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7)亲兄弟
看着将军神色凝重的脸，王监军有些紧张，小心地问说“将军，这个人有问题？”
眼前的将军收起了那块红牌，摇了摇头，只是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监军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老将，对于一个惯于领兵打仗的人来说，他看人的标准很简单，监军看林蔚磨磨蹭蹭，出的力气也远远不及他的同辈，本来心里是极其不满意的，可是眼见将军大人特别垂询，于是回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谨慎和小心。
“他才刚来，不好轻易下定论。他可能只是不太愿意干活。”
将军低头沉吟片刻，挥挥手，说“好了，我要去看看进度，你们退下吧。”
监军在心里赞叹将军的勤勉。自己从离开家从军，进入军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听说了将军哥舒墨的威名，将军骁勇善战，性格沉稳，很得部下的信任。近日没有战事，连派人修城墙这样的事，哥舒墨大将军也依然在亲力亲为，甚至关注到每一块砖，每一块瓦，每一个力士。
自从贞观年间西突厥一部归顺唐朝以后，安西都护成了管理西突厥以西土地的最高机构，安西都护一直为唐镇守疆土，哥舒墨大将军也是忠心耿耿。而且治军有方，他的军队纪律严明，屡战屡胜，被称为唐朝的利刃之师，令吐蕃，匈奴都闻风丧胆。
哥舒是他的姓，名墨，可是众人都不称呼他的名，更多时候是用“哥舒将军”称之。他已然代表着整个哥舒部落的精神。
将军的所向披靡从来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看着哥舒墨大将军竟然连一个不起眼的力士都关注到了，还亲自垂询。他依稀感受到了传闻中的哥舒墨统领全军，叱咤沙场时的风采。那是真正的万夫莫当，万众归心。
但是想不到在战场上见不到的人物，第一次直接跟他讲话，会是在尘土飞扬，破烂的城门前，穿着布衣，身上甚至还带着泥土。不过这些都让王监军更加兴奋。
回想到哥舒将军说的话，他在想修城墙的进程的确太慢了，此外决定多关注一下林蔚这样的滥竽充数之徒，免得引起将军的不满。
哥舒墨将军没有离去，而是来到刚刚冲他极不礼貌的吼“都说我不是”的林蔚身边。
林蔚对这一切依旧浑然不觉，他刚刚鼓气把一整车石料搬走，是凭着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打肿脸充胖子，走了不远就感觉自己不得不停下来了，然而监工丝毫不理会他的吃力，在这些以出力谋生的老油条面前，林蔚不仅仅只是缺少力量锻炼而已，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更是远远不够。他咬紧牙关勉强运到第三趟，放弃了，蹲在队伍之外思考自己的去向。
修城墙的主力，苦役犯们，身上晒得黝黑，一边喊口号一边经过林蔚身边，根本没人理会他。林蔚能感受到自己被瞧不起了，他更知道一会儿监工看见他在这里的话，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性也被乱棍打出去。
这时一位年迈而头发花白的苦力则走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并且帮他送走了他的一车石料。他把小车拉起来，给林蔚做示范“你看，要像这样，用腰使劲儿。”林蔚感激地站起来，老人同情地说“你身体很好，不会有问题的，放心。”
林蔚重新振奋了自己的精神，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酸痛使他“嘶——”地长叹了一声，心里此时对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的城市建筑师兄弟们充满了敬佩，果然搬砖不是这么容易干的啊。
然后就又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说“呵，一个靠当力士吃饭的人，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吗？”
林蔚转身一看，见到是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站在眼前，他抬起头，发现是自己的老熟人了。自己救下的一船人中的一个，只见过两次面还说他认识自己。
军中无人穿黑衣，大多是赤膊，只在腰上裹一圈白布，这个穿着黑衣的人就显出一股肃杀之气。何况他还剑眉星目，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却不显得浑浊。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林蔚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好像安静下来，和眼前这个人变成相同的频率。林蔚知道唐朝的力役这里不好混，于是压抑了自己想要吐槽的冲动。
他走过来，抚摸了林蔚车上高高累起的砖，把林蔚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眼里流露出心痛的表情，他说“哥哥，你还是没变，怎么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然后看了一眼林林手侧的血痕，眼里的不舍更甚，继续说“别继续了，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跟我回家吧。父亲和母亲都在想你。”
林蔚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心跳，联想起刚刚的嘲讽，竟感到心上涌起一股厌烦。他转过脸说“你有没有搞错?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见过你吗？”
哥舒墨一把搬过他的肩膀使劲摇晃“哥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哥舒墨。”
林蔚茫然地摇了摇头。
哥舒墨用力撒开他的肩膀，疑惑地向后退了两步，又打量了他一眼，嘴里说“不，不可能的。”然后又拍了拍林蔚的脸“看来你是脑子坏掉了。”松开他。
林蔚拍掉他的手“你才脑子坏掉了?我看是你脑子有问题!快放开我，我要干活了。”
哥舒墨突然收起了刚刚的激动，慢慢后退，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说“好，好，既然你现在不认我，我也无法勉强。”
林蔚在心里说“不必勉强不必勉强，我真的不是，要我怎么认你啊弟弟。”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将军收敛了表情，正色道“对，我真的是你弟弟!为什么你不信呢?”说完好像陷入了沉思，难道他还是对父王怀恨在心？他冷了眸子。
看着林蔚弱鸡的样子，他甩开他的肩膀说“你说得对，我哥舒家的血脉怎么会有像你一样的废物。”
随即叫来一个监工说“林蔚今天的任务加倍，不完成，休想吃饭。明天也不用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