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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少年难得

面前来人身材清癯,年轻时应还算俊美的面容如今憔悴清冷,五官都笼上一层病态,脸颊凹陷下去,眉目间的晦暗令人心底生寒。

卫琨珸差点骂出口。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天今天挺照顾他啊。但随即想起传闻言双翼折之乱后,此人因好胜心极强,曾为提升武力修习禁术而走火入魔,由金丹前期直降融合后期,若不是看在前掌门裴子庚极力维护下,估计早被卸了长老之位赶出诛青了。直降五等,难怪成了如今这副人鬼难分的模样。

想来如诛青门这般名门正派,对此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之徒定是嗤之以鼻,虽不知沿山剑尊出何缘由放他一马,但受过正统教育的诛青门弟子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可眼前的陆诀却显得极为恭敬,行的是对授业之师的正礼。

“你受伤了?”尉迟章的声音如风刮枯枝,乌鸦低叫。

“小伤而已,长老不必挂心。”陆诀又俯身。

“这小子……”尉迟章下垂的眼掠到卫琨珸身上。

陆诀正想说什么,卫琨珸已抢先道:“逍遥山卫琨珸,长老怕是忘了。但我却忘不了长老啊,毕竟近几年名声鼎盛。”

卫琨珸性子说不得好,反而略显顽劣。这语气这措辞,讥讽力度不算小。但没办法,卫琨珸一直嘴毒,能与他相交的都是脾气心性上上等的人。

尉迟章阴冷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陆诀皱了皱眉却未说什么,行了礼苍白着脸绕道行过去,卫琨珸见他力气足以自己行到医馆去,便未再跟上,回了宴。

此时宴会过半,他矮着身子行到卿云岫身边坐下,卿云岫轻笑:“来得正是时候,重头戏马上开始了。”

何谓诛青门剑赏的重头戏?便是前三甲的评选。只见有仕女成三列呈上来三十余把宝剑,景唤风在台上道:“五年前的双翼折之乱令人心寒。诛青门所铸三十三把长剑为强我派实力,其中十把由铸剑一脉倾力打造,今日愿赠与各派中人,以结友派之谊。”

座下一片哗然。能得天下第一剑修派所铸宝剑,无异于得到一个很好的保障。当下有人大喊:“离渊君子怎么个赠法?”

景唤风温尔一笑:“既然是好剑,便也要择人的。各位看中哪一把,可上前拿起与我门弟子比试,只要比赢了,就可得到此剑。”

话说的很有技巧。“弟子”一词如今只用于诛青门最小一辈,便限定了取剑之人的辈分。其实也对,各派辈分稍长的人大多都有了趁手的武器,也不会拉下脸面来与小辈比拼。既不得罪人,又潜移默化使此举变成了各派小辈之间的切磋,卫琨珸当下无声地笑了笑:“厉害。景唤风这人,算盘打得真清楚。”

“怎么?”卿云岫悄声问。

“既然说是赠剑,偏偏要通过比拼的方式,看似多此一举,实则可借此探了各派新生力量的实力,再者,他所谓的‘弟子’,”他玩味地靠在椅背上,“定不那么好对付。”

赠剑仪式采取车轮战式,由诛青门一弟子当擂主,攻擂者将他打败后可得到宝剑,再由新的攻擂者挑战新的擂主。

派出来的诛青门弟子果然不简单,身手矫健剑术精妙,一连过了几人。虽然都是些不出名的小派弟子,但能坚持这么久也非普通人了。

这时从西南方跳出个青衣少女:“我来。”

哎这不是刚才刺伤陆诀的女娃嘛,这女孩心态调整的挺快,但是如此明媚轻快的步伐也不像是刚刚才悲痛难忍到出剑伤人啊……定睛一看,诶璇玑台汤泊如身旁靠着的那一青衣姑娘怎么长得与她一模一样?

