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柱与普努尔丁一齐大声说道：“婆婆，兹事体大，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噢？”盘鸠婆婆双眉蹙起，说道：“两位公子，你们怎么都不赞成呢？这是什么缘故？倒教老身十分惊讶了。”
薛宝柱与普努尔丁对望一眼，两人都想讲话，也都知道对方也想讲话，两人都起了一个谦让之心，于是，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嗫嚅着讲不出话来。
盘鸠婆婆看了看两个少年公子，笑道：“还是请薛公子先讲罢，这个汉人王勇有何古怪之处？”
薛宝柱想了想，说道：“婆婆，实不相瞒，这个汉人王勇果然是十分古怪呢，他的形迹，即使是我，也是不完全了解的。不过，这人的安危，却与我家叔父的事业有许多的牵连，若是他有个什么意外，恐怕对家叔父的征战不利。”
“噢？”盘鸠婆婆的眉毛蹙得更紧了，仿佛两根筷子竖放在她的眼皮上。盘鸠婆婆又道，“贤侄，听你此言，我可就更糊涂啦！这个卑贱的汉人，怎么会影响到薛老狼主的事业呢？十分不可思议。”
薛宝柱言道：“婆婆可曾知晓？我家叔父的帐前，新近收揽了一个名叫‘孙大掌柜’的汉人，十分亲信，视做左右臂膀一般，除了那个匈奴人刘老先生，再无第二个人得到叔父的如此敬重了。”
盘鸠婆婆说道：“这个嘛，我也略有耳闻，却不得其详。我还感到很纳闷儿呢，薛老狼主乃是咱们草原上有名望的老英雄，数十年的威名不坠，临到老了，怎么反而要去结交汉人呢？老身又是十分不解了。”
薛宝柱笑道：“这个孙大掌柜可不是一个普通汉人呢，此人经商起家，钱财无数，富可敌国。若无此人相助，恐怕叔父的实力就要削弱许多了。”
“贤侄，这个话儿我可就又听不懂啦！”
“我家叔父，部下兵马无数，每日的粮草庶务，就是一个很大的负担。而且，来至此绵薄山下，周围都是鲜于家的牧场，两部交战，鲜于家岂肯容得我部从容谋取粮草物资呢？端赖得这位周大掌柜的安排，才得以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盘鸠婆婆沉默许久，才又说道：“就算是这样吧，却又与这个汉人王勇何关？”
薛宝柱说道：“据我所知，王勇此人也正在帮助孙大掌柜做事，嗯，据我所知，咱们的那位固伦小师爷也与这汉人王勇有一些交涉的。万一王勇有个闪失，岂不是不利于固伦小师爷的公务么?”
盘鸠婆婆眉头一皱，说道：“啊，贤侄，我正要想着与你谈谈这位小师爷呢，你却自己提到了这个话头。我听铁锤族长发牢骚，说是若不是看在贤侄与渥斡队长的份上，恐怕早就要对这个小孩儿所有不利啦！薛老狼主一世英雄，怎么却重用了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殊不可解。”
“啊！啊！”薛宝柱感叹了几声，却不接言。
盘鸠婆婆追问道：“贤侄，我来问你，那南边的汉人们被咱们诸部落围攻了这么许久，怎么却一直坚持了下来呢？”
薛宝柱答道：“汉人的车阵坚固，咱们的骑兵冲击不破。”
盘鸠婆婆怒道：“贤侄，你不要糊弄我，老身虽然年迈，可还没有糊涂啊！”
薛宝柱笑道：“婆婆言重了，晚辈岂敢。”
“呵呵！”盘鸠婆婆泠笑道：“贤侄，我且问你，汉人被咱们围起来多久啦？两千多人，每日里，吃什么？喝什么？”
薛宝柱笑道：“据我所知，汉人们与周围的韦隆小部族们交易牛羊，生意很好，所以才能支持到今天。”
盘鸠婆婆点头，道：“铁锤大族长三令五申，不许牧民们与汉人做交易，凡是有违令者，也杀了百许多人，立威示警，怎么直到现在，却还是屡禁不止呢？”
薛宝柱分辨说道：“自从佐列长老战死之后，韦隆部落分裂，各个小部落自行其是，互不隶属。凡是人类，没有不贪财的，汉人又有的是金币银钱，故而虽然以铁锤大族长之声威，牛羊交易却是屡禁不止的。”
盘鸠婆婆不语，目光炯炯地望着薛宝柱。
薛宝柱不愿在长者面前失礼，便转过头去，不与盘鸠婆婆对视。
停了半晌，盘鸠婆婆阴测测地说道：“贤侄，你此言固然不虚。可是，据我所知，若不是那位固伦小师父在中间做掮客，拉拢调停，恐怕就算是汉人的金银财宝再多，也买不到足够的食品物资，以支持到今天吧？”
薛宝柱无奈，只得说道：“既然婆婆洞悉原委，又何必再来问我！”
盘鸠婆婆说道：“薛老狼主与铁锤大族长订立盟约，彼此相助，平定绵薄山诸部之后，平分牧场，永世亲好。在神明前面立誓。可是，固伦小孩儿却做出这样的渎神之举，十分可恶。老身不知，这是小孩子不懂事吗？还是老狼主另有所图呢？”
薛宝柱说道：“当初，固伦兄弟与汉人结交之时，并不晓得铁锤大族长是要起兵绞杀那些汉人们的。可是，固伦兄弟既然已经与那汉人的贺大头领约誓为兄弟，彼此扶助，便不能食言。后来，铁锤大族长起兵去攻打汉人，固伦兄弟不肯背约而舍弃汉人兄弟，也是不敢渝盟渎神之故也。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固伦小兄弟……这样的做为……也未可厚非。”
盘鸠婆婆怒道：“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难道绵薄山的山神、乌浒河的水神竟然允许那些不信教的蠢汉人们霸占咱们的牧场吗？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可没见过这样没天理的事啊！呜呜！老婆子活够啦，怎么不去死啊，怎么不去死啊！宁死也愿见到这等渎神之事啊！呜呜……”
盘鸠婆婆一半是虔诚的宗教心理做祟，一半也是想要用情感的力量向薛宝柱施加政治压力，心情激动之下，忍不住顿足捶胸，又哭又骂，情绪有些失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