈请总统徐世昌拟募集实业公债建筑石德铁路。当时在邮政司的刘景山看到总务厅挂出一个牌子,上书“沧石铁路发行公债筹备处”,于是就去找《庸报》的董显光。董显光是直隶省省长曹锐的秘书,董显光先在《庸报》登出反对文章,曹锐看到文章打电话到交通部反对,接着曹锟的电报也到了交通部,痛骂交通部借日资修路可耻。这一来,舆论、民意、政界、军界都反对,交通部总务厅布告栏上的那块“沧石路发行公债筹备处”的牌子被取了下来,此路就此搁浅。

一九二〇年秋,适北方奇旱,交通部乃议修沧石、烟潍二路,实行以工代赈,并于十月十八日令京汉、津浦两路局迅将沧石路开工一切工程款项分认。二十三日,津浦路局派工程师李兆濂、吴铭测勘,并分头购地。二十五日,将此案提交北京政府国务会议议决。二十七日,交通部呈明大总统徐世昌,沧石路约为一百八十万元,烟潍路约为三百万元,请追加本年度预算之内,当奉令准。十一月一日,时任交通总长的叶恭绰派技正李壮怀代行在石家庄举行的开工典礼。一九二二年五月二十九日,因交通部无款应付该路工程,遂不得不将办理此路的路工局裁撤。后据统计,沧石路自测勘日起至裁撤时止,共费银一百六十八万多元。

沧石路自停办后,所有前修路基日邻毁坏。直隶省议会议员张照坤以前工尽弃,殊为可惜,特于一九二二年九月提出议案,咨请直隶省长王承斌转咨交通部催办。然而,交通部款无着落,再无继建下去的能力。

以工代赈筑成的沧石路基,尽管风雨侵蚀,坍塌不堪,但正因为有了路基,所以不管是如何“风雨侵蚀,坍塌不堪”,此路便成为外国资本和各路军阀以修筑沧石铁路为名,实则大行填充军费、回扣分肥的生钱线。

一九二三年,吴毓麟出任交通总长。八月二十七日,《民国日报》以《津方所进行之大借款》为题披露:“沧石路借款……金额一百二十五万镑……垫款二十万镑……所谓大借款者,仍即为沧石路借款,资本家为比、英、法、意四国所组之公司,以比款为较多,资本家代表为陶普斯,与津方接洽,均由陶普斯出面,公司之名未详,但知其在天津而已。债额为英金一百二十五万镑(约合华币一千一百六七十万元),垫款二十万镑,于签订契约三星期后即行交付,至契约内容,尚难得悉,但最后之接洽,系套同成路原约下笔,在本月十号前后,草约已经拟好。交通部当局,以事情太大,不敢负责签约,数次赴津,均未受疏通,将来能否软化,则不可知;但津浦路局长孙风藻,京汉路局长赵继贤,均不以为可,吴毓麟亦颇为感动。此项借款因之中途搁浅,将来或由直隶省政府而圆场,亦理想中事。”日本对沧石路旁落他人极不甘心。八月三十日,段祺瑞心腹幕僚姚震致函日本驻华公使芳泽谦吉谓:“沧石铁路借款一案,前已由敝国两院议员正式具函有所奉告,谅邀洞鉴!兹据调查所得,则沧石铁路借款系由比国人名义承办;又同成路借款,亦在同时进行之中,名义上系由美国人承办,而其实际上与保方接洽之主动者及借款中大部分之投资皆以贵国企业家为中心。代表人氏居留京津,此时暂且不必宣布。上述两项借款,万一成为事实,则敝国纷乱之局因之延长,中日亲善之谊受其影响;与阁下莅津时所表示公正之态度,结果恐适得其反。用特专函奉渎,伏乞阁下详察内容,预为取缔……”

一九二三年十月十日,曹锟当上了贿选总统。吴佩孚欲以沧石路出卖给英商,藉筑路之名借款充为军阀混战的军费。一九二四年,负责为其筹饷的交通部路政司司长赵德三在所上《沧石路线待筑与筹划进行办法胪陈》,明白无误地道出沧石铁路的重要性和筹措款的办法:

(一)沧石路与京汉路之关系:京汉路之有关于国家大局,有裨于北洋形势,即在现时其价值视津浦当仍高出数倍。只以年来积债数千万,不独无以取偿,即一切应予修理改换各项材料,亦无力购备。丁此时机,倘再不谋扩展,行见车辆凋敝,桥梁倾圮,全路破产即在目前矣!遑论政府之挹注、军饷之协助哉?况沧石路基曾耗二百余万元,刻已数年,间有坍塌之处;倘再迁延,势必全归堙圮。敷设路基之款,尽赴东流。可惜孰甚!为今之计,惟有即时筹筑作为京汉支路,则京汉所有材料、车辆、人员等等,亦均可相与通融办理。一方面节省沧石之资本,一方面增进京汉之收入,俾支干互相利用,则功倍事半之效,自必可操左券。舍此则京汉破产无论矣,其如国家何?故每一念及,辄不禁代为杞忧也。

(二)沧石路与军事上之关系:京汉、津浦两干路于军事上之关系,固已尽人皆知。万一有事而黄河以北之军运,非绕道京津莫由联络。需时数日,迟滞堪虞。一旦沧石告成,则近畿数省之国军不难于十数小时立行调集。指臂之效,捷如影响。军贵神速,即此言之,沧石路亦自应早为筹筑也。

(三)沧石路必须利用外资:近有议向国内资本家募款兴筑者。但以我国国民经济力量薄弱,募以半载,始达全部预算三分之一,其余二成,仍必仰赖于外资。是无论其未必有成也;即令有成,亦不过仅沧石一路而也。在今日谋救中国者几至人人以交通不便为憾。是则沧石以外待修之路何可指数。再募内资,将何为继?与其慕此有名无实自筑之虚名,则何如径借外资,择其条件较优不带丝毫侵略性质者,以资其启发之得哉!?

