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带着苏沫回到凡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仅仅是参加宴席半日而已，人间就过去了这么久，难怪世人常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白夜回来后便又如从前一般早出晚归，大概是受了皇烈的影响吧，这兄弟二人之间同进同退。如今皇烈飞升已有些时日，白夜自然是不甘落于其后的，其间，还收到了来自梧桐林的来信，大约也是说朱雀赤羽也已经飞升成功，白夜正处于闭关重要关头便没有去赴宴，那玄武宗泫痕据说也是在闭关的紧要关头。
白夜足足闭关了半月有余，是真的未曾回过住处，于是苏沫也在大柳树下提着琉璃灯夜夜等了半月有余，即使明知他闭关时期并不会回来。
后来白夜终于从山顶上回来了，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不一样了，很明显能感受到灵力更加纯厚了。
苏沫正坐在柳树下喂兔子，远远的就听到白夜的声音恨不得传遍整个山林。
“阿沫，我感觉到了，我这两日就快要渡劫飞升了。”白夜一路跑到苏沫的面前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拉着苏沫又蹦又跳。
苏沫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道贺的话，说是要给白夜做顿好吃的庆祝一番，便挎了篮子上了集市。
其实对于白夜飞升之事，苏沫心里是喜忧参半的。她很清楚的明白她和白夜不是一路人，为他能够达成心愿而高兴，却又自私的不想让他离开自己而担忧。
正值晌午，苏沫坐在桌前，做了几道可口的菜肴，特意将埋在树下的槐花酿挖了出来庆祝。用两个印着蓝纹底的白瓷酒杯倒满酒等着白夜回来。
苏沫看着眼前的酒杯愣愣出神，神情几番挣扎纠结，正要将白夜的那杯酒拿回来就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语气中是藏不住喜悦，自从感觉到自己即将飞升白夜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你就要走了，再不给你做些好吃的吊吊胃口，你哪还能记得回来看看。”苏沫夹了一块烧鸡放在白夜的面前。
白夜嘿嘿一笑道：“这话说的，跟我要赴刑场吃最后一顿似的。”
苏沫一脸严肃，极为不赞同嗔怪道：“呸呸呸，胡说，这话可说不得。”
“无妨无妨。”白夜看到桌上的酒两眼放光“这是槐花酿？说好给你出嫁喝的，怎么给拿出来了。”
“等我出嫁那估计是喝不上了。你飞升这样的好日子自然是要拿它庆祝了，只是时间短了些，不够劲罢了。”
“短些好，不然待会醉了可没法迎接天雷了。”说着，白夜端起酒杯“祝我渡劫飞升成功。”
苏沫也端起酒杯，眼神死死的盯着白夜手里的酒杯，满脸的郁结之情。
“真香！”白夜使劲嗅了嗅，将酒杯放在嘴边准备饮下。
“阿夜。”苏沫抬手止住了白夜，一双眼睛通红通红“你，飞升后还会回来看我吗？”
“自然是会的，而且会经常回来看你。”
“怎么了，眼睛通红的，舍不得我？傻丫头，你若在树下等我我还是回来的。”
苏沫拭去眼角的泪，抬头仰起一个浅浅的笑，端起酒杯同白夜一饮而尽。
白夜喝了一杯酒，便没有再喝。这顿饭白夜吃的极为开心，苏沫却是食不知味，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饭后，白夜消了消食便动身上山准备渡劫，苏沫送他离开后便一直站在大柳树下，树皮都被扣掉落了一地，忧心忡忡看着山顶的方向。
山顶上空流光四溢，翻涌着五彩斑斓的霞云，像是有什么奇珍异宝要腾空出世，惹人注目。忽的，天空乌云密布集结到山顶上空，乌云中翻涌着青紫色的闪电蠢蠢欲动，慢慢汇集成一道手臂粗的紫色雷电如同雷龙一般直冲而下，与此同时，一只白虎虚影即地而起朝着天雷扑去，苏沫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白虎毫不畏惧直扑天雷而上，天雷在触碰到虚影的瞬间没入白虎眉心消失不见，白虎的虚影似乎真实了一些，同时空中一团七彩光芒从山顶上开始朝着天空尽头延伸。
看到白夜成功接下第一道天雷苏沫重重的松了口气，还没喘上第二口气，又是一道天雷直扑而下。
白虎再一次迎面而上，每一道天雷比之上一道都要粗上一圈，每接一道天雷白虎的虚影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真实，同时空中的七彩光满也快速延伸形成了一道绚丽的虹桥迎接白虎的飞升成功。
第八道天雷结束，白虎的身体已经十分清晰，能够看到皮毛在风中飘动，周身流光溢彩宛如天神现世，熠熠生风。
