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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三府(下)

在游戏里厮混了这么久,夏玉树对这个游戏的背景认识,自然不会是还如刚进游戏时那般简略,而是对于整个背景都有了一定的认识。

从刚进游戏的动画来看,这个世界应该也是星球没错。但是夏玉树对于这一点其实是很怀疑的,因为御剑飞行在罡风云层之上,偶尔瞥见的地平线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星球应该有的弧度。还有就是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大了,光是从南疆到达玉京,以每天至少千里的速度,竟然也要小半个月才到。这些地方有些矛盾,可也不是夏玉树目前关心的。

国师府的藏书丰富,夏玉树练功之余,便泡在里面,算是对于世界的背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首先从世界的来源开始说起,这便不得不提到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神,天皇太一氏。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话,便是从天皇开辟开始。但是天皇开辟的并不是这整个世界,而是一个无边无际,空无一物的虚空,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灵界。

灵界看似空无一物,却承载着所有的日月星辰,或者称之为虚空更为恰当一些。灵界分为两层,外层和里层。外层便是物质和四大所聚,是一切有形众生所居之地,也是一般意义上的物质世界。

而灵界的里层,则是唯神能到。

这里所说的神,不光是各种有神职在身的神祇,更有各种鬼怪、阴神、阳神、仙人等等。灵界的里外两层互相依存、倒映,外层的许多存在,在于里层都有迥异的投影,比如眼前的玉京城,就是灵界中玉京的投影,也是大周的龙庭所在。

龙庭,便是一个国家历代真龙死后的栖息之地,负责主持龙气的归隐、升降,如果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甚至能够影响到阳世中龙气的情况。

夏玉树脑子有些当机,张着嘴看着这老者,不知作何反应。他记起一件事情,当日进入灵界寻找国师府,也进入了一座阴冷诡异的玉京城,当时天上有一颗大星悬挂,夏宁说那才是真正的玉京投影,想来便是此处了。

抬头上望,一颗金色的太阳悬在天上,照得这个城市光明无比,和阳世没什么分别,如果忽略那些神异之处的话。

环顾四周,他站在一处人来人往的宽敞大街上,周围所过之人,要么是浑身散发着光明,要么便是脑后悬着光轮,或者同时具备。

天空之上有骑着神驹来回巡逻的骑兵,还有阵仗非凡的队伍进出那处天宫。

在身后的远处,一座高不可量的玉宇琼楼直上云霄,无数的车驾在其中进出,中天楼三个大字飘在半空,老远就看见。

“不,老丈,我没事,多谢您老人家了。”夏玉树回过神来,满脸感激地对着老者道谢,“不知老丈高姓?”

“呵呵,老头子就是一个闲散富家翁,哪里称得上什么高不高的。”老者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我姓李,名成,字浩然,刚到玉京城?”

“是的。”夏玉树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

“你是怎么死的?”李成的这个问题叫夏玉树心中一跳,“竟然没看出来我是活人?”

此处玉京在灵界里层之中,自然不是活人能到的地方。除了修炼到一定境界的高人,便只有死了之后阴魂可到此处,换而言之,这里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我也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在睡梦中依稀之间走了一阵,便来到了这里。”夏玉树编了个听起来还行的理由。

“想来你是得了恶疾吧!”李成听了看起来并没有怀疑,而是一叹,“当初我的二子也是,得了恶疾,一夕之间去了。”

“李老节哀。”夏玉树说道。

“没事,此刻他就在玉京城里,和我在一起。”李成笑着说道。夏玉树一怔,还有这种操作?