(四)沧石借款有与英商沙逊进行商议之必要:利用外人资本,振兴我国实业,此实为今日谋国者唯一之良谟。但自来洋商与我国政府订立各种实业借款合同,大都在先毫无的款,必待其回国奔走招募,故每至迁延转折,百无一成。英商沙逊其财力散殖东方,富无伦比,固已尽人皆知,平时极意经营中国实业借款,以展发其富力。因新银行团盘踞把持,独攘权利,久与之立反对地位。略筹抵制,实非一日。此次亟思借沧石微细之借款,一展其身手。缘此区区之款,实为新银行团及各国政府所不注意,而彼乃乘间行借,以确立其打破新银行团局面之基础;并已在英京联合英、法、比等国资本家之不慊于新银行团者,组织一大规模公司。拟待沧石借款成立之后,即为我国实业借款源源输入之准备。以故对于沧石借款所具条件,大半皆就我范围,异常优厚。前此沙逊自伦敦来京,日与当道周旋,意即在是,窃谓沧石借款若果告成,则将来如同蒲以及已订合同不能履约修筑及未订合同各路线,俱不难援例设法而尽修之。统一大业,或基于是。是不啻为我国经济界开一新纪元,讵非一大快事!兹特将英商沙逊议订沧石借款合同大意,译述于左下,以资考证。阅之当知其条例优厚,较之寻常铁路借款,其相去万万矣!

吴佩孚采纳了赵德三名为筑路,实为筹饷的建议,委托曾短暂当过几个月直隶省省长的曹锐(曹锟弟弟)出面同英商沙逊洋行秘密谈判。吴佩孚自认为进行得极为机密,但对于十分警惕各地军阀出卖主权路权行径的中国知识分子群体来说,没有探不到的秘密。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六日,《民国日报》刊出《沧石路借款作军费警讯》:“吴佩孚以沧石铁路名义,向英国借款五百万,已于二十三日签字,此借款将全部提充对奉军费。”消息传出,举国哗然,随着交通总长吴毓麟的去职,此事及由日本方面也掺杂进来的一股六百万元的日金都成了“竹篮打水”。一九二四年,继孙宝琦、顾维钧、颜惠庆、黄郛内阁之后,段祺瑞又出来临时执行,叶恭绰出掌交通。为庚续路工起见,特设沧石铁路工程局,派吴中杰为局长,负责进行。但吴中杰除了按月支配办公费外,对于路务之进行,也不甚过问。虽在东单三条京汉局借房设局,并无延聘一人到局办事。所有案卷关防及公用器具,悉存吴中杰家中。叶恭绰对吴中杰的无作为很不满意,但困于军阀混战和路费也无从着落,也就挂着牌子,留着机构,待将来政治清明时再筑办。

一九二六年三月二十一日,第二次直奉大战攻占津京的奉鲁联军副司令褚玉璞,当上了直隶省督办,禇玉璞和山东督办张宗昌发现沧石路于军事交通上关系重要,且为补助军饷计,特会委任命周至诚为沧石铁路工程局局长,令其积极进行借款。七月一日,张宗昌以直鲁联军总司令名义决定将沧石铁路的建筑权益抵押给法国。法商士乃德公司驻华总经理马襄与张宗昌签订了二百万英金的债款合同。殊为怪异的是,就在张宗昌于法商签订了《沧石铁路借款合同》不久,奉系张作霖和鲁系褚玉璞在八月间竟然有脸在同一条沧石铁路上同法比银行签订了一份一千五百万的借款草合同。

一九二六年七月十四日,《世界日报》率先披露:“维民社云:某使馆方面消息,沧石铁路局周至诚,与某国公司接洽借款,刻已磋商妥洽,计债额一千五百万元,分四期交款。日内俟中国政府表示认可,即可签字交款。”

张作霖、张宗昌、褚玉璞秘密与法、比银公司私订抵押沧石铁路,以换取军阀用款的合同文本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后,激起知识分子群体的强烈愤慨。一九二六年八月二十六日,上海各团体代表会议致电张宗昌、褚玉璞:“顷阅报载,先生等以国有之沧石铁路一千五百万元押于法、比银公司。本会议阅悉之下,无任骇异!查铁路直接关系交通,间接关系商务,何可权操他人?今先生竟不顾及于此,只求目前需用,本会议深为先生等所不取也。用特飞电敬告,迅将该项草约取消,以保国权。”

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九日,正值何澄在北京与奉系交涉易帜之时,中华民国军政府交通部次长常荫槐下达部令,将张作霖所设的沧石铁路局副局长曲庆锡调派到胶济铁路副局长,并言因经济支绌,所有副局长一缺,着即裁撤。