苏沫看着桶一般粗的第九道天雷倾泻而下，像是要把白虎吞噬，来势凶猛速度极快，朝着白虎的眉心喷涌而去。苏沫眼中神情不定，只看到那道天雷没入白虎眉心，没有震天动地的虎啸，而是白虎的身体急速下坠，天空乌云四散流光消散，原本快要架起的虹桥快速消失不见。盘坐在山顶阵法之中的白夜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要被撕开，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一身白衣，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的之间，苏沫还没大脑一片空白，手心白虎印忽然亮起，紧接着越来越暗淡。苏沫拖着沉重的双腿仅凭着意念就朝着山顶的方向跑去。
苏沫从没想过上山的路会这样长，长到一路磕磕绊绊精疲力竭，也没想过去到白夜身边的路会这样长，长到要用一生去走。
看到那一抹白色身影的时候苏沫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白夜就那样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红色的鲜血滴在白色的衣衫上像一朵朵梅花绽开，妖冶决绝。
“阿夜，你醒醒。”
“你快醒醒啊，你不是说会回来吗，我等你好久了。我给你做了好吃的，我们回家了。”
“白夜，我让你睁开眼睛看我。你听到没有，你醒过来啊！”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苏沫紧紧抱着气息微弱的白夜手都在颤抖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却束手无策，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一个男声在苏沫背后响起。
一道流光闪过，一个青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两人，一副郁结之色。
苏沫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转头看见眼前的人，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仙君，求你救救白夜，救救他。”
此人苏沫在皇烈飞升庆祝的酒席上见过，乃是掌管众仙飞升记录的司籙仙君迟胤。
“白夜乃是受了天雷之刑，因果定数。只是……”迟胤翻了翻手里的册子不解道“白虎仙君一向温和善良，手中未曾有过业债，不该渡劫不成功啊。”
“是我！”过了好半晌，苏沫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苏沫看着白夜苍白的脸喃喃道：“都怪我，是我太自私了，害了他。”
一个时辰前，苏沫准备好了酒菜坐在桌前等白夜回来，面前是两杯倒的满满的槐花酿，花香酒香交织扑鼻。苏沫看着酒杯陷入沉思，足足坐了小半个时辰，她想让白夜留下来，却又不想陷他与不义之地。明知这一天早晚会来，可眼下就是飞升之际，苏沫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论白夜去或是留都不是她想要的万全之策。
终于私心胜过了理智，苏沫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白夜的酒里。白夜生而为神兽，肩负守护天下众生的职责，得道之前万不可杀生嗜血。白夜对苏沫毫无防备之心，那杯酒一饮而尽，终是在渡劫中受了天雷之刑。
苏沫只知道嗜血会让他无法成功飞升，却不知道要承受这样沉重的后果。
苏沫抱着白夜苦笑着，百感交集。是啊，我把你留下来了，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你醒来啊，你打我骂我啊，都是我害了你，你怎么不起来怪我啊！
迟胤憋着脸上的怒火，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因果轮回，自有定数。事已至此，他倒不会死，但是一身修为基本是废了，终身无法位列仙班，只能沦为普通妖兽了。”
“不可以。”苏沫整个人都快要疯癫了“位列仙班是他心愿，他是神兽还需守护天下，世间不能没了他。”
迟胤咬着牙强压着怒气道：“你也知晓，竟还如此做，是你毁了他。”
“世间没了白虎神兽，天地间自然会再孕育出一个，只是不会是他了。”
苏沫看着手心上暗淡无光的白虎印，攥紧了手心：“只能是他。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没有！我说了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那我便改了这因果，无论用什么方法。求你了……救他……”说着，苏沫跪在地上朝着迟胤磕头，每一个都重重的磕在地上，很快脑门上便是一片殷红。
迟胤一甩衣袖转身恨铁不成钢的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猎猎风声，和苏沫砰砰的磕头声。
“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你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