“李老,我刚到这里,接下来该如何行止,还请李老教我。”夏玉树对于这个玉京是完全陌生的,而且他又是个活人,在这个全是死人的地方,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你姓甚名谁?”老者李成问道。

“小子夏玉树。”随着老者的问题问出口,夏玉树却心神一阵迷糊,明明才决定万分小心,但是立刻就吐出了自己的真实名字。

话音刚落,面前的老者便忽然变化,本来温和慈蔼的面容一变,变得威严而冷漠。无尽的金色神光从他的身上绽放开来,周围的热闹街道霎时间换了个天地,变成一座虚无寂静的大殿。一种难言的幽暗填充在大殿中,充满着一种安宁的意味。

自称为“李成”的老者浑身神光绽放,向后上方飘去,从大殿的幽暗里,一个又一个穿着阴甲的精兵钻出,然后便是一个个拿着玉笏的神官出现,拱卫着最开始的老者。

夏玉树心念一转,便大致知道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微微拱手,“见过城隍大人。”

“你倒是知机。”李成,不,城隍冷漠地说道,“日前有人在城隍庙焚香祷告,说是有人在玉京城进出灵界,有勾结阴阳之嫌,我还不信。此前忽然心血来潮,果然还来了一个生人。你是怎么进来的?还不速速招来!”

“小子乃是修炼之人……。”夏玉树没有说完,就叫城隍座下一个文官打扮的神官一口打断。

“放肆,在神君面前也敢说谎。”这神官冷笑一声,“不要说你区区一个形阶未满的小小修士,便是修炼至纯阳无垢的天仙境地,亦不可轻易进入这灵界玉京,龙庭所在。若是再不说实话,便拿下你,用阴火焚身,不怕你不说实话。”

“你还是快快招了吧!”另一边一个武官打扮的神官劝道,“你明显年纪不大,显然不是主使,城隍慈悲,若是你责任不大,网开一面放你回阳世也未可知。”

白脸和红脸吗?夏玉树抬起头问道,“敢问城隍,是何人在城隍庙祝祷?”

“怎么?你还想报复不成?”城隍听了这话,竟然笑了出来,冷漠的脸上多了些讽刺。

“这是自然,在下一向有仇必报。”夏玉树一脸的理所当然,像是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毫不在意,对周围那些虎视眈眈,拿着锁链兵器的阴兵阴将视而不见。

“于我拿下这个狂徒。”随着城隍一声令下,其座下的武神官狞笑着扑过来,周围的阴兵阴将同时动作,数不清的锁链宛如灵蛇出洞,朝着夏玉树身上搅来。

但是他们的动作再快,也比不上夏玉树的动作。早在城隍现出真身的那一刻,他就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腰间的玉牌上。

“昆仑敕令,来往阴阳。”轻轻摩挲玉牌,眼前的幽暗,周围狰狞的阴兵阴将忽然之间褪去,他重新出现在了光明照耀的天地之间。

眼前还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不是脑后绽放神光,便是身放光明。金宫龙庭悬在北方天际之上,神光重重,诸星拱卫,说不出的尊贵超然。

“怎么回事?怎么没回到玉京中?”这下子夏玉树有些惊悚了,他先前在城隍面前硬气,完全是因为有后路的关系。现在这条路貌似不通了。

夏玉树注意到周围的天地的光线在暗暗下降,同时有一种安宁的意味从虚空中透出来,就像是先前在大殿中感受到的那样,便知道城隍在把自己拖入他的法域中。要是再进去,有了防备的城隍,玉牌不知道还能不能带着夏玉树逃脱。

选了个人多的方向,夏玉树撒丫子就跑。

几十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群中,恍若游鱼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的极快,朝着夏玉树追了过去。多亏这里人来人往,而且也不知为何,城隍似乎不想搞出大动静来,不然这些阴兵神将只要一阵飞腾,便能轻易地抓住夏玉树。

“不好,他朝着中天楼去了。”领头的神将看着夏玉树的身影出现在中天楼下,大惊失色。

夏玉树只觉得周身一空,已经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他回头,便看见身后像是有一道无痕的线,将他和人群分割了开来,而此刻,那些人正满脸惊讶地看着他,间或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的视线。

循着一种莫名的感应,他抬起头,朝着头顶看去。

头上的虚空中嵌着一个方圆三丈三的圆形太极,在其周围,被整齐地分割成无数的方块,此时此刻,随着太极的不断旋转,那些太极图周围的方块也在极快地变换着方位,闪灭不定,带着一种玄之又玄的规律。

这是……中天楼之下的那个八卦?周围的虚空像是变作了胶水,一举一动都显得分外吃力,同时一股大力从头顶投下来,夏玉树只觉得脚下一空,眼前立刻五光十色变换,又像是在水中挣扎不休,毫无着力之处。

在夏玉树彻底被虚空吞没之后,那些追索的阴兵神将才出现在外围没有被八卦笼罩的地方,都一脸凝重地看着头上的太极八卦。

“王将军,能不能推算出这个人落到什么地方去了?”阴兵对领头的神将问道。

“看方位,深度倒是不深,但是距离不近,朝着西方去了。”神将一皱眉头,“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还是赶紧回去回禀城隍大人吧!”