“灵枢阁君纤纤前来讨教。”

果然发展成比试了……方才被此诛青门弟子打下的好像有灵枢阁庇护的支派弟子,这无疑像在间接打灵枢阁的脸,所以灵枢阁当然要出来讨回颜面。

不愧是大门大派,显而易见与之前门派就是有区别。青衣少女执着随手挑起的一只宝剑,却将其背在身后,真正用的,是点穴。此时的诛青门弟子本已略显疲态,君纤纤身形如燕,灵巧闪避间贴近其身,右手呈点穴之势点中几个穴位,诛青门弟子右手随即酸软,长剑掉落。

“恭喜君姑娘,此赤弦剑是姑娘的了。”景唤风如前笑道。

“哼,我才用不上,让我灵枢阁用剑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君纤纤声音细细软软,语调却横行娇蛮。

这便是诛青门又一聪明之处。与聚云巅诛青门当得上齐名的大抵共有四派:长安原的逍遥山,普珠海子的璇玑台,桢茂古林的七耳洞与洹阳谷的灵枢阁。这四派各有其发展方向,互不相同又各尽所长,与诛青门形成五足分立之势。逍遥山修习道法内功,璇玑台致力占星卜命,七耳洞的暗器,灵枢阁的医术都与剑没有分毫关系,诛青门赠剑看起来大方,可若是除去这四派,又有几个门派的弟子能与诛青门的优秀弟子抗衡?不过这君纤纤性子也真是直,刺耳的真话还是应少说,眼尖如卫琨珸看到坐在上座的几个诛青门长老脸色都变得不是很好。

“纤纤,你在胡闹什么!快收下,同景掌门道歉!”灵枢阁掌门岳明伦,便是方夸赞过卫琨珸须臾掌的那大汉斥责道。

君纤纤哼了一声,但也是不再言,拿了那把剑与剑鞘就下了台来。灵枢阁队伍里一片无声地狂欢,岳明伦则是满怀歉意地起身:“这孩子从小性子就蛮横,离渊君子多多包涵,哈哈,多多包涵……”

景唤风谦和地回礼:“岳掌门夸张了,就是小孩子间玩闹,不碍事。”

卫琨珸最烦这种你推我拒,你客我气的场面,无味地咋舌间忽见陆诀登上了台子。他换了身墨灰色的衣裳,步伐如常。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除过简单的包扎和换衣,他肯定什么也来不及做。

“诛青门陆诀。”他神色漠然,甚至圣洁。台下汤泊如身旁的青衣女子咽着泪想站起来却被他抑住。

卿云岫道:“这便是诛青门的陆诀?真的挺厉害的,我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内力了。”

逍遥山弟子可以感知比自己高一阶的内力,卿云岫位于开光中期,那陆诀少说也得融合中期以上。小辈中能比上他的本是寥寥无几,但此时他……

“你觉得是我厉害,还是他更胜一筹?”卫琨珸问。

卿云岫“诶”了一下,卫琨珸已站起身:“我来试试。”

陆诀抬了抬眼。

随手挑起一把长剑,竟觉得无比顺手,蔚蓝剑柄很好地契合手掌,剑身光洁流畅,剑尖聚光璀璨,他瞥了眼仕女持的案上名卡:泠然剑——陆诀。

他挑挑眉。

在陆诀面前站定,手抚过长剑在末梢一弹,震颤之声如蜜蜂嗡鸣,他道一句:“好剑。”然后回剑抱拳,“逍遥山——卫琨珸。”

陆诀将自己的剑带剑鞘平举,道了声:“诛青陆诀。请。”

于是卫琨珸动了,剑破风的声音在大厅之内响的格外清晰,白衣三重,卫琨珸虚影如飞鸟,每分秒一个不同的剑式,一点不像是只学过些皮毛剑法之人。三息间逼近陆诀身,挥剑一攻被他挡了。卫琨珸暗自吃了一惊,在受到那种程度伤势的情况下还可一瞬间爆出这么深厚的内力与强劲的外力,大概也只有他能做到了!

