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江大桥上,有一个白色身影驻足停留。
那是悲伤的背影,落寞的背影,摇曳的背影!
如果说在萧瑟将何啸夫妇的遇难道出之前,何韦还心存那么一丝侥幸的话,那么现在的他是失望的,是无助的,是孤独的。
“我该何去何从?”有一秒钟,何韦开始怀疑自己来到半年前究竟是否有意义?
或许,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自己以为的力挽狂澜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呵呵!”何韦自嘲地笑着,“这种穿梭时间的能力不要也罢!”何韦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天眼玄铁十字吊坠,抬起手准备抛向远处——地下是汹涌不息的江水。
“呃?”不知从何伸出一只手将何韦停在虚空地那只抓着吊坠的手扣住,何韦转过头来。
“怎么是你!”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此刻正带着嘲讽的笑意紧瞪着何韦。
“鲜于,你!”何韦眼珠转了转,“你