“是!”

……

一点凉意落在夏玉树的眉心,他浑身一震,翻身坐起,“这又是哪里?”

先前的太极八卦,分明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不知道将夏玉树弄到什么地方来了,很明显不再在玉京城里了,但是依旧在灵界之中。证据就是夏玉树面前这棵黄金为根,白银为干,水晶为枝……总共七宝合成的树木扎在平坦的黄金地面之中。

放眼望去,这种价值连城的树木并不是单独一颗,而是整齐地成行成林。一阵和煦的风吹过,美玉所成的树叶互相撞击,一阵清净的法音响彻,如同高僧大德的颂唱,又如无数佛子比丘的齐声念诵,带着无比的庄严,让人心中安宁,波澜不起。

再次摩挲玉牌,这次比在玉京城里更加不堪,周围只是刹那变换,然后夏玉树的位置丝毫不变。看起来,夏玉树像是被彻底地困在了这里!

“此处乃是万佛净土,不知施主从何方而来,又是怎么误入此间的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夏玉树的身后响起,他一惊,立刻转身,便看见一个穿着大红袈裟的老和尚单手竖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是不断地拨弄着一串念珠。

“万佛净土?”夏玉树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听起来像是佛家所修的归宿,但是三大净土法也没有叫万佛的,“大师,这万佛净土位于何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啊?”

夏玉树没有回答老和尚的问题,反倒是问出了好几个问题,老和尚也不以为忤,低宣了一声佛号,“万佛净土是万佛寺历代僧众苦修,在灵界开辟出的净土,作为信众弟子的依归。”

“万佛寺?那不是在金轮府?”金轮府离太一府何止万里,灵界里层的各处投影并不完全与阳世对应,但是也不是一个短距离。玉牌失去了作用,怎么回到阳世,夏玉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小子夏玉树,祖籍大望府人士,到底是怎么抵达的此处,我也不知道。”夏玉树明白,怕是回到阳世的希望,还是要落在眼前的和尚身上,“还请大师慈悲,能送我回到阳世。”

“送施主回到阳世,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施主能解答老僧的一个问题便可以。”老僧当胸一礼,周围的所有宝树忽然生长,密密麻麻地锁住天空大地,不断地压缩着夏玉树周围的空地,“施主是如何能躲过龙气的沉重,进入灵界的?若是施主能替老僧一讲其中的奥妙,老僧不但愿意送施主返回阳世,便是我万佛寺的至高大法,也可以倾囊相授。”

“他心通!”夏玉树心里就是一跳,随即强自镇定,“大和尚既然有他心通,便能知道我心念起伏,难道找不到答案?”

“他心通能知人心海念头,但是搜索人过往记忆,乃是修至大成境地才有的能力。”老和尚说道,“贫僧不过初入他心通的门境,对于其中奥妙,还不甚清楚,所以才要施主替我解惑。”

“若是我不肯呢?”夏玉树脸上带了一些冷意,“大师是不是要杀了我?”

“施主说笑了,”老僧呵呵一笑,“杀戒乃是佛门大戒之一,老僧从出家到圆寂,都不曾杀生害命,又怎么会坏去施主性命呢!只是,施主若是不说,便请留在这万佛净土之中,成就一个清净道果吧!”

