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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表白

2007年6月23日,农历五月初九,丁亥年丙午月戊子日,日值大破,宜求医、治病,忌订婚、嫁娶。

这天是周六,但我们没有放假。自分科以来,双休日就取消了,周六专门用来考试。晚自习考英语,班主任亲自监考。

我完全没有心思考试,用了半个小时把答题卡随便涂满,便开始酝酿情书了。我已经想好,等晚上放学时,就把情书交给乐雅君。正好明天放假,我给她一点考虑的时间,也给我们一点缓冲的余地。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足够我写一封感人肺腑的情书。我列了一个提纲,按照时间顺序,写四部分内容:初见她时,惊鸿一瞥,惊为天人;同桌之后,心花怒放,日久生情;分开之后,恋恋不舍,自责不已;时至今日,情难自已,矢志不渝。

心中有情,笔下如神,很快,我就写了一千多字,到了第三部分。这时,我犯难了:我跟乐雅君分开后,我确实有些不舍,可是,在我遇到夏维菲后,我很快就忘了她。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一直跟夏维菲纠葛不清,心中完全没有乐雅君的位置。这段经历,我该如何粉饰?

我不想提起夏维菲,认识她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肯定会对乐雅君从一而终。但她既然出现了,我没法当她不存在。我想绕过她,可心中总有一个疙瘩,解不开,抹不去。倒不是我还对她有感情,只是我不想骗乐雅君。一旦有了谎言,这封情书就显得没有分量了,这可是我这辈子写的第一份情书啊!

我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找到满意的措辞。不知不觉,考试已临近尾声,我没有时间写完情书了。一怒之下,我直接撕了这封情书:与其如此纠结,不如简单明了,直奔主题。我重新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

乐雅君,我是杨希。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也许你已经知道,但我还是想亲自告诉你,不然我会寝食难安。

我小心翼翼把这张纸叠好,攥在手中。只等下课铃一响,交完卷子后,我马上站起身来,向乐雅君走去。

我以为我已经下定决心,有足够的勇气直接向她表白,可真要迈出这一步时,我又害羞了。越靠近她,我越紧张,步伐越来越小,以致停在了半途中。短短的几米距离,突然显得好漫长,永远无法靠近。

我站在过道上,默默看着乐雅君,任由其他同学从我身边走过。教室里一片喧嚣,我突然产生了幻觉,时间似乎停止了,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乐雅君也不存在,甚至我自己也不存在。

突然,有个同学撞了我一下,让我别挡道,我突然清醒过来了。乐雅君已经背起了包,马上就要走了,我赶紧冲过去,站到她面前说:“乐雅君,我……”

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在这一瞬间,我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看着她。

乐雅君问:“怎么了?有啥事吗?”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力气说:“我喜……”话还没说完,又没声音了,我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把喜欢说出来。

我抬起手,想把情书递给她,可双手仿佛不听使唤,一直紧紧握成拳头,还在轻微颤抖。乐雅君又问:“怎么了?”说完还冲我笑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我仿佛飞了起来,在空中旋转,周围的一切,也跟着转了起来,只有乐雅君的笑脸,一直在我眼前。

一阵天旋地转,我以为自己站不稳,就要倒下去了,可是,我并没有倒。只见乐雅君的嘴巴动了起来,似乎在说什么,可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片嗡嗡声。

直到乐雅君背着包离开,我才突然清醒过来。想要去追她,可惜双腿绵软无力,几乎无法迈步。我想要喊她回来,可喉咙依然发不出声音。

于是,我只好眼睁睁看她离开,消失在教室门口。我彻底没了力气,直接倒向一旁,还好旁边有课桌,我扶着课桌做了下来,痛恨自己懦弱无能,连表白都不敢,都情书都不敢递。

我松开拳头,发现手心全是汗,情书已经被我捏的皱巴巴的。

我叹了口气,突然笑了起来,我这样没用,活该只能暗恋!我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有气无力的走向教室门口,准备把情书扔进垃圾桶。

突然,我听到有人喊我,是陶雷,他来找我一起吃宵夜。我瞬间来了精神,把情书递给他说:“快,去找乐雅君,把这个给她!”

陶雷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说:“这啥啊?”我焦急的说:“情书,快点下楼找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陶雷二话不说,接过情书拔腿就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又激动起来,脑海里全是乐雅君看到情书时的模样。我越想越兴奋,想要马上跟上去看看,但又怕刚好撞见他们,此时若是见面,肯定非常尴尬,还是等等吧!

我在教室外面来回走了一会儿,估摸乐雅君应该走了,便匆匆下楼,去了小卖部卖夜宵的地方,等陶雷过来。

我望眼欲穿,终于看到陶雷,他从一家店里出了,嘴里还叼着一根烤肠。我连忙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问:“怎么样?情书给了她吗?”陶雷点了点头说:“给了,帮你这么大忙,今天可要请我多吃点!”我激动的说:“行行,今晚你随便吃,赶紧跟我说,你怎么给她的?她说了什么?”