“不许放水。”在卫琨珸握剑迎上的第十个回合,陆诀肃然在他耳边说道。

“你想太多了吧,我打得这般卖力你竟质疑我?这难道是种变相诋辱?”卫琨珸郑重道。挡住陆诀当头一击,脚底向后移了二寸,略处在了下风。

陆诀的剑流光溢彩,看来已是必胜之兆,却见他眉头一蹙,剑微不可察地向旁移了移。重心偏离,卫琨珸的剑尖陡然挑起,剑风本就凌厉,直逼得陆诀退后数步,跌落下台。

景唤风讶异的神情一闪而过,但很快拍掌笑道:“一早便听说逍遥山的卫更胥少年俊杰武艺精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柄泠然是你的了。”

卫琨珸暗自好笑。真是个榆木,这么坚决地不欠人情受人恩惠。但他方才其实已使出八成力,较之以往与门内弟子切磋不算放水,却仍落了下风,诛青门的实力真是不可小觑。

剑尖闪着冷光,他注了丝内力进去,剑就通体泛白光,且散光均匀。铸剑比习剑更难,能造出这种层次的宝剑……他望向诛青门方向,发现陆诀立在长老身后,身姿挺拔目不斜视,俊朗如玉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卫琨珸斜了斜眉梢下了台。

其次便是前三强的评选,卫琨珸没兴趣看老东西们推举谦让的虚伪景象,一早下山喝酒去了。

——

自诛青门剑赏大典结束后,卫琨珸便又去闭关了。卫琨珸其人,虽说生性洒脱不爱束缚,但对闭关一事却看得极重。他向严徐逸郑重表态,认为三月后的夺魁之战至关重要,只有潜心闭关用心修炼才可有一争之力,严徐逸便允了。

某日早,卫琨珸醒来后依常在石床上翘着个腿啃桃子看话本,优哉游哉。忽听山洞外有脚步声,当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了桃子塞了话本摆了打坐式。眯着眼看到洞口一抹朱色飘进,调侃的声音如洞箫悠然:“这么熟练的动作,一看就练过好多遍了吧琨啊。”

卫琨珸霍然睁眼,朱衣男子笑吟吟地望着他,一双如水桃花眼和红润的仰月唇,及腰的长发由玄色发带束着,上戴竹簪,衣前绣一只朱雀戏水活灵活现。

卫琨珸气急败坏地站起:“燕入语!你为老不尊那样,究竟怎么当上朱雀宿之掌的?”

燕入语边慢条斯理的答:“不才年方二九,怎么叫为老不尊?”边走到卫琨珸面前,打量他一番,紧接着猛地揽住他的腰拽到怀里。

卫琨珸一惊,正欲挣脱,燕入语已放开他,手里多了一本卫琨珸方藏在腰带后的话本,修长的手卷开一页,桃花眼扫了扫:“啧啧,都多大了还看这种不切实际的小儿玩意儿。”

卫琨珸寥寥理了理衣袂,抬眼不耐烦地问:“干嘛到逍遥山来?”

“自然是想你了呗!”看到卫琨珸手间内力运转,“逗你啦!来此是以夺魁之战主司的身份进行督察,顺便来看看你。”

燕入语,字无辩,普珠海子璇玑台朱雀宿之掌,与卫琨珸相识在四年前的璇玑台祭典,其时卫琨珸参加了场比试初露锋芒,燕入语便贴了上来死皮赖脸地混熟了。燕入语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璇玑台祭司,虽不至于他自己所说的二九,但比起其余几个“老怪物”,也着实算是年轻有为了。

不过……既然他来了……卫琨珸掀了衣角腿一折一伸坐在石床上:“青龙宿之掌汤泊如,何时有的个女儿?”

“什么女儿?”燕入语略加思索,“噢你说的可是君纤楚君纤纤姐妹?那对双胞胎大抵是五年前将掌门认作义父,虽是灵枢阁弟子,但一年中春天的三个月总是在璇玑台住的。”

什么义父义女的卫琨珸丝毫没兴趣:“那君纤楚的身世你了解多少?为何会与诛青门的陆诀有过节?”

燕入语凑近他,桃花眼眯成一条缝:“你问的这么详细做什么?不会……是看上了那双胞胎姐姐吧?”

