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在位第五年，初春
盘龙山依然雾气浓郁，树木郁郁葱葱散发出勃勃生机，似乎四季的变化对这座灵山一点都没有影响
山顶的桃花一直盛开着，好像永远不会凋谢，薄薄的那一抹红总是随着风慢慢地飘，给泛着青草味的空气带来一丝香甜
“唰――唰――――”
古树上的正在恩爱的一对杜鹃鸟被这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动作，它们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树下这个人
草木翻动窸窸窣窣好一会儿，终于消了杂音
一个修长的背影静静立在一块石碑前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暖阳透过斑驳的树叶间隙照在了他的侧脸上，似乎融了一层寒霜
“两年没来了，你想我吗？”
温润的嗓音传来，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李白静静坐在墓碑旁，摩挲着剑鞘，神情黯然
“这两年，我游北郡，下南河，临长江，渡黄河，访过了天下所有地方”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或许是我太迷信，以为总有一种办法能让人起死回生”
“呵”他嗤笑一声，不知在笑谁
随后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件物事，小心翼翼放在手心，慢慢展开四角，是一个簪子，通体金黄，簪头镶嵌着红莲状的水晶，呈怒放状，娇艳无比
“这个簪子，是武帝让我给你的，本意是让你出嫁的时候戴着的，我现在是你的夫君了，所以这我先收着，放心，我不会拿去换酒喝的”
说起酒，李白还真就带了三大罐来
“君酿之酒，只一口，便让人终生难忘，君亦如此”
他手一拂，一扫脸上颓然之气，酒鬼骨头立马原形毕露
“哈哈哈哈……来，干！！”
他拿着罐子向墓碑一对，上面刻着的“吾妻之墓”却直直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李白仰天大笑，酒水顺着嘴角流过脸颊，湿了脸，湿了衣
咕噜咕噜几下罐子就见了底，他干脆把酒一扔，几个转身长剑随之出鞘
“酒都喝了，岂有不舞剑之理？！”
剑锋一扫，凌厉的剑风瞬间将半人高的草垂倒一片
李白随风而舞，衣袍翻转，眸子半眯半闭，起势，挽剑，每一个动作都有一句诗从他手中缓缓吟出：
“举杯饮酒何其乐，却愁离人遇不测。
琼浆液，透瓶香，引来香风轻拂拂。
吃它千杯有何惧，竟得双眼泪婆娑
月半弯，梦儿遥，
柔情激起高声歌
急跃龙门翻身起，剑走身随天地转
随手划破天边月，反腕挑断连天涧
身摇步摆朦胧眼，两行热泪苦也甜
抹去甩天边，斜剑醉倒卧花间
岁月狂奔，气势汹涌，一去不复返
桃花飘飘路遥遥
寂寞人生何时了
唯有孤酒伴君旁”
钩月上空，然而夜下那个舞得如痴如醉的身影仍未停下动作，好像沉迷了一般
无数的剑气划破长空，墓碑周围竟是干干净净，一根杂草都没有存留下来
……
第二天，女帝突然来了
武则天看着地上喝的烂醉如泥的李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竟如此执着，我以为过去两年你已经放下了”
李白缓缓睁开眼睛，又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说道：“忘不掉的……”
“平定叛乱的那一战，你‘剑仙’之名响彻天下，我欲封你为大功臣，到时候美人美酒应有尽有，但是你拒绝了我，到底是为何？”
李白靠在墓上，静静地说道：“我不爱皇权，红尘漫漫，只她一人便足矣”
武则天欲言又止：“可是她已经――――”
“嘘――――”武则天的话被打断，李白紧紧挨着墓头，双眼盛满怜爱：“你吵到她了，小声点”
武则天无奈，只得噤声，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又抛下一句：“朕已经遵守了那日金殿密谈时你的诺言，百年以内不会再让大唐铁骑踏入西域半步，你且放心……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希望你能好好守着她，也许――”
武则天看着湛蓝的天空，笑了笑：“她本就和你一样，是一个执着自由自在的人”
望着皇帝远远离去浩浩荡荡的车队的影子，李白不语，只是对着坟墓说道：“我相信人有轮回，只愿这一世之后的每一世，我都能遇到你……”
――
多年以后，盘龙山脚下的龙泉村的樵夫途经深山时总会看见这一幕：
一个白衣白头的老翁，终日守在墓旁，手中端着酒，似痴似醉地摇头晃脑，对着青山缓缓吟道：
“未见青山老，
昔人已白头
何必三两句
欲言已还休……”
【李白原皮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