陶雷并不急着告诉我,转身又进了店里,我只好跟了进去。他开始选东西,我催他快说,他让我先买东西再说。我心急如焚,只能被他敲诈,给他买了十几块钱的零食。陶雷一边吃东西,一边慢悠悠的说:“我刚下楼就看到乐雅君了,她跟那个施娟一起。我本来想等她一个人的时候再给,可她俩一直在说话。我就一直到了学校门口,再不给就没机会了,我冲了过去,直接把情书递给她说:‘乐雅君,杨希让我给你的’!然后我就回来了,没看见你,我就自己进来买东西,我跟你说,刚才那根肠没熟……”

我没心情听他啰嗦,追着他问:“乐雅君怎么说的?”陶雷说:“什么都没说啊,我把情书递给她,转身就走了!”我摇着陶雷的肩膀大声嚷道:“妈的,你怎么不等一下,急什么啊你!”陶雷说:“放屁,人家还会当我面看啊!你自己刚才又不说!”我笑着说:“也对也对,是我心急了,那刚才她什么反应,有没有很高兴?”陶雷说:“没注意”。

我追问陶雷:“你好好想一想,她刚才有什么反应?”陶雷说:“我想想,她就说了声‘嗯’……”我着急的说:“还有呢?”陶雷不耐烦的说:“没了,我不是说了吗,我把情书给她就走了!”

我又气又急,挽着陶雷的胳膊说:“求求你了,好好想一想,她收到我的情书,总不至于一点反应也没有吧!”陶雷想了想说:“好像真没有,她一点也不意外,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我把我自己“表白未遂”的事情讲了一遍,陶雷说:“难怪,她肯定当时就知道了你的意思!”我问陶雷:“那你说,她会接受我吗?”陶雷说:“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我说:“你觉得呢?咱俩关系这么好,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会喜欢我吗?”

陶雷没搭理我,只顾吃东西,我一把抢过零食说:“快点,说完再吃,要不然我把东西都扔了!”陶雷没办法,骂骂咧咧的说:“妈的,老子帮你帮,你这样对老子!说吧,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着急的说:“当然是真话!”

陶雷说:“我跟乐雅君不熟,很久没有来往了,不清楚她喜欢什么样的。不过,去年刚开学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你们俩同桌,当时挺好玩的。我觉得吧,你们俩那时候挺有可能的,她对你很不一般!”

我哈哈大笑起来,追问陶雷:“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对我不一般?”

陶雷说:“你高兴个屁啊!当时是当时,后来你们不是吵架了吗?再说,你又有了夏维菲,你跟夏维菲那事儿,知道的人不少吧,你指望乐雅君不知道?”

我突然产生了恐惧:对啊,如果乐雅君知道我跟夏维菲在一起过,会不会以为我很花心,不接受我呢?天啊,太冤枉了,我跟夏维菲之间什么也没有啊,连手都没拉过,纯粹是闹着玩,小孩子过家家!我敢对天发誓,我现在对夏维菲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陶雷见我不说话,拍了拍我肩膀说:“你也别太担心,也许她不知道呢,以为你跟夏维菲只是同桌。你想一想,要是乐雅君也知道了,班主任怎么会不知道?老王不是一直没找你麻烦吗?”

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便问陶雷:“你的意思是,她还是可能接受我?”陶雷说:“我不知道,谁知道你俩现在什么关系?其实,我之前听说你喜欢她,我就很意外,你怎么吃回头草了?当初同桌关系那么好,你也不承认喜欢,现在怎么又喜欢了?”

我低下头说:“我也不知道,好像稀里糊涂就喜欢了,整天想着她,感觉没她不行。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就想今天跟她表白……”

陶雷说:“你今天让我表白,我也很意外,看你当时魂都没了。对了,你情书都写了啥?”

我把情书内容背了一遍,问陶雷:“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太短了?”

陶雷说:“是有点短,不过也无所谓,她要是也喜欢你,肯定会答应,她要是不喜欢你,你写再多也没用!”

我点了点头说:“嗯,我现在好担心啊,她要是拒绝我怎么办?”陶雷也叹了口气说:“哎,这事儿真不好说。我初中时候跟张梦谈恋爱,还有之前跟徐幸,都是两个人互相有好感,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这样写情书去追,我还没经历过……”

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便对陶雷说:“哎,我好后悔啊,不该给她写情书的,应该再等等,也许就能看清她的态度,或者突然又不喜欢她了……”

陶雷说:“算了,没啥后悔的,表白就表白了,早点知道结果也好,免得浪费感情。再说,你也别太悲观,也许她也喜欢你,一直在等你主动表白呢!”