卫琨珸无语地推开他:“如榭都比她好上百倍。你打什么马虎眼,快说。”

燕入语唇角向下撇了撇,耸耸肩无可奈何:“我也不清楚啊,璇玑台只问前路不顾回程,这些琐碎凡事我们不能介入,也不会专门占卜,自然不清楚。但你说的叫什么陆诀,这个人我倒是有点印象,在哪里见过来着……”

卫琨珸正欲追问,洞口响起卿云岫的声音:“更胥,我来给你送饭啦!”

“闭关之人理应辟谷,小姑娘还一日不断地给你送饭,真是深情啊……”燕入语摸着下巴感慨道,卫琨珸伸出拳头压低声线:“你话怎么这么多,还不走?”燕入语无声大笑,手间拈了个诀化作飞蛾出洞去了。

卫琨珸自小体质特殊,修炼方式与他人有很大不同。他曾有长达两年的闭关,这在他这个年纪的弟子眼中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但卫琨珸却实实在在挺了过来,从融合后期突破到心动前期。其实大部分时间卫琨珸都在沉睡,所以闭关出来后才听说两年间发生了件大事:双翼折之乱。

战策上寥寥数语的记载,双翼折之乱是其时担盟主之责的诛青门与犯下大过的灵枢阁毒宗间的战争。诛青门为天下除害,自然赢得一众盟友支持,可灵枢阁毒宗生产的奇毒使许多门派获利,维护者也不在少数。此战牵扯甚广,死伤以千记,两方为首的诛青掌门沿山剑尊与毒宗宗主百味谪仙双双陨落,最后由灵枢阁取缔毒宗作为此战结尾。万幸的是此役未严重波及逍遥山,除了些支派外门弟子,大多没什么损伤。他不是多事之人,向严徐逸探过几句但无所得后就绝口不提了。

此次向燕入语的询问实则也是他总觉得君氏之事与双翼折之乱有什么联系,但燕入语说不清楚,他又失去了个机会。

三月转瞬过,卫琨珸闭关出来,卿云岫已经将整理好的包袱帮卫琨珸背在身上,严徐逸看了看他,下了令:“上路。”

——

夺魁之战是百年前一场混战后诸家所定仪式。半旬一次,选出五年间的魁首门派,掌邹渠重大之事。这五年间的盟主是璇玑台,因魁首不可连任,故此次夺魁之战是在璇玑台举办,由璇玑台四宿之掌主持与督查。

跋涉一路,踏过长安原,翻过潜龙岭,坐上璇玑台提供的船只前往普珠海子中心,满眼湛蓝,风平浪静。普珠海子上孕育的璇玑一脉天生通灵,根据资质与特殊修行可通晓天意进行占卜,悟性低的大致占卜出个人近日运势,而拥有千年罕见资质的四宿之掌,都可占出百年间的天下动向。只是天机不允言,四宿之掌既不能与人透露,亦不能干涉参与。卫琨珸其实想不太明白,既然不能说还占它干甚,况且进行大占卜术之前还得每日沐浴吸风引露,这还不得把心里压抑到变态?

璇玑台有此神力,就有传闻言普珠海子也可显现些许征兆,比如五年前的双翼折之乱,普珠海子之前就海浪滔天,一连淹了几座村庄。

卫琨珸蔫在船头看着这片神奇的海起浪,看了一会就把头缩进船里。真晕啊!说来也真奇怪,自己本来没晕船这娇贵毛病,但在为期两年的闭关出来后就开始晕,莫非是自己修炼走了邪路动了根基?

晕到眼前发黑时卿云岫端着一些饭菜过来,看到卫琨珸这鬼样忙走过来:“更胥,你怎么样了?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吃些东西……”说到东西的时候卫琨珸看到菜里面有几根鱼腥草,终于忍不住趴到船沿“哇”地吐了出来,吓得卿云岫忙回舱寻药了。

吐到肚子里再没啥东西可吐的时候,他拿过旁边卿云岫放下的清茶漱了口潇洒扬起头,正瞧见另一艘大船悠悠飘过来,船上苍衣一片,意气风发的诛青门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错愕嫌弃的表情也是一片。他凶狠地一抹嘴:“看什么看?小爷我清清肠胃不行?”