裁撤了副局长,局长周至诚卖路借款的事情仍在进行,据《世界日报》,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十四日报道:“沧石铁路工程,停顿已久,兹据交通方面消息,当局刻对该路工程,仍主积极进行。业于日前派公府秘书郑鉴清赴津,与懋来及劝业两银行磋商借款。若有头绪,不久当可兴工。大约俟郑(鉴清)返京后,即可见分晓。”輥輯訛北洋军阀时代,由于无路不存在“交款回扣、购料回扣、按年出息、亏耗津贴、至期偿未完原本”,所以筑造铁路之难,难于上青天;而打着筑路的幌子,实为军阀混战筹措军费,更是家常便饭。何澄面对的就是这么一条举步维艰的路。

接收过来的沧石铁路工程局,归南京国民政府交通部直接管辖。南京国民政府于一九二七年四月十八日成立后,交通部长为王伯群,秘书长为许修直。

王伯群(一八八五~一九四四),名文选,字伯群,贵州兴义人。早岁从贵州宿儒、一代通人姚茫父读书。一九〇五年得舅父刘世显资助,东渡日本,入弘文学校,后考入日本中央大学,习政治经济科。一九一八年,任贵州黔中道尹。一九一九年离黔参加上海南北和谈。一九二四年,任大夏大学董事会主席。一九二七年,北伐军攻占上海后,被任命为上海财政委员会委员。一九二七年五月,任南京政府交通部部长,任内整顿交通,拟定交通事业革新方案,振兴铁路,统一邮政,创办航空,发展电讯,多有建树。一九二八年七月,任大夏大学校长。抗日战争爆发后,大夏大学与复旦大学内迁,合两校为第一联合大学于江西庐山(后迁重庆),第二联合大学于贵阳,任第二联合大学校长。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又以贵阳第二联合大学为大夏大学,仍为校长。一九四四年十二月,日军攻占贵州独山、荔波等县时,赴重庆商议大夏大学去留问题,因胃溃疡复发,在重庆病逝。

一九二八年七月十八日,王伯群前往北平,在平绥路局视察时,何澄亦陪同前往。他在接见路局有关人员时说:“革命十数年以来,其最大目的即在求民众之自由平等,而交通事业尤为立国之命脉,与国民生计关系最为密切,惟以频年军事关系,交通事业破坏无馀,以致人民生计影响甚巨。现在大局既已统一,亟应力谋交通事业之发达,以期于人民生计及文化均有所展进。”他认为,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铁路“最大的弊病即在一二官僚政客一经攫取交通政权之后,每将交通款项挪作别用,以为个人固位求荣之计,从未将交通收入正当然用于整理交通事业者”。现在南北统一,为谋求交通事业之发展势不能不首谋事权之统一:一、全国同隶于廉洁政府之下,惟服务路局人员更要加倍廉洁,以求他人之信仰,并须有主义、有目标,抱定最大牺牲,方能满足各方之愿望。二、值此统一交通事业之时,亟应力谋财政公开,绝不容如以前收支自支配,形同独立。部局息息相通,凡事应从整个的看去,将来凡属交通事业之财政,均应由部主持,以一财权。各路局对于各项表册及簿记均应力求详明,不仅用示公开,即无论何人查阅亦可一目了然。然此会计宜力求公开者。三、交通材料为支出之大宗,而各路最大弊病,亦即在购买材料,希图攫取不当佣扣,交通部将设立购料委员会,各路应需材料须在半年以前预料需用材料列表送由购料委员会审查后始能购办。如此办法,不但准之经营原则可以相合,即以前种种经手分肥等弊亦可从此祛除輥輰訛。

一九二八年八月,何澄赴南京出席交通部召开的全国交通会议,讨论南北统一后的交通工作。交通会议之后,何澄拟于王伯群就沧石铁路及阎锡山拟兴筑包头至宁夏铁路事,进行具体商洽,但王伯群因请假外出,没有谈成。王伯群有致何澄的一函,说明了具体情况:

一九二八年十月十日,阎锡山又有兴筑包头至宁夏铁路致何亚农的电报,请找王伯群速办:

南京何亚农兄鉴:

密察、绥灾情奇重,前拟以工代赈,兴筑包宁铁路,曾经电请交部任命总会办在案。嗣与地方士绅再三研究,佥谓:此外别无办法。惟交部迄未发表,未审何故?本日又有张书田等十馀人,由察、绥来平,面称现在各该区鬻妻卖子者日益增加,真令人惨不忍闻,请速设法救济等语。查察、绥两区三年不登,灾情太重,目前之救济办法,只有“以工代赈”,请兄往晤(王)伯群部长,迅速发表包宁路总办、会办,俾便积极筹备为盼。阎锡山蒸印輥輱訛。