说完,老僧整个人在一阵金光之中失去了踪影。而周围的七宝之树,已经将夏玉树身周的活动空间,压缩到了三尺之地,然后停了下来。抬头上望,密密麻麻的枝条将天空完全遮蔽,所幸这些树木本身就光明无比,而这处净土也毫无幽暗之处,所以夏玉树倒也没有什么憋闷之感。况且在周围七宝树的树叶所出的法音熏陶之下,心里一片安宁,竟然生不起什么暴虐的念头。

“不好,要是长此以往,只怕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虔诚的佛门信徒了!”一念至此,夏玉树赶紧坐下来,极力观想太阴之形,力图镇压住这种佛门真意的侵蚀。随着太阴之形的真意在心海中成形,右眼中的太阴真意也跟着响应,有银白的玉光闪烁不定。

随着太阴真意在此处佛国闪烁,其身周一丈本来金光闪耀、看上去殊胜无比的净土,竟然多了一些柔和的生机之意。

“这是太阴真意?”无声无息地,三个偏袒右肩,浑身金光闪烁的僧众出现在周围的宝树之下,都喜形于色,“我们这处净土到底是刚强之意太盛,缺了些天然柔和的生机,要是有太阴调和,怕是能更上一层楼。”

夏玉树对于周围的情形并不知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静定之中。

“虚藏一心想要问出此子无视龙气沉重的秘密,只怕不会同意我们的打算。”其中一个执着一朵莲花的僧人说道。

“他的打算绝不可行,龙气又岂是那么容易染指的。”当中一人,浑身金光所聚,无比的光明和慈悲,右手竖在胸前,左手托着一个钵盂,钵盂中有水波荡漾,一朵白色的莲花随之起伏,“还是将此人化作佛子,成为净土的一份子吧!”

“也是,天皇法度严苛,还是不要抱万一之想的好。”剩下的那名僧人说道。

“既如此,便动手吧!”三人身形变动,呈三角形将盘膝坐在地上的夏玉树围住,盘腿坐下,结跏趺坐,同时伸出右手,“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念诵声一起,周围无数的七宝之树似乎都在响应,风吹树叶的声音不再是本能地演说苦、空、无常、无我,而是转变为跟三位僧众一起念诵的一模一样的经文。每一个经文念出口,便有一个金色的万字符出现,将夏玉树围住,最后隐隐结成一个虚幻的佛陀形象。佛陀一手竖起,一手横在脐下,虚虚托起,正好将夏玉树托住。

夏玉树心神沉入虚无之地,恍惚之间出现在一处广寒仙殿之中,他自己高坐王座之上,其下诸位仙官正坐玉案之后,正举杯敬酒,夏玉树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殿中仙乐不断,仙娥披着七彩虹裳,在空中作舞,舞姿优美,引人入胜。

他并未着意炼化这座仙殿,而是谨遵《太阴炼神术》中的要诀,“谨守虚无,顺其自然”。这座仙殿并不是每次修炼太阴炼神术都会出现,而是时显时隐。听清虚道人说,这是因为,夏玉树对于太阴法意的领悟并不恒定造成的。若是太阴炼神术大成,便能彻底地掌控这座法意所化的仙殿,非但如此,右眼中的太阴法意,就会彻底地化为一尊太阴星君,神妙非凡。

一阵金光忽然从顶上洒下,殿中的歌舞乐曲忽然一顿,随后本来饮酒作乐的仙官也纷纷大叫,“劫数来了,劫数来了!”

坐在主位上的夏玉树抬起头,便看见一轮金色的大日忽然从天上碾下,将广寒仙殿的殿顶化作飞灰。大日中,有一尊佛陀一手成定印,一手成触地印,向着下方落来。大日所过之处,沉重无比,浓厚的太阴法意连阻拦都做不到。

一阵强大的吸力传来,要把夏玉树的心神吸入大日之中,加以转化,彻底将其化作佛门中的一份子。

“……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虚空中像是无数人在齐声颂念,推动着佛陀向着下方镇来。

夏玉树睁开眼,发现自己此刻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无数的金色万字符像是灵活的鸟儿一样,在夏玉树的周身盘旋不定,结成了一座虚幻的佛陀之影。

每时每刻,都有金色的万字符脱离阵列,从夏玉树的五官之中钻去,无声无息地化在夏玉树的心神中。所以尽管夏玉树万般抵触,怒火冲天,但是心里还是在慢慢化作平静,然后继续向着佛门安详之意转化。周围的佛门万字印,也开始透露出一点点的亲近之意。

