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医者,却不能自医。
看着这些花样年纪的孩子从沉默着,到木僵,然后轻而易举的放弃掉自己的生命。那双双眼睛里,完全是对生命的漠视。
丹高旻觉得自己也病了。多么无用的人,只能看着这些生命从眼前以各种残忍的方式告别。老师说自己不太适合这个行业,时间洗礼后,他觉得老师说的太对了。
他恨自己的无能,不管自己多么的努力父母还不是离开了,如同那些孩子一般对自己的努力视而不见,那么的不屑。是了,活及炼狱,生而为人实在是太难了,连呼吸都是罪。
他举起刀就放在自己面前,可是却抬不起手。
他害怕,他怕疼,他怕死。
是了,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厌弃,不愿活着,不敢死去。
没关系的,你可以把自己交给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声音就不断的在脑子出现。她说不要怕,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另外一个开始。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成为山峰成为小虫,不必禁锢在这小小躯体之中。
来世么?成为山峰不得自由,成为小虫低微蠕动,那又有什么用。我只是怕死而已。
你连来世都不要,还怕什么死。
我怕死前的疼痛挣扎,我怕不能呼吸窒息的难受,我……没有勇气而已。
那我给你勇气吧!来,把你的灵魂献给我吧!把你的身体献给我吧!你只需要闭上眼,睡一觉,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丹高旻闭上眼,慢慢的陷入沉眠中。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里已经没有了厌倦,而是一股子欣喜。她成功了,那沉睡的灵魂,这鲜活的生命都是自己的了。看啊,多么漂亮的一双手,她拿起桌上的刀在指间轻轻的划过,小小的伤口流着鲜红滚烫的血。多好啊,疼痛多美好啊,知道疼痛,才是活着。
末法时代,神佛不显。这世间浮华,欲念横生,妖邪的饕餮盛宴。纵是天道无情,被天道不容又如何,这是自愿献祭而来的灵魂与生命,她滋养得天经地义。难不成谁还不能捡个垃圾吗?他们扔掉不要的,我为何不能用呢。
这个身份可是她想了很久的,哪怕用不了很久,可是,还有很多呢!
这些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孩子,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不知道珍惜。不过,也要谢谢成全,不然,她如何这么快的就找到她的东西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会伤她!
是了,他再也不记得自己了,在他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邪祟,可是!凭什么!他凭什么可以忘记!若早知如今的放手为何当初执着如斯,害她苦守百年,不得轮回,不可往生。
你欠我的,我终会拿回来的。
“我会拿回来的……”
囔囔低语后,李彤睁开了眼睛。
灯光有些刺眼,她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过了会儿,才看到白色的天花板跟一侧的白炽灯管。稍微转向头,白色的床单,蓝色的床帘,还有一旁的输液管,很明显,自己这是在医院里。
是梦吗?
又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仿佛只是一个孤独无依的鬼魂,一个渴望着生命的孤魂,这个孤魂跟自己做了交易。是了,反正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别丢弃在这个钢筋水泥的都市里,自身自灭。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甚至没有自己。
活着,也不过是拉低氧气值而已。
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在被校园欺凌以后,被自己所为的父亲送去看精神科。隔着铁栏杆看着外面挣扎怪叫的人,她只想安静的躺着。她想着,就这样吧,如果死了就死了吧。
她就这样闭着眼,一直睡一直睡着。
突然某一刻,她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公寓里,回到了这个没有人的家。算了,还是躺着吧。
她依旧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已经又回到了医院里。
医生通知仲清正他们,李彤已经醒来了,但是情况不太好,抑郁症症状比较严重,完全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力。对于医生护士的询问完全无视,直接闭上眼拒绝给出任何反应。
仲清正不肯就这样放弃了,可是不管他问什么,李彤永远像木偶一样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
虽然已经通知了李彤的家长,但是不知为什么还没有赶到医院。仲清正两人还要回所里不好等下去,跟医生交待过后就回去了。
看着停车位上微微受伤的车,两人互看了一眼,面上都带着苦笑。
“也不知道这回修理要多少钱……”
小曾嘟囔着坐上的驾驶位,仲清正跟着坐上了副驾驶,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了。再瞄了一眼一脸苦相的小曾,有些尴尬的笑了声。
“曾哥真是对不住啊,这修理费算我的,回头案子了了我们再一起吃一顿好的!”
“瞧你说的,这不都是工作么?谁能想到会出这事儿!”听到这个小青年打算自己扛他也乐了,这小子还算上道,“修理费按照老规矩,能报多少报多少,报不了的咱两平分!但是说好,你小子是要请顿好的!”