包头至宁夏铁路,长五百多公里。早在一九二二年十二月在京绥铁路即将修通至包头前的两个月,就在北京政府周自齐、颜惠庆、唐绍仪、王宠惠、汪大燮、王正廷临时内阁中担任交通部长的高恩洪手中,筹划进行了。当时,高恩洪向比利时营业公司借款三百三十万英镑,作为购买该路包宁一段所需轨料之用,但这笔借款一部分被吴佩孚所提用,一部分借给比利时有贷款关系的陇海铁路购料,一部分支付利息、折扣耗掉了。一九二八年,时逢察哈尔、绥远大旱,阎锡山想以叶恭绰当年以工代赈的办法,修建此路。此路虽经何澄催办,得以立案,延至一九三一年四月,包宁铁路工程局业已成立,对线路也进行了勘测,但终因比利时借款未还,新款无着,一九三三年四月份就停办了輥輲訛。

一九二八年十月,河北省各界士绅以本省建设事业进步迟缓,政府计划虽多,但实际举办者殊属寥寥,为促进建设计,认为对各种建设事业应由民力自筹自办,以期有显著之进步。其中,尤以沧石铁路为首望。所议第一步计划,是想依照山西筑路的办法,由政府和人民协力修筑,以期早日完成。为此,拟定了计划书,想等省主席商震病愈后,请即批准开始进行。河北各界士绅为此呼吁:此为河北民众促进建设之先声,极盼省政当局予以赞助輥輳訛。

一九二八年十月二十七日,何澄接受《北京日报》记者采访,透露了早日完成沧石铁路的心愿和种种计划:

何局长拟早日完成沧石路。其原因:(一)华北连年战事,灾旱频仍,开工后暂时可容纳一般贫民,以救济一部分贫民之困苦;(二)白河淤塞,货物不能流通,铁路筑成后可以维持华北商业;(三)款项困难,暂时择狭轨较为简省,且亦容易创办;如经铺设轨道,即可与正太路通车,将棉花、杂粮、红煤运输津浦等路,以供各地之应用。

又,该路轨道,因与正太同一尺寸,除直接运货便利外,其运货与时间均甚经济。现何局长为救济民生,乃发展沧石一带商业起见,故对于该路积极筹备开工。计划一年内可以通车。其建筑费最省约五百万馀元,闻何氏对于该路,拟有详实办法,并定下月赴京谒贺铁道部孙(科)部长呈报建筑该路之内容。

北伐成功,国民党成为全国性的执政党,但军事上的胜利,并不等于政治上的统一。为了争到国民党内的领导权和对全国的统治权,蒋介石于一九二八年八月八日主持召开的国民党二届五中全会上,接受了胡汉民自欧洲寄来的《训政大纲》,决心以“以党治国”。胡汉民回国后,广东其他军政要人纷纷劝他留在广州主持广州政治分会,与南京国民政府“分治合作”,但他的理想是依靠蒋介石的军事实力,来实现自己倡导的“党权”高于一切的政治目的,于是明确反对地方分权,更不愿在广东主持一省之小局面,甘于同蒋介石合作。九月三日,胡汉民到达上海,许崇智、居正、谢持等国民党元老全都反对他去南京。胡汉民认为,在“国内军人中,能对用兵、练兵及带兵三者具备者,只蒋氏一人,比较任何当时军人为优,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他不过于独裁及做越轨行为,而又能为国效力,未始不可拥戴之”。因心目中已有终极目标,胡汉民对反对他去拥戴蒋介石的这些元老说:“中国需要统一,统一需要建设,实行建设,需要一个健全的中枢。我到南京,并不是帮助个人,我是想帮助中华民国。退一步,假如我到南京是帮助介石(蒋介石)个人,则我希望这所谓个人,是凯末尔(按:土耳其大国民议会主席兼国民军总司令,土耳其共和国的缔造者、首任总统)不是袁世凯。如果这所谓‘个人’是袁世凯,我必首先反对他。”輥輴訛十月八日,国民政府改组,正式实行五院制,并通过新的国民政府主席、五院院长、国府委员人选。蒋介石和胡汉民再度合作后,一九二八年一月,跟胡汉民、伍朝枢一同“出洋考察”的孙科,回国后,也得到了国民党中常委、考试院副院长等职,而且还从交通部分出来一个铁道部,让他执掌。

一九二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及各部部长就职。孙科出掌铁道部,何澄私幸孙科为他所崇拜的孙中山先生的哲嗣“既亲受教训,或略知典型,故喜与论事,乐与周旋。更以北方各省,地僻民贫,生路有限,端赖发展交通,将腹地所藏矿产,设法输出海外,民困既苏,社会经济方有转机希望。故不畏难,不惮烦,欲将沧石铁路完成,勿使英商开滦矿局,垄断煤之市场,期副中山先生所谓民生主义也”。十一月一日,铁道部正式成立,特任孙科为部长,以连声海为政务次长,王徵(王文伯)为常任次长。五日,暂借南京杨将军巷钟南中学及前国民革命第二军办事处的房屋开始办公。

