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恭喜啊！”那宫里的人手中拿着方才宣读过的诏书，满脸笑容地看着李怀武。
李怀武开心地接过诏书，如获至宝。如今皇帝试图削弱他的权力，北狼被龙将军率军击退，这战事算是告一段落。如今皇帝竟要选妃，正遂了他的愿。
龙将军是当今皇后的弟弟不假，可皇帝任命他为定北元帅，定有皇帝的道理。连曾许诺后妃仅素瑶一人的皇帝如今都要选妃，那后宫中的女子又岂是能左右他朝中决策之人。
“好事，大好事。”李怀武点头以示欣喜。
待那宫里的人走后，李萂对李怀武说道：“爹何以见得？”
李怀武不满地看向她，“这可是皇帝亲召入宫，可由不得你胡来。”
她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右臂，“后妃当是个个肤若凝脂，只可惜女儿右臂有道生得极为骇人的疤痕。恐怕入宫后不多日便可出宫。”
“你......徐行。”
“属下在。”从未见徐行如此愁容满面过。平日里虽不善言辞，亦喜怒不形于色。面相平和，从未今日这般愁眉紧锁。
“三日，治好她。”
“这发肤之损可并非是病，无需医治。若要治，那徐行便要见我的身体，到时我清白皆毁，爹如何好欺君将我送入宫中？”
“治，则其人生。不治，则其人死。如今既然在我府中，那生死便由老夫安排，你想清楚。”李怀武暗示着她什么，很显然这威胁奏效了，甚至将她心弦紧了几分，她不敢再挣扎，否则弦断人亡。
李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若是往常，她定不会如此忍气吞声，可那是他。
“你父亲英勇神武，可如今你却这般虚度余生。”他伤还未好便整日喝酒，导致药效减退，但凡大动伤口便裂开，他却不顾血染锦衣，只愿与那让他忘却浮生藏入黄粱的酒作伴。
“自有那些生者继承，我乃已死之人，尸骨无存，还不得轮回转世。好不容易命可由我，虽不可离生老病死，却可不再受人安排。柴房藏尸骨，马厩了余生，多好。”他看着她，双颊有醉酒的红晕，耳朵在柴房的纸窗照入榻前的一束光下亦是朦胧的红色，她看着他的双眼，好些个豪气的话语，都逃不出那眼中的一抹悲哀。
他永远不能忘记“奉圣命”那三个字，她亦不能忘记，当他看见那辆被乱箭射得千疮百孔的马车中，一直渗出车壁，滴落在泥土上，而后渐与泥尘相融，仿佛尸骨不在，只藏这满车鲜血时，他大哭的样子，那样的绝望而无助。
回府后，每日她到柴房看他，他皆会问：“如今的皇帝，姓什么？”
“刘。”
而后他便冷哼一声，带着些许哽咽地说道：“我以为姓秦呢！”
姓秦，生母秦氏，不正是当朝太后吗？她知晓他又在暗讽了，白了他一眼，“反正不姓霍。”
转眼已过了几月，他已习惯做个与马相伴的人。时而牵着马在草地上走走，时而将马牵至溪边，在它身旁坐下，从脖间掏出一块玉佩，捏在手心感受它的余温，知道温度在手中渐渐变凉，再放回去。
“霍生，你骑过马吗？”
他勾了嘴角，笑着说道：“自然。”
原来他笑起来如此好看，好看到她觉得她右臂与他脸上的疤痕同龄乃是值得庆幸之事。
他们各自骑上自己的马，慢悠悠地走着，直到李萂拿出马鞍旁的弓箭，朝他射去。
“你这是做什么？”他躲过那支飞去的箭，疑惑地看着我。
李萂平复了方才紧绷的心和此刻握住弓发抖的手，对他说道：“既然骑了我爹的马，自然应当感受这匹战马的风姿。”
此时踏风果真没让李萂失望，开始了它的表演。她所有在紧张的情形下射出的箭，都被他和踏风轻松躲过了。
之后他带着笑俯身摸了摸踏风的头：“真是匹好马。”
她看着他温柔的样子，还有他那英俊的笑颜，心中一阵暖意。
她常请他陪她练剑，他却不愿意，他说他不与这噬人鲜血的冷刃打交道。于是她便换了种方式。
“你三番五次欲刺杀我，那当初为何救我？”他握住她的手腕，看着距他的脸还有不到一掌的发簪。
她笑着挣脱，而后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他险些被划伤，好在躲了过去，可对方并不想手下留情。下手颇狠，每一招都不留情，她也不知如何能做到如此心狠手辣，但这与旁人比起来，不过是千分之一的招式狠毒。她怎舍得伤他一分，看着他从当初威风凛凛地带兵出征被奉圣命之人杀害被救的颓丧，她想帮他寻生路，又怎忍心让他失了命。
时而她会让徐行借机与他切磋，也会让他帮她用弓箭射树上的野果吃，抑或让他试试库房新置的的兵器。她带他去见了她最敬重的师父，暗中请师父教他。好在他聪明机敏、才智过人，未曾想二人竟成了忘年交。
她喜欢看他的变化，喜欢看他和师父下棋时吵嘴的样子，喜欢听他的慢慢呈现的稀有的笑声。这些日子，她仿佛......任由情丝缠绕心间，不愿解开。
“在想什么？”徐行见李萂未曾上前去惊扰他，只是在他身后看着。
他又在看那块玉佩，那个玉佩的主人，对他真的很重要。李萂知道是谁，但他不应当恨那个人。她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她能救他。而若是要见这玉佩的主人，只一径可通。
“徐行，你会易容术么？”李萂转身问他。
“会。但只用半个时辰，且每日只可一次。”
“那便够了。”那双眸若有波光闪动。
偌大的皇宫中，宫门开了，走进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她气质绝佳，与当今太后年纪相仿，他们皆称她为太妃。
她，是先帝的妃。
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缓缓走向在宫门不远处相迎的皇帝、皇后和三王爷。
素瑶带着笑迎她，她双眼微弯，这是入宫后，她头一次笑得如此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