对面的舱帘掀动,陆诀行出来,发由玉冠束起,长剑负,苍衣扬,少年难得。他向这边看了看,眼风扫过卫琨珸,回到众弟子身上:“进膳了。”

众弟子表情依然克制,脚下却毫不含糊,一溜烟尽数钻进船舱,陆诀望着海水,默了默,转身想进船舱。

“别急,问你件事。”卫琨珸手撑住头,歪着脸打量陆诀。

陆诀顿住脚步。卫琨珸思索状道:“这是咱俩第几次见来着?”

陆诀眉峰紧了紧,冷淡语气中透着丝诧异:“我知剑赏之日初次见面就欠你许多,日后定尽数归还。”掀起舱帘步了进去。

卫琨珸收了脸上的笑,脸色不知因晕船或什么略显苍白。

——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与微弱的日光,一座紫气围绕的岛屿终于现在眼际。

登上璇玑岛,玄白朱青四宿之掌立在渡口,个个卓尔不群超逸出尘,以青龙宿之掌汤泊如为首,四人微微颔首致礼,到场的十几门派纷纷回礼,寒暄过后众人便朝璇玑台走去。

“卫兄!”卫琨珸无端听到有人叫他,侧首看去,一张白净清朗眼角泪痣的脸凑近。

“卓……”卫琨珸费力想了想。

“卓戏时。三月不见,卫兄修为好像又精进了不少。”

“探我实力?”卫琨珸打了个哈欠,“省省吧,没精进你也打不过我。”

卓戏时当作没听见,手搭在眉骨上:“璇玑台的紫雾这么浓厚,不会对身体有害么?”

“璇玑台的东来紫气调养生息增益修为,怎么可能对身体有害?”卫琨珸又一个哈欠。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卓戏时惊奇道,“一招间知道我内力不薄,又仅凭推拉之术就断定林长老插手,还什么方面都涉足,怪物啊!”

“幼时无事便读过些书。”卫琨珸再一个哈欠。

“卫兄怎么看起来如此疲惫?”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卫琨珸这才定睛看看卓戏时,这小子初见挺内敛的,干嘛突然跟他套近乎。

“我向来只跟觉着合得来的人多话啊。”卓戏时理所应当地道,卫琨珸摇了摇头,向前方行去。

门派中央有一方大坛,坛上排布为北斗七星阵的七根合抱粗神柱顶天而立,各门派长者于高处所设看台落座,众年轻弟子被燕入语召到坛下集合。

百年前初设夺魁之战时是很简单粗暴的。掌门两两相搏拼个你死我活从而确立盟主。如今时代不同,政策也更温馨和人性化,由各门最优秀的弟子通过不互相伤害的方式决定最终名次。

“本次比试分两轮,第一轮我将在七根神柱间设七元解厄幻阵,每个门派中首位突破七层幻境到达天枢柱的,便成为本派代表进入第二轮。”燕入语使用扩音术向两百多位弟子介绍。

周围尽是摩拳擦掌,眼冒金光的异门弟子,卿云岫站在卫琨珸身边:“更胥,我们是一块走还是?”卫琨珸回:“七元解厄在璇玑台术法中算顶级秘术,每个个体眼前呈独立之象,只能自己闯出来。”想了想提醒道,“幻阵会将每人弱点放大,你若感到不适不用勉强,别硬闯伤到心神。”卿云岫顺从地点头:“你也多加小心,别有太大压力,反正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优秀的啊!”

“什么时候了还在谈情说爱,真是恶心死了!”旁边传来嫌弃的声音,卫琨珸看了看,是在剑赏大典上被他甩出去的七耳洞那个女的。卿云岫脸色苍白了一下,随即辩驳:“姑娘不能客气一点讲话吗?况且我们不是在……”“如榭,走了。”卫琨珸懒洋洋挥了挥手,“进阵之前别被无趣之事扰了心绪。”

“哎你!”女孩气得直跳脚,旁边卓戏时只好拉着她劝导:“殷殷你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走吧走吧你不是还要得第一呢嘛!”