遵照国民政府颁布的《铁道部组织法》,铁道部置总务、理财、管理、建设四司,以陈延炯为总务司长,王徵兼理财司长,蔡培基为管理司长,陈伯庄为建设司长;后聘刘景山、颜德庆、关赓麟、黎照寰、梁寒操、金井羊、萨福均、刘维炽等为参事。为备咨询,有利铁路建设,还特聘美国人华德尔。A.L.waddel为铁道工程顾问,门泰尔。J.Mantell为铁道管理顾问。铁道部成立后,遂将原先归交通部管理的铁道行政一切事宜概行接管。同时,交通部所辖的交通大学及唐山土木工程学院、北平交通管理学院并各路附设之扶轮中小学校,也概归铁道部管辖。为接洽事务便利起见,铁道部还在上海设立驻沪办事处,以陈铁珊为处长。京沪、沪杭甬两路,因在政治上、实业上关系重大,故这两路局长以管理司司长蔡培基兼领;平奉、平绥两路为东北干线,连年受军事影响,须积极整顿,乃派常务次长、理财司司长王徵兼领;陇海、同成两路,原为督办制,由铁道部呈奉行政院核准撤销,以便管理;胶济路因北伐时发生“济案”,特设胶济路管理委员会,以参事颜德庆为委员长;汉平铁路更名平汉总局,移设北平,以参事刘维炽为局长;平绥路则以崔延献为局长;津浦路以孙鹤皋为局长;粤汉路湘鄂段则以方达智为局长;广东各路归铁道部管理后,即将广三路归并粤汉,以陈延炆为局长,而以刘鞠可为广九局长等等。交通部原在法国设巴黎办事处,为我国办理国际交通之机关,后改为铁道部驻欧办事处,派吴克愚为主任,专办国际铁道交通事宜輥輶訛。

孙科的铁道部班底,大多来自广东。如政务次长连声海(顺德人)、建设司司长陈伯庄(字延寿,番禺人),以及后来的常任次长黎照寰(字曜生,南海人)、参事梁寒操(号君默,原籍高要,生于三水)等等。令何澄欣喜的是,他的挚友王徵出任常任次长兼理财司司长。

一九二八年十一月,何澄赴南京贺孙科出掌铁道,并与之协商筹款筑沧石铁路事。一九二九年一月二十一日,孙科在第一六四次中央政治会议上提交“铁道行政施政方针案”,经议决交国民政府办理。该提案大体上与交通部长王伯群整理铁路的设想相差不大,即管理统一和会计独立两大端,为铁道事业前途之生死关键。孙科的“管理统一”,要点有三:(一)整理军运,放还车辆。军事时期,为便利军运起见,各军事机关,多设置运输司令,调用机车车辆,自行管理,专办军运,此原为战时状态之需要,现在军事业经结束,所有军事运输,自应仍由管理路政机关办理,以一事权。惟现在各军事机关,对于军运,遥有自行办理者,扣用机车车辆,每多虚糜,甚或置而不用,损失尤大。且风闻间有不肖军人,冒运商货,私卖车皮,自行押运,路员无支配之权,殊与路务大有妨碍。应由各军事机关,将扣用机车车辆,一律放还,交路局照章支配。嗣后各军事机关,不得再有扣用车辆,干涉行车情事,所有军运,应照定例,向军政部领取执照(前此系由军委会发给),凭照交路局代运,其大批军队或军需,应由军政部转请铁道部,饬路运送,以符手续。至路局人员,如有勾结私运情弊,一经察觉,即当送交法庭究办。其负责长官,亦当分别惩处,以维路务。(二)各路车辆之互调权,受铁道部之命令,不准任何方干涉。现在各路车辆既未如数拨回,而现时分配情状,更非依照全局运输需要,此后铁道部为适应合理需要,随时调配各路车辆,不受任何方干涉。(三)取消各路运输附加费。各路货物运输附加费,从经济方面言,等于妨害经济之厘金;从理财方面言,为直接掠夺铁路收入,破坏运输政策,应将种种实际增加,运货负担之附加捐税费,应于最短时期内取消。“会计独立”,要点有二:(一)停止截留提用路款。军事甫定,财政支绌,截留提用路款之事,尚未尽除。其影响所及,为害既如上述,应令财政部、铁道部及留提路款当事方面,切实速行商定办法,不得再行挪用路款。至于派员驻站监收提款之恶习,应立即停止。(二)铁道收入及其收益能力,全为管理保养改充铁路事业之用。会计独立,即铁道收益不入寻常国库预算,现款不移作任何铁道事业外之经费,其收益能力,不作任何铁道事业外之借款担保,应由铁道部清查现案,如有与此违背者,分别拨定改正方案,一律依据本提案之原则,呈请执行輥輷訛。

在此次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上,孙科还提交了《铁路建设大纲》和利用《庚关两款筑路计划提案》。其铁路布局思路是,首先注重纵横两大干线的完成,其次力求南京与省会的联络,最后选择人口稠密、赢利稳固的线路,建设的重点则在长江以南。一九二九年四月,国民党三届二次全会决议通过了《铁路建设大纲》中的二十一条,并将庚款中的三分之二作为铁路建筑经费,三分之一作为水利及电气事业等建设经费。孙科的《铁路建设大纲》,计划在十年内年均筑设新路二千英里(三千二百一十八公里)。该提案称:现国有路仅六千三百九十四里(三千一百九十七公里),近十馀年,几未增筑,从前借款合同,受列强势力范围影响,路线不合我国需要,现以国家需要为本位,审查旧线,计划新线,确筹的款,限期兴筑,以旧线粵汉、陇海、沧石为第一组;旧线京湘及新计划之京粵(内有汕头梅县线,厦门龙岩线,福州南平线,杭州常山线,合成一线;韶州南昌线,福州南昌线,粵滇为湘滇比较线)为第二组;旧线包宁线,成都重庆线,道济线,同蒲线为第三组;新线宝钦线为第四组。此线连同湘滇线,为粵滇线比较线。本案拟路线及兴筑程序计划,即为第一期应筹路线。预计选线结果,总里程约五三七八英里(八千六百五十五公里)至六一〇二英里(九千八百二十公里),建筑费七亿五千一百五十二万至八亿六千三百三十万元。依建设大纲定案,应六年内完成。