“不过今天这事也真的奇怪,你说吧!这小姑娘一副要死不要劝的样子,怎么会出的院,而且又怎么突然跑到了大马路上,还就拦着咱们了……”
“而且,怎么就瞄着你了,那样子,就像是……”
中了邪一样。
小曾没说完,但是仲清正知道他这话是要说什么。两人都沉默了,路上发生的这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诡异。他觉得小曾说的没错,李彤这反常的表现,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是,做这一切的,却又不像是李彤,就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仲清正又回想到李彤扑向自己的那一瞬间,自己突然发热的额头以及李彤最后惊恐的表情,不自觉又想起最开始出现幻觉的那晚,仿佛被那个佛系青年在额前拍了一下才清醒过来,难不成自己真是见鬼了?再回想一下这段时间只有在晚上才能见到的各种所谓的幻觉,仲清正突然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颤。
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科学信念就要崩塌了?
“曾哥,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么?”
“哈哈哈哈……你真是……”小曾本来想笑话他的,可是突然想到李彤的作为,到最的话又打了个转,“大晚上的,说啥了。冷不冷,我开点暖气啊……”
“什么神神鬼鬼的,作为人民警察怎么能搞封建迷信呢!嗯,你说是吧!”
“嗯,曾哥说的对,哪有什么鬼的……”
一阵尬聊。
两人先去了修理厂,等回到所里已经快凌晨五点了。跟老周电话报告了情况两人都得到了批准回去休息,小曾想着等休息了一定要去烧烧香拜拜佛撒点柚子水去去晦气,而仲清正却满脑子都是我可能见到鬼了,我该怎么办。
两人互看一眼,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互道了晚安,再见。
小曾回到了宿舍,啥也没做盖上被子睡一觉再说。而仲清正却思来想去后,推开了实为鬼屋的两层小楼的门。
他觉得,今晚想要他的,不是李彤,而是最后从李彤身上出来的那东西。
那佛系青年搞不好还是个大师,也许能解开他的疑惑。
推开门,没有上次看到的吧台,只看到一片盎然春意,高大的树木遮盖住了天空,一丝丝阳光从树叶间透了出来,投射到了草地上。一朵朵小小的浅浅的花朵随着风轻轻摆动着,而不远处的空地上,三张木质的椅子围着一张茶台。他要找的佛系青年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看见他来了,对着他招了招手。
仲清正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退回去瞧了瞧,发现自己没有走错,可是,这,这……不科学啊!
“你先进来喝杯茶吧!”
仲清正还有有些不确定了踏出了脚,似乎真的是踩在草地上一样。他有些好奇的摸了摸那些树,他确定,他的手真的碰到了。
他越发好奇的走到了那佛系青年对面,坐了下来。比起开始的忐忑,在这原始的环境下反而轻松了下来。
“鄙人曽比山,不知道怎么称呼?”
“仲清正,叫我小仲就好了。”
“你又遇到了那东西,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仲清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有没说明他的来意,这人就已经知道了!“所以说,那个晚上也是……”
“你似乎被那东西给盯上了。”
“所以,我,这段时间是……真的……见鬼了?”
“……”
曽比山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这对方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这让他有点难受。
“真有鬼?”
仲清正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坚定了几十年的无神论在一瞬间碎成了渣渣。
“……”
“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见鬼了!这段时间我老是出现幻觉,总是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都不怎么好看,乍一看上去还挺吓人的,可是,可是……”仲清正端着面前的茶,看着里头倒影着的自己的脸,“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鬼么?”
曽比山看着对面的人一脸颓相,思付着怎么讲才好,片刻后:
“你可以这样想,人死后身体里遗留的能量散出来了,不能留在死去的身体上,而你所看到的,就是这个能量体能让你看到的,嗯……量子物理学知道吧!就是那个意思。”
“……”
不知怎么的,随着曽比山的解释,在他们面前的草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躺在地上,然后有一团白色的东西从他身上升了起来,漂浮在空中,然后化成一个微笑的表情,对着两人咧着嘴。
仲清正:……
曽比山:……
仲清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曽比山,怎么的,还带3D解释动图?
曽比山扶额,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怎得,不满意?”突然响起一道女声,接着,那个浮在空中的笑脸突然变成了一个吊着半个脑袋露出里面白花花血糊糊脑子的男人,对着他两笑得面目狰狞,“那这个喜不喜欢?要不要再换一个!”
随着鬼的变化,周围的环境也变化了,由原来的森林纯色变成了阴风萧萧的乱葬岗。
仲清正忍不住打了个摆子,望向曽比山的那双眼睛泪汪汪的。
“……”
曽比山伸手一抛,手里的佛珠在上空甩了一圈,只见金光一闪,幻境已破,阴风没了,原本的环境重新显现出来。
原来两人一直都坐在小楼里,木质的地板上铺着地毯,温馨而真实。
“那刚才是……”
“别理她,吃错了药。”
孟婆这次的茶汤,厉害得有些过分了。
“所以说,还是有鬼的?”
“……”
这是个傻的吧!张江坐在角落里咬了口鸡腿,看向仲清正的目光里多了些许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