“动起来啊!快动起来啊!”夏玉树全心一志,调动着自己身体乃至心灵的任何反抗之力,不管是内气,亦或者是太阴炼神之术,只要是能用得上的手段,不管有用无用,全部都用起来。

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走火不走火的危险了,内气在意念的推动下,在周身经脉中急速运行,冲击着一切有所阻碍的地方。行到顶门百汇之处,还是有些晦涩,受到内气冲击,内气鼓胀,头脸涨红充血,看上去有些可怖。

但是夏玉树此刻可管不了这么多,全力运行着内气,冲击着一切阻碍。而身外的万字符压下,将夏玉树捆得紧紧的,便是张开口都十分困难。

三位僧人口中诵经声不断,连睁眼的动作都没有。便是夏玉树能打通周身经脉又如何,这种度化之术乃是针对一个人的心灵根本的,一旦成功,从身至心,都会对佛门忠心不二,除非是更高境界的道门或者是儒家高人出手,花费大的代价来改易心志,不然怕是其会终身为佛门奔走,难以挣脱了。

外有佛门万字符的压力,内有夏玉树不断推行的内气,内外交攻之下,再加上夏玉树此刻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一心只是想要反抗佛门的度化。不知不觉之间,顶门百汇的那几丝晦涩之处,便是沸水泼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在了内气之中。至此,全身经脉无一处不通,无一处不畅。

然后身中一声响,脐下丹田一跳,然后再是一声响,两乳中心的檀中一跳,又是一响,跟着便是眉心一跳,最后百汇也跟着一跳。前三处跳过之后便无动静,头顶百汇一跳便再也不停。三响在外界听来悄无声息,但是在夏玉树耳中却如雷鸣,神魂战簌。

夏玉树只觉得手脚一麻,立刻便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立刻抬起右手,厉声念道,“昆仑敕令,天青如许,苍龙出海。”

随着夏玉树抬手,那尊万字印所成的佛陀无声无息地崩溃了,三个和尚心头一阵沉重,仿佛回到了当初初到玉京城,面对龙气镇压的那种感觉。

……

“你知道,这让我很怀疑,你是故意的。”虚静童子和清虚道人站于灵界的虚空中,遥遥地望着那处在虚空中闪烁不定的金色净土,一点青色的神光爆发,然后一条巨大的神龙浮现出来,无边无际的云气笼罩,遮掩身形。

整个佛国金光爆发,无数的佛陀虚影升起,结成一座金刚不坏的大阵,但是青色的神龙只是一个轻微的翻滚,就像是撕碎一张纸一样简单地撕碎了这座大阵,让整个佛国净土都四分五裂,朝着灵界四散开来。无数的僧众佛子比丘,惨嚎着坠入灵界虚空之中,金色的血液漫空挥洒。

“万佛寺不知多少年的辛苦,一朝之间化作流水。”虚静童子摇摇头,看向身侧一言不发的清虚道人。后者满脸淡然,将这净土破碎,佛子喋血的惨象,全然无视。

“你就这么地恨他们?哪怕他们并非真实不虚?”虚静童子问道。

“我如何不恨呢?”清虚道人总算不再像是前一次那样,做出无恩无怨的样子,大度容人,“如果不是他们,我昆仑如何会是今日这般田地?”

“你要是这样想,那就安心地呆在这里,永远都不要想再出去。”虚静童子像是被这两句话弄得异常愤怒,“你真的以为,昆仑是那么轻易就能灭的吗?你以为天皇道统,是几个人间门派动得了的?”

这个问题直接指出了清虚道人一直不想相信的一个事实,让他沉默了一阵。再次开口,声音异常沙哑,“我就是想不明白,祂为何要……。”

“想不通就不要想,想通了就能化解这仇怨吗?”虚静童子狠狠道,“要是打算报仇,那不管仇人是谁,不管他什么身份,都不能放过。你就要像是对付这万佛寺一样,这才是报仇,懂吗?”