卫琨珸与卿云岫随着人流到达摇光柱前方,只见一团赤色光晕迅速放大,众弟子纷纷钻了进去,卫琨珸对卿云岫点点头,也步了进去。

看台之上,五大门派与其余十几门派带队长者共同注视这一切,景唤风从容一笑:“诸位觉着,这群小辈中谁能闯入第二轮呢?鄙门下若无意外,应是陆子崇。”

灵枢阁岳明伦胸有成竹:“纤纤那孩子,平日里虽是刁蛮了些,但确实是有些资本的。”七耳洞林峰居然第三个发言:“门下有一仲字辈弟子卓仲央。”别的门派也纷纷报上了自己心中的人选。唯剩严徐逸,一门派领队道:“长澈道长可是优秀弟子太多,实在眼花缭乱不知挑谁是好?”严徐逸未出声,岳明伦的声音已响起:“还问什么呀,姓卫的小子已进入最后一个幻境啦!”

刚踏入天璇幻境的卫琨珸打了个喷嚏。前面六层幻境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毕竟他大多数修炼是闭关进行,也读过好些书,心志比同龄人成熟坚韧不少。

眼前白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红柳绿。花是女子兜肚上的牡丹桃花,柳是一群弱风扶柳娇娜多姿的倩影,好一副鲜明生动的青楼快活图。

“公子,快来啊!”两双笋尖般的手臂齐齐伸过来搂住他,将他向前带去。卫琨珸冷笑一声,暗忖他还从未想过女色会成为自己的弱点呢,正准备甩开,却被轻轻一按坐在一个方桌前,对面现出个熟悉的面容,如今这面容却一改往常。

轮廓清明的一张脸,玉冠将落未落,发微乱,一双凤眼微闭,本应净洁如冰的脸庞如今泛着一丝暧昧的潮红,从来严密无缝的衣襟却敞开半扇。

卫琨珸面色一变,两步跨过去查看一番,沉声向四周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话音未落实,背后从哪伸出一双手大力一推,他向前跌去。

径直跌入那人怀中,他有些怔然,挣扎着往起站,却被一只手扣住了腰。

念了那么久的一张脸,如今近在咫尺。

“原来是你。”面前人低笑,尾声却仿佛带了钩子,牵着卫琨珸心间一痛。他侧过头来仔细打量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眼角,“云籍今日同我说有一人心术不正对我有私情,让我来醉逸楼一探究竟,没想到竟是你。”

有了这番话,卫琨珸终于迫不得已想起来了。在他的前段人生中,这一出实实在在发生过,又实实在在伤他多重。

最叹年少轻狂,他卫琨珸再怎么不羁,也从未想过会在年少时把一个男子放在心尖。

此段是他闭关之前发生之事,也是引他下定决心闭关的根本缘由。接下来,眼前人会一下推开他,居高临下对他道:“那便请你以后同我保持距离,因为两门之谊,我不愿厌恶你。”

让一个向来处变不惊,冷静沉稳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他是得多入不得他眼啊……

他卫琨珸不是脆弱之人,从来不是。但那一次,还是任性了一番,二话未言将自己一锁便是两年。

而两年后出来,他便得知发生了双翼折之乱,其中一折便是诛青门前掌门沿山剑尊裴子庚,连着诛青门上下一片狼藉。卫琨珸猜测,他也受到波及。

三个月前,他再次见他。可他已待他如萍水相逢。

看着近在一息之间的那双眼,卫琨珸叹息:好久不见。

这一晃六年,鹤归华表,白云苍狗,真的是好久不见。

面前人却没甩开他,指尖在他脸颊摩拭,气息缱绻。卫琨珸忙避了开:“你对这种问题从无兴趣,清醒点,你只是被熏了悦神香……”

“我想过是你。不……我想定要是你。如果是你,这次我一定……”他眼中温度逐渐烧了起来,他低下头,目光定在一处,缓缓靠近。

卫琨珸闷哼一声。

面前人一顿,目光下移,看到插在卫琨珸胸前的短匕。

卫琨珸神色滞然,有鲜红从唇角流淌。他无力松开抓着匕首的手,解脱般笑了下。

“太浮夸了吧这层幻境……让人想认真都难啊……”

“我本想不会再见,可是天意捉弄。咳咳……既然如此,”

他垂了眼:“这次我一定……断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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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业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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