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什么。”
帝无寒笑得平和，如此回答她的夸奖。
大抵这样的人当真是心绪平和的，对于那些教常人洋洋得意的夸奖的话语，无论是否包含了侧面的意思，他都会明白局面的不偏不倚的受着，而不点破那些一双通透的眼瞳中早就已经看清楚的一切。
帝无双看着眼前的帝无寒，只是觉着他的眉眼愈发的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可是怎么看似乎都是想不起来了一般。她想了想，随后抬起来一双狭长慵懒的凤眸，问他道。
“九皇兄可曾去过南栾？”
“不曾去过。”帝无寒嗓音缓缓，这样的回答她。
只是随后见得他手法娴熟的将紫砂壶子中的沸水倒入器皿中，晕开了茶沫子之后便是有一种极轻极淡的茶香飘出来。
将茶水倒入茶杯中的时候，他在帝无双晦暗不明的眼神中，不急不缓的笑了笑，接着说，“不过听闻南栾帝都的景色仅仅只是屈居于北沐千里冰雪之下，若是有时间的话，将来定然是要去看看的。”
“如此也是。”
帝无双听他如此回答，倒也是觉得自己想的卑劣去了。
随后她端起来茶盏饮了一口，随后转了话题，道，“九皇兄泡茶的手艺可谓是一绝啊。”
“阿双莫不是想同我探讨一下茶艺？”
帝无寒笑得清风朗月，这般的听她说之后，如此回答。
“罢了，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帝无双听闻探讨茶艺这件事儿，顿时就有些心生退意。
她前世是大街小巷都在盛传的嫁不出去的母老虎，一把玄色长枪定国土乾坤。
少年时候自家老头儿觉着君家满门都是粗人，总不能一直如此下去。
于是请了师傅教她茶道之类。
然而大抵是对这些并没有太高的天赋，因此帝无双对于茶道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反倒是对于那教授茶道的先生所谓一本正经的表情感觉到有趣，曾经数次惹得先生破功，变成了雷霆大怒的老猩猩。
当年她被压着学这东西的时候，只是记得天天尝茶水尝到舌头发麻之苦楚。
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想碰这样的东西了。
如今帝无寒提起来，她必然是要能躲就躲的不是。
“你还是如此，对于茶道，永远都是避之不及的，恍若它是毒物一般。”
帝无寒见她如此，不由得笑了笑。
随后他难得的有些语重心长的打破了这般融洽的气氛。
“我虽是知晓了你变了，但是不知道你对于父皇母后的态度到底是如何。”
“九皇兄为何如此说？”
帝无双有些疑惑不解。
帝无寒说，“自从你同帝清歌越走越近之后，对于父皇母后就夺了很多的埋怨。虽说我知道你心中略微的想法，可是阿双，你应该明白的，生于帝王家，就不会有那样多的亲情。”
“实际上父皇母后待你当真是极好的，只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哪怕是如今你没有修为，名声着实是有些不甚好，但是父皇母后从未怪罪过你这么多年以来的行为。”
“他们虽是待你冷若冰霜，是因为早年间你为了帝清歌伤了他们的心，他们自然而然是不知道如何的去亲近你的。看起来他们是对你不管不问，但是实际上在背地他们都是在帮着你的。”
“如此看来………”
帝无双看着眼前的帝无寒，似笑非笑道，“九皇兄是来当说客的？”
“若是你如此认为，倒也是的。”
帝无寒并没有半分被帝无双点破了之后的窘迫，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本着这些话我是不应该说的，若是你不喜欢听，那么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便好。”
帝无双看得出来帝无寒的的确确，是为了她好，才说了方才的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以记忆中她同帝无寒的关系，实际上两个人算不上是有多么的亲昵，只是因着她日益长大之后同皇后风氏和文帝常常争吵，这个时候她素来都是会偷偷跑出帝宫去大街小巷中，等到气消了才会回来。
夜深之时临近宵禁，守卫森严，她虽说修为仅仅只是灵士，但是毕竟好在身为女子，身手敏捷，因此翻墙这样的事儿做的不在少数，却也是从未被发现过。而帝无寒，就是常年为她遮掩的人，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嬅鸢之外，原主最为亲近的人。
然而如今，他不知道原主已经死去，曾经作为南栾第一女将的君离殇，借尸还魂成为了他的嫡亲胞妹。
帝无寒唯一察觉到的就是她的略微变化。
好在不知道究竟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如何，她的性子同昔日的帝无双竟然有十成十的相像，因此不用模仿也不会叫旁人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他，大抵心中也有别的事情自有算计，从未告诉她，让她觉得心中不适。
只是略微带着一点提醒的味道，与她说了那一番话。
帝无双觉着，帝无寒的确是一个好人。
只是她，并不需要这样的亲情。
可是她感谢帝无寒的提醒。
“无妨，倒是要多谢九皇兄，我知道了。”
她如此说，一双狭长慵懒的凤眸中看不出来有多少的情绪，但是帝无寒知晓的是，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并没有白费，帝无双应该是将那些话听进去了，只是将来能够在夺嫡之争的时候惦念几分情分，就要看她自己了。
虽然说如今帝无双的修为实在是太弱，可是她是整个东启名正言顺的嫡出帝姬。
若是一不小心，或许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的人，也可能是她的不是。
到时候，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后和皇帝，就是成为了女皇的阶下囚。
且不论那个时候自己的这个皇妹的性子如何，但是若是顾着一点骨肉亲情，倒也是好的。
帝无寒叹了一口气，如是想。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帝无双知道言尽于此就不知好说些什么才不会显得尴尬了，于是她抬眼看了看天色，虽是满天繁星的好天气，但是她也看得出来，这个时候距离子时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加上之后她回去又要做一些事，因此时间倒也是差不多了。
帝无寒并没有多加挽留，他只是道了一句，“注意安全。”
帝无双本是已经走了三十步开外，听他良久之后的这一句话，回头弯唇一笑，倾城风华，只道无双。
帝无寒生于帝宫之中，自小见过的貌美女子不在少数。他一直都知道帝无双生得绝代倾城，却不知忽然在这一瞬间，因为她这样的一抹笑容，微微的使得心弦颤动了一瞬。他并未多想，只是笑了笑。
“去吧。”
帝无双点头，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姿高挑，不知为何竟是初初有了一些从未见到过的，被污垢掩埋的明珠即将散发出来耀眼的光芒的感觉。
后来的事实证明，帝无寒的感觉是不错的。
帝无双不仅仅是一颗明珠，还是与天俱来的天生凰命。
不过，从前仅仅只是被污垢掩埋了罢了。
明珠，终究是明珠，不会黯淡无光。
这是后来的帝无寒如是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