“……是,弟子知道了。”清虚道人低声回答道。

远处,青龙一个摆尾,带着夏玉树穿过无边的虚空,眨眼之间就回到了国师府中,然后重新化作了一枚玉镯,扣在夏玉树的右手上。

……

无数的金色剑气像是天倾一样拍下,那把通体黑色的三途剑却毫无动摇,只是轻微一点,剑尖亮起一点寒星,这无边的剑气之海立刻便被彻底洞穿。神锋道人一声闷哼,右肩上破开一个血洞,血液蹦出,落入脚下的血海之中,泛起点点涟漪。

“师兄!”长生子赶忙飞起,接住下落的神锋道人。

神锋道人面色苍白,右手整个坏死,并且朝着身体蔓延而去。长生子伸手,在神锋道人右肩处连点几下,不断注入自己的长生真气。

“没用的,我被三途剑所伤,除非是本门的至高神通五色神光,否则都会被三途剑气吞噬,最后化作守剑魔神。”神锋道人一把抓住长生子的手,阻止了他灌输真气的举动。

“那我带你去找掌门师兄。”长生子将神锋道人甩到自己背上,化作一道绿色的遁光,朝着远处飞去。

三途剑一个闪烁,便瞬间出现在了长生子的身后,向着师兄弟两人轻轻地切了下去。所过之处,不管是虚空还是阵法,都瞬间死去,露出了阵法空间之后的现世,然后其也跟着死去。

神锋道人只觉得一阵后悔,他自己乃是剑修出身,惹是生非惯了,并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因为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少,也不全是妖魔恶鬼,相当多的一部分乃是三教中的剑修。既然他能砍死别人,那么有一天被别人砍死,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只是连累了长生子,这才是他愧疚的地方。

阵法破碎的那一刻,一道五彩神光像是天穹倒卷,于千分之一个刹那,妙到毫巅地将长生子和神锋道人二人刷入其中。然后五彩神虹再动,那把杀天杀地的三途剑也跟着落入了五彩的神光中。

一个羽衣星冠,俊美异常的少年人出现在了幽冥血海大阵之外。赤青黄白黑,五行之色,结成一个六尺的光轮,将俊美的少年道人完全笼罩在其中,衬托得其恍如神仙中人。

五色神光一闪,神锋道人和长生子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掌门师兄!”长生子大喜过望,这下子有救了。这位俊美的少年道人,正是五行宗的当代掌门——五行道人。

五行道人伸手在神锋道人肩头一抓,便抓出一条漆黑的剑气,随手碾作虚无。去了三途剑气,神锋道人的气色便好了许多。

“他便交给你了。”五行道人吩咐道,在五行宗里,论起治伤救命,无人能出长生子之右。

“五色神光。”面前浩瀚的血海翻腾而起,化作一个浑身血腥气的道人。他站在阵法之中,不无忌惮地看着周身五色神光结成光轮的五行道人,“严方寸,你五行宗是被天魔附体了吗?先是神锋道人和长生子发疯,你这个掌门竟然也亲自出动了,难道是想要和我道不死不休吗?”

“血河老儿,要是想跟人相安无事,就别老去做些讨打的事情。”五行道人道,“你血魔道的弟子到处杀戮,夺人功力,自然也料到有一天,会有人找上门来找你算账。废话少说,看打!”

五色神光从其身后腾起,像是自至高之处刷下,将世间万物都覆于其下,面前的血海大阵连阻拦都做不到,甚至血光化生的屏障直接化作五色神光的一部分,反过来融入其中,将幽冥血海熔出一个方圆百里的大洞。

血河道人大惊失色,五色神光威名赫赫,混合五行,天地万物,凡是在五行之内的,无物不刷。而天地之间,又有什么,不是在天地五行之中呢?