关“筹款筑路”一案,孙科说:查英俄意庚款至民二十八(一九三九年),计二亿六千七百一十四万元,除英尚须交涉,意俄已正式退还。拟请以逐年退款为文化基金,将基金依本案。文化基金投资筑路办法:陆续拨借铁道部发行公债,三年内可实收一亿二千六百九十万,再加一九二九年止,庚款积存,共得一亿三千八百五十万。又查新税则实行,可净增四千万,半数扩充筑路。本年增收如在二千元以下一千五百万以上,拨款至少仍以千万为限。一九三〇年起,增收数不及三十万,拨款每年仍以二千万为限。此项拨款,自一九二九年至一九四一年为限,请由财政部按期拨铁道部发公债,预计公债六年内实收二亿七千万,两项合计,四亿零八百五十万,约能筑二五三七英里(四千零八十二公里)。六年内国有路增至八九三一英里(一万四千三百七十二公里)。本计划所馀,仅二八四一英里(四千五百七十二公里)。根据孙科的乐观估计,第一期筑路完成,昆明至南京仅需六十个小时,广州至南京仅需三十个小时,兰州至南京仅需四十七个小时輦輮訛。

把沧石铁路列入铁道部利用退还庚款和海关盈余进行第一组的修建计划中,与何澄的努力争取是分不开的。在铁道部所列筑路计划中,沧石路长度为一百三十八英里(二百二十二公里),建筑预算为一千一百九十一万八千八百三十元輦輯訛。何澄对早日筑成沧石路信心倍增!

一九二九年四月初,何澄奉阎锡山命再到南京,一方面与胡汉民、孙科接洽平绥、平辽、平汉各路统一及整理办法,一方面商洽沧石路及早开工。经与胡汉民、孙科两天的商洽,结果圆满:沧石全路建筑费共约一千六百万元(比原先预算多出约五百万元),经费已有办法,不久可开工輦輰訛。四月八日,何澄从南京转沪回北平,等候筑路款下拨。

不料,何澄等米下锅的沧石筑路款并没有按计划拨付下来,孙科却在一九二九年四月二十日,与美国航空发展公司签订了对我国权益实多损害的航空邮务合同。这个航空邮务合同,其有失国家主权与利益之处,共有四条:

一、按照国际航空公约规定,凡公司如非遵守所在国之法律,不得在该国经营。航空事业乃该合同第一条,被于与美国德理等省注册之航空公司订立合同,是该公司被受美国法律之保护,中国之法律以及任何法令均不加以拘束。以航空事业之重要,而不受我国法律之拘束,其流弊何其胜言。

二、该合同第十条关于酬金之约定,亦与事实不符甚远。依照合同有效期限十年计算,损失当逾四千万元,是将整个邮政改作赔累航空之用矣。

三、该合同第二十条规定,对于沪、粵、汉、京、平之航空缘,与行将开办粵、平、哈以及将来查续添办各线,中国公司均还与美国有邮件运输之专利权。依此规定,中国航空事业,直无国人经营之机会,势必至全国航空缘悉由美人承办,独立国之主权损失尽矣。且美国由是可挟无量数之飞机,翱翔于国内天空,一旦有变,国防上殊为有害也。

四、兴办航空而设立必需之工厂,为当然之事实,惟依照合同第十四条之规定,则该厂之设施及用人等权均操于外人之手,其影响于国防与民生如何耶?且依照该合同二十一条之规定,公司有权装置小马力无线电报机及无条话机,将来权操于人,将使我国秘密尽宣于世界矣輦輱訛。

由于中国航空公司理事长孙科与美国航空发展公司订立的三项合同,有损中国的领空主权,妨害国防,违背国际公法,每日亏蚀之数当在实际所支出的九十倍以上,不但引起许多上层人士的群起反对,也引起何澄的不满:“痛足下手订之中美航空借款,合同丧失权利之大,为世惊疑。”輦輲訛一九二九年五月间,何澄见孙科对于沧石路,仍然毫无切实办法,始不得已商得孙科同意,议借外资。与历次修筑此路借款一样,此间也有人怀疑何澄修筑此路是替“阎锡山以路债名义,筹借军需”。一九二九年四月二十五日,国民政府文官长古应芬致孙科公函:“奉主席发下外交部呈复,奉令办理贵委员呈请预先声明,否认阎锡山利用沧石铁路名义向外筹借款项,并愿将山、陕两省之煤铁合办权加入合同案;已遵照办理,分别照会各使,声明否认……奉谕转知……相应函达查照。”輦輳訛由此,何澄办沧石路是为阎锡山筹军需之怀疑已告澄清。

何澄在办沧石铁路的同时,似也与阎锡山商讨过如何收回正太路的事。一九二八年七月三十日,何泽贶在一天之内先后发给何澄两封信:

