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鬼刀
苏毅走近县衙。
迎面正有几名捕快谈笑走来,见他,忙侧身让开路,问好道:“苏捕头!”
他没理会,径直向内堂走去。却听身后传来闲言碎语。
“他在傲什么?捕头了不起?不过是个孬种。”有人说道。
又听有人附和。“你管人家?你靠本事吃饭,人家靠女人吃饭。”两人说罢,低声嗤笑。接着,又说了些什么:“若不是靠女人,他能活到这时候。”抑或者,“靠女人也是本事。”之类的话。
“大人,要不要教训他们一下。”
跟在苏毅身后的捕快,愤愤不平。他们跟着苏毅许久,知晓苏毅年龄小,但手段老到,武艺高强。并非是这些同僚口中那样。又因他们跟着苏毅,所谓君受辱,臣无光。领头人受辱,他们脸上也不光彩。于是出言问。
“不必。”
“可……”这捕快看着那种年轻而沉静的面庞,将话吞进腹中。
苏毅面容如同古井无波,但他脑中一想到那一日。他的拳头就捏紧放松无数次。他带着众捕快,捕快们压着李杨。一同进入内堂。
内堂。
尹雪海正手捧书卷,负手而立。
苏毅随着众捕快单膝跪下抱拳。他将头深埋,以最平静的声音道:“大人,武馆逃犯李杨已经带回。”
尹雪海这才不慌不忙的转过身。瞧着那五花大绑的李杨,他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做得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将他带下去,关进牢里。”
众捕快闻言,带着李杨离开。苏毅还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尹雪海问他:“咦?苏捕头为何还不走?还有什么事吗?”
苏毅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紧,接着又慢慢松开。他说:“大人,您答应过我。抓够五十人。便让我见她一面。”
尹雪海这才好似恍然大悟,拍拍脑袋。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你看我,这都忘了。”
苏毅这样的武者,都可做到耳聪目明,记忆力远超常人。尹雪海怎么可能忘?可苏毅没有抬头,他知晓抬头,就会看到那恶劣的笑容。那种玩弄他人后的愉悦的笑容,却足以让被玩弄者心肺撕裂的面孔。
“既然如此,你去吧。”
“谢大人。”苏毅起身向后院走去。
“等等。”他走过尹雪海身旁时,忽然被叫住。“记住,我当初只是答应让你见她一面。说话算话,见一面,就一面。”
“……是。”
……
秋娘坐在窗口,手中的针线,在白袍之中来回穿梭。她的面庞,安静而美。那一日之后,她便在县衙后院,再未曾离开过。她只能用针线排解忧闷。偶尔,她觉得眼睛酸涩,便抬头看看天空。
“好烫好烫好烫!”莺儿端着一碗莲子羹,匆匆在桌上放下。
秋娘笑着说:“多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看着莺儿好似没有变化,但秋娘晓得,莺儿也变了。她时常会呆坐,时常会凝望天空。自那一日,好似一切都没变,但好似,一切都变了。
她打了个喷嚏,有些发抖。莺儿急忙拿来大麾为她披上。“小姐,天凉了。”
“是啊,天凉了。”秋娘也说。
“小姐,你想毅哥儿了吗?”
秋娘沉默着。想还是不想呢?也许不该说想或是不想。他害她们被困在这县衙后院。应当是说,她恨还是不恨呢?
恨吗?好似不是。若是恨,她当初便不该站出来。可若是不恨……
她徐徐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她似乎看到院落中有个影子,等她仔细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针线活做久了,眼花了。”她笑着摇头。
“那就歇会。”莺儿笑嘻嘻的道。“对了,小姐,你说,毅哥儿会来救我们出去吗?”她说完。房间内再无一丝声响。
……
哗啦啦!
苏毅从木桶之中站起来,水花自他健美的肉体之上滑落,滴答在桶内水面,溅起水花。他伫立在原地,突然,他挥拳击打水面,强劲的力道自水中传导,嘭的一声,水桶陡然炸裂,水落了一地。
水珠自他发丝间滴落,他自牙缝中低声地嘶声吼着:“尹雪海。”
叩叩叩!
苏毅看着门口,门外,一个人的影子倒影在上面。那人似乎有些犹豫,片刻,才道:“毅哥,陈老六他们来了。”
是孙昭!
“我知道了。”苏毅回答。“让他们先等着,我马上到。”
“好。你快些,我一个人,镇不住场子。”孙昭顿了顿,说罢。他的脚步声渐小。
苏毅呼出一口浊气,他猛地发力,身躯一震,全身炸出水雾。发丝的水雾最浓。接着,这些水雾消散。苏毅的发丝柔顺的贴合在他耳畔。他将那架子上的衣服取下,穿好,开门向楼下而去。
这些日子,他并非什么都没做。而是聚拢了一批人手,为他做事。他先是教导孙昭习武,而后,又命令孙昭拉人入伙。连带着,也吸收了一部分走投无路的人,包括那一日牢中逃出的人。
那一日,从牢房之中离开的,并非只有武馆的学员,还有那本就被关在牢中的犯人。这之中,不乏穷凶极恶之辈。这些人,都是老到的奸雄。在苏毅等人离开之后,府衙大乱时,他们也趁乱逃出来。
陈老六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个刀客,使得一手好刀法。人送外号,鬼刀。篁岭城这片地界,乃是响当当的人物。
让他成名的一战,乃是三年前。篁河畔,他被二十八名捕快围住,非但未曾被抓。反倒仗着一把单刀,将捕快杀的人仰马翻。一把单刀,耍起来,能耍出一朵花。
后来销声匿迹。
苏毅等人入狱时,才晓得,他是被仇三击败,关在大牢中。
只是,苏毅听闻。这陈老六在别处拉起一伙人。为何如今,他为何今日找上门来?若是说,加入他苏毅的手下,他是不信的。这般桀骜的凶徒,绝非易于之辈。
来者不善?
苏毅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他还未下楼,便听到楼下有争斗声传来,接着,便是一个粗犷的男人的大笑。
“就你们这般土鸡瓦狗,加入我门下,共谋大事,才是尔等的出路。”
“放屁。陈老六,你是什么东西,也想做我们的头。狗屎一般的人物,恬不知耻。”这是孙昭的声音。
楼下。
孙昭等人被打翻在地,愤怒的看着眼前身量高大的男人。这人络腮胡子,腹大如鼓,身量雄壮,看着像是个杀猪匠。若非是腰间一把鬼头刀,谁也不会将赫赫有名的鬼刀和这般人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