五色神光,便是五行宗的镇派大法,是只有掌门一脉才能修炼的至高法门。而五行五脉,则是分别修行一脉,也就是只能修成一道神光,只能克制一行。长生子没有修成木行神光,道行还是差了一点。至于神锋道人,则是全心都专注在剑上,根本不想去修炼神光。

五色神光再次刷下,方圆千里的血海都化作了清澈的海水,彻底失去了其中的血影和邪异,那些残存的修罗魔神更是被一扫而空。要是再来上这么几次,怕是整个大阵就会彻底化为虚无了。到时候没了大阵守护,血魔道肯定会被那些有仇怨的道统彻底抹去的。

“五行道人,要是你再动一下,五行宗便有三十余真传弟子,百余普通弟子都要死无葬身之地。”血河道人看着五行道人逞威,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你觉得我来找你算账,会不做好准备?”五行道人正要一鼓作气,彻底地毁去这血海大阵之时,一道剑气忽然钻出虚空,朝着五行道人射来。

五行道人反应神速,五色神光结成护盾,拦在这道忽然出现的剑光之前。剑气触及到五色神光的时候,竟然也化作一模一样的五色神光,毫无阻碍地穿过,继续朝着五行道人斩来。

剑光到身的一刻,五行道人的身体猛然化作一块顽石,被这道剑光斩成齑粉。在斩碎五行道人所化的顽石之后,剑光一折,化作一道血光,落在海面上。立刻血魔再生,血波又起,摇摇欲坠的血海大阵竟在刹那之间还原,威力甚至还要强出几分,逼得长生子和神锋道人后退了千里才停止。

五彩神光闪烁,五行道人的身影在长生子的身边出现,他满脸凝重地看着远处的血海大阵,“没想到血魔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底牌?”

“师兄,发生了什么事?这血海大阵怎么忽然就还原了?”长生子不明所以,以他的眼力,甚至根本没有看见那道剑光的出现和消失,只是看见五行道人忽然间借物代形消失,然后血海大阵便复原了,变得更强。

“算是碰到血魔道的一个秘密了。”五行道人再次回想那道剑光,只觉得脑中一痛,五官都流出血来,“竟然连想都不能想?”

“师兄?”长生子见势不妙,立刻化作遁光,卷起五行道人和神锋道人,霎时间掠过千里距离,投向了西方神州之地。

……

夏玉树被青龙带着,回转到国师府,他先是用了敕令玉牌,发现确实可以回到玉京城中之后,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头顶百汇不断地微微跳动,就像是未满一岁的婴儿一样。这正是修成通脉完满,踏入形阶第二境三府的征兆。

片刻之后,虚空开裂,虚静童子和清虚道人自虚无中走出,出现在了夏玉树的眼前。

虚静童子绕着夏玉树转了一圈,不住地打量,“不错,总算是踏进第二境了,那么接下来的修行便快起来了。”

“为何这么说?”夏玉树不明白,这第一境都这么困难,按照修行越来越难的思想,应该越来越慢才对,怎么会快起来呢?

虚静童子看了一眼清虚老道,发现其闭目养神,没有开口的意思之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形阶全是在身体上下功夫,是一个将肉体凡胎,打造成能润养神魂的洞天福地。通脉就相当于是创造了这个洞天福地的灵脉,三府则是将灵脉汇聚成节点,便于控制。气满则是将这洞天福地注满灵气,最后的玄会则是打通人身小天地和外界大天地的连接,让灵气能够生生不息,自我满足。”

“这里面最为水磨工夫的一关,便是最开始的通脉。许多的宗门并不打通全身经脉,而是只要打通三府通过的经脉,让内气能有所归聚便可。”

“过了通脉这一关,才算是迈出了一小步,”清虚道人开口道,“接下来便是贯通三府,这期间并无什么关碍,全靠你自觉修炼便可突破,也没什么好说的。闲暇之余,可以多在玉京城中走动,算是对于心境的磨炼。”

虚静童子想翻个白眼,要教徒弟便有始有终好吧?这半路截胡算是怎么回事?

“弟子知道。”前番听了虚静童子对于芸香儿在玉京城举动的目的分析,夏玉树也对于玉京城目前的形式有了一个片面的认识。那便是在许多修炼之人的眼中,此刻的玉京城,简直是天下无双的修炼宝地。

有龙气的镇压,固然让许多修炼之人失去了法力,有了生死的危机。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危机,才给了修炼之人一个新的视角,重新梳理人与道的关系。要知道对于同一件事,有法力和无法力的解决办法,是截然不同的,心理状态也是截然不同的。而这种不同,便是许多修士的心境罅漏所在,也是道心更进一步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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