……家叔与王君(文伯)搭伴南下,廿八号曾至车站迎接,及车抵站,不见到来,想又改乘轮船矣。闻秋后北来设局开办(沧石),文书总办不知物色得相当人否?小峰令弟、雨辰先生笔墨干净,办事稳健,如找此等人帮忙,诸事都可省心。王濬才调陈,已经脱稿,待老阎(锡山)回来呈递。其中大意,正太路每年收入五百万,中国人自办每年开支有二百三四十万,足可敷用。发行省公债五百万,将路赎回,再以正太路作抵押,向国内银行借五百万,筑同蒲路,自榆次起,另或先修南段,或修北段,另正太同轨修成一段即开一段车。全路一千馀里,需款二千五百万,平均一里用建筑费二万余元。从前官有铁路皆合三万多元,一里因有中饱之故。山西如用廉洁人员办理,每里二万馀元足可敷用。十二叔(何子京)处一月可收税款二三万元,照直奉时期办法,提成办公事甚优。按山西办法,无何益处。不晓河北省将来如何规定……八叔大人尊鉴:……午后王局长濬源(王骧)。来厂问我叔现在何处?侄答,刻已回南,沧石路就职与否尚未定。伊云,有人秘密报告,正太借款千三百万,现巴黎某银行存款千四馀万,天津中法汇理存款二百馀万,以此赎正太路勿须筹款。如将正太赎回,由正太路上想法自石起,虽修沧石,容易举办。我叔北来可与王君谋面筹一赎路办法,或就接到侄信后,先与王君通一信,拟其正太详细情形。阎(锡山)专车至高邑转回,托言病重,已返太原,大约畏过河南故也。专此敬请暑安侄贶七月三十日何泽贶致何澄的这两封信,与一九二八年八月,山西省议会议决由山西省建设厅筹办同蒲铁路,争取于一九二九年春季开工不无关系。山西省议会的这一决议,又与何澄办沧石铁路有直接关联,因为修成同蒲铁路,山西就可通过已有的正太路与沧石铁路接轨,直接把物产运输出海。山西省建设厅根据阎锡山的设想和省议会的决议,随即向铁道部呈文请求拨款筑造同蒲铁路。但铁道部答复:同蒲铁路已列入第一期筑路计划第三组办理,如山西省能够筹足百分之四十的建设费,铁道部就可将同蒲铁路列入第一期筑路计划第一组进行,但筑成后财产属于国有。阎锡山对孙科的这个建议予以断然回绝。使用铁路部庚款筑路的计划被孙科堵死,阎锡山决定由山西一省之力自筹资金修路。一九二八年十月十日,阎锡山聘请德国工程师穆兰为同蒲铁路测量队队长,开始进行测量工作,并制定修路计划。一九二九年四月,穆兰回国,另一德国工程师王鼎接任同蒲路测量队队长。据有关人士测算,同蒲铁路设计全长约八百五十公里,初步造价预算为七千四百万元,借款年息支付就要六百至七百万元。通车之后,盈余尚不足支付借款的利息。阎锡山算了一下山西一年的财政收入才一千三百万元,修一条铁路,光支付借款就要用去全省财政的一半,他觉甚不合算,于是决计修建成本低、通车后短期内即可收回投资的窄轨铁路輦輵訛。这也是何澄在与外商洽谈修建沧石铁路借款事宜时在合同中明确写明选用窄轨铁道的筑路背景。

何澄就任沧石铁路工程局局长之后,显然与王骧与法国银行就借款筑沧石路的事接洽过。一九二九年五、六月间,何澄将与法商法亚银行借款合同及日商华昌公司借款合同各一份,亲携至南京,面交孙科,请其慎重研究审查。次日午后,孙科即遣梁寒操持原合同及孙科二道批文来到何澄所入住的安乐酒店。当时在场的还有何澄的同乡同党、立法院立法委员王作宾。梁寒操向何澄传达了孙科对法商法亚银行借款合同的意见,谓“法亚合同吃亏太大,无商量余地”;在日商华昌公司的借款合同上孙科批文:“至华昌合同尚好,能按修正之点修正之,即可照办。”并促何澄从速为之。何澄遂返回北平,与日商华昌公司的谈判代表前途反复磋商,始达成修正后的沧石铁路借款合同。

一九二九年七月,张学良为收回中东铁路,派军队以武力接管中东路,之后,又对苏联宣战,同苏军发生了一场中苏近代最严重的武装冲突,致使第十七旅旅长韩光第及七千名将士阵亡,第十五旅旅长梁忠甲八千将士被俘,史称“无端挑衅,又无端投降”的“中东路事件”。二十二日,孙科在准备北上视察中东路现状的前一天,举行记者招待会,坚持“革命外交”的政策,放言:俄方既然违反中东路两协定,我方即可不遵守义务,“中央外交方针,最低限度必须收回该路管理权”輦輶訛。七月二十四日,孙科到达北平,住在北京饭店。七月二十五日,孙科历访公使团,谓中俄将直接在柏林商谈等等。七月二十六日至三十日期间,何澄持修正后的与日商华昌公司借款合同,当面请示孙科。孙科看后说:“仍有细微之处,须再修正。”并批文:“呈悉,仰依照二次修正标准再向该公司接洽,俟得圆满解决,即订定草约,呈俟核办可也。此批。”于是,何澄再与华昌公司的日本商人前途磋商,又恐能力薄弱,一人不易负此重责,遂又约上该公司代表市吉彻夫至北京饭店,当面与孙科直接磋商。所幸重要及细微各点,逐件解决。七月三十一日,孙科就中东路事件和北平学界对铁道部移用庚款筑路多为不满等问题,对北平记者发表谈话:

中东路问题,各方甚为注意。先起一九一九年、一九二〇年,苏联政府向中国表示,中国统一政府成立,即将中东路交还中国。本来,中东路为俄国帝制政府时代军时政治之一种侵略手段所成之铁道。一九二四年订立中俄协定迨后,加拉罕表示中国真正统一政府成立,中东路即无条件的交还我国。故中国之收回中东路乃事实上当然之举。七月十一日,中国政府对于苏俄中东路职员因其欲施行赤化,侵略中国,颠覆中国政府,破坏中国治安,中国政府本其统治权,根据协定而处置之,实临时应付之适当手段。当时地方当局事前未将此事理由明白宣布,以致发生误会。外人多谓中国用强硬手段收回中东路,因之外国报纸亦有此误会宣传。旋经政府宣布,苏俄借中东路为机关,希图倾覆我国之各项证据,各国均极谅解,乃苏联政府乘此时机恫吓中国,其结果卒至失败。我们须知,苏联在国际已陷孤立地位,其初欲利用机会搅乱中国,又复欲开始交涉冀解决此问题。其采用如何方式,此时尚未决定。然其结果不外:(甲)中东路之所有权管理权由中国收回;(乙)中东路所有权归中国与苏联共有,而管理权完全由中国处置;(丙)所有权与管理权由中国与苏联两国共同处置。甲之办法为事实上一种当然办法,若让步,始用乙之办法。鉴于过去数年之经过纠纷已多,若云丙之办法,则可谓未解决。因中国民众之意,对于维持所有权管理权与现状乃万难允可者。不过,此问题为世界上之重大问题,全国人民须与政府取一致之主张,以为外交之后盾。然东路为中国与苏联间之问题,尚未绝望于和平解决之地步。若第三者出任调停,恐益启各国之染指,故中国政府之意思,希望苏联政府谅解。中国政府博爱、和平之素怀,以坦白互助之精神,谋直接解决之途径。

……移用庚款筑路。兄弟此次抵平,见教育界对于庚款筑路多持反对态度,实系误解。中央前此议决,移庚款三分之二筑路,将来筑路赢余仍作教育基金,用意至善。教育界为维持目前本身利益,当可原谅。不过,教育界为知识阶级,须知中央之用心,勿为反动派所利用。国民须知建设首在交通,为总理(孙中山)所最注重,教育界动辄谓移用庚款为违反总理遗训。其实《建国大纲》并未有任何之规定,何得假用?铁路每英里需洋十万,总理之十万英里铁路计划须一百万万元,国家收入每年只有五万万,合全国之收入,以筑路须二十年功夫方可有成。现在军费每年已耗去四万万,行政费全国只占一万万,全国之收入四分之三留用于军费,欲拨国家收入建筑铁道事实上已有困难。又有人谓何不借外债兴修铁道?不知全国铁路债务已达六万万,欠外人材料价亦有二万万无法付款,以致中国铁路债票在国际上价格日跌,现在伦敦市场每百元只值六十二元。若发债券来筑铁路,恐信用不够;以之作基金,亦无办法,中央只有以庚款之一部分来作修路经费,并非变更教育基金用途。须知教育基金与教育经费不同,基金乃永不能动用者,如存在银行购买证劵、股票及企业而收其利,教育界之主张将基金存放于外国银行,如汇丰、花旗,每年只有利率四厘,外人欲利用此巨大基金来吸收中国现款,教育界未蒙其利,国家社会反蒙其害。若以基金自办银行亦不合算。如清华学校基金六百万,前此各董事主张开办银行,购买俄国恙帖,现只存四百万之基金。中央用教育基金来修筑铁路,实一举两得,即以修成之铁路作教育基金之担保品。闻北平学界同人最近因经费问题太起恐慌,其经费每月三十万,半数由海关、俄国庚款项下拨付,一年只有一百八十万。有人主张以俄国庚款发行公债,可得数千万元,在此项下支付百八十万元非难事。关于以上各点,请诸同志向教育界解释輦輷訛。

与北平记者谈话之后的这天中午,孙科即在东四牌楼三条胡同王徵家里,一同宴请何澄和时为河北省建设厅厅长的温寿泉。在王徵住宅与孙科燕宴之后,何澄即收到梁寒操亲手交给他的孙科批示。批文为:“呈悉,将所订定草约,先行签定,汇呈本部,以凭转呈国民政府核办,仰即遵照。此批。”八月三日,孙科由北戴河前往沈阳与张学良会商东北铁路交通及发还车辆等问题。而何澄则根据七月三十一日孙科批示精神,当天下午就向日商华昌公司代表市吉呈看了孙科批令全文,双方始行签订草合同及其附件。嗣后,何澄又遵孙科之谕,将此项草合同,携赴太原,送与阎锡山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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