我笑着说:“真的吗?你不是骗我的吧?”陶雷也笑着说:“没骗你。其实你条件不错,成绩好,长得也挺帅……”

我哈哈大笑起来:“你真的觉得我帅啊?是为了安慰我吧?”陶雷说:“你娃子别嘚瑟,我是看你郁闷,才跟你说的实话。其实我一直挺羡慕你的,虽然我自信成绩不比你差,但是长相,是差了一点……”

我笑得停不下来,陶雷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跟你说,我要是瘦下来,再长高点,肯定比你受欢迎,你信不信?”我笑着说:“信,你将来肯定比我帅!”

我们说笑了一阵,便各自回宿舍了。我依然十分亢奋,比起当初跟夏维菲的“表白之夜”,有过之而无不及。跟夏维菲“表白”,已是尘埃落定,心中满是欢喜,而今晚对乐雅君表白,我心里忐忑不安,喜悦、期待、担心、恐惧、后悔……百感交集,不一而足。

我无法入眠,还想找人倾诉、分享,找来找去,寝室里跟我最熟的,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我的老床友金鹏,还有一个就是我现在的同桌沈怀宇。跟沈怀宇说心里话,我总感觉别扭,还是找金鹏吧!

自打分科后,寝室男生走了一大半,虽然又来了几个,但是寝室已经很宽松了,每人都是单独睡一张床。我跑到金鹏床边,死皮赖脸想跟他一起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架不住我的无赖,只好答应了。

上床以后,我便拉金鹏进被窝,讲述我给乐雅君表白的事。我本来只想让他当听众,没指望他帮我分析“恋情”,没想到,他跟施娟很熟,施娟又是乐雅君的闺蜜,所以他竟然知道一些我都不知道的事,好比乐雅君曾经确实对我很有好感,就是当初我们坐同桌的时候……

我突然又有了自信,金鹏也认为,乐雅君会答应我。他说乐雅君一直对我很好,并且夸我条件也很好:成绩好、性格好、长得好……

连续听到两个人夸我,我不得不相信,我确实很优秀!我突然充满了自信,乐雅君一定会答应我的,她马上就是我女朋友了!我不再跟金鹏说话,独自一人幻想跟乐雅君恋爱、约会的场景……

我越想越激动,又忍不住想要跟人分享。金鹏已经睡着了,我强行把他摇醒,让他陪我说话。他有些生气,但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当听众,听我讲幻想的故事。

讲完幻想的故事,我又把我对乐雅君的感情从头捋了一遍,从高一开学讲起。不知不觉,已经到后半夜了,金鹏也被我弄得没了瞌睡。

讲完我跟乐雅君的事,我意犹未尽,但也没有更多可以说的,便又开始讲我跟夏维菲的事。这段经历,金鹏从未听说过,他很感兴趣。听完以后,他很羡慕我的“桃花运”,问我怎么这么厉害,能前后跟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谈恋爱。

我很嘚瑟,便一本正经的向他传授“成功经验”,像是辅导学习、幽默风趣、下手要快……我本以为金鹏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说,他也有喜欢的人——施娟!

我非常意外,看起来胆小老实的金鹏,竟然也会暗恋,并且暗恋的人还是施娟,那么胖的女生,一点也不好看。

我嘲笑金鹏的眼光,问他怎么会看上施娟,他说施娟人很好,还说也是因为当初坐同桌,日久生情的。我想起来,去年开学时,确实是我跟乐雅君同桌,他跟施娟同桌,就坐在我们后面。

我调侃金鹏,让他好好感谢我,要不是当初我让他跟乐雅君换座位,他也没有机会跟施娟坐在一起。金鹏这次倒不傻,说我应该感谢他,是他帮我忙,我才能跟乐雅君坐在一起。

我问金鹏会不会表白,他说不会,他只打算暗恋。我鼓励他勇敢表白,以施娟这个条件,应该很好追的。如果他追到手了,以后他跟施娟,我跟乐雅君,我们四个人就可以经常在一起玩。可金鹏很自卑,说他不能跟我比,施娟肯定不会喜欢他,他宁愿现在这样,跟施娟做朋友。

我们一直聊到天色微亮,窗外的篮球场上传来一阵打球声,我正好精神亢奋无处发泄,便想起床打球,金鹏不想陪我一起,我便自己去了。尽管我不会打球,但还是抢的特别精神,一直玩到天色大亮,球场上人越来越多,我有点饿了,才离开球场,去了食堂。

到食堂坐下后,我突然感觉困了。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回寝室睡了。但愿一觉醒来,美梦成真,亲爱的乐雅君,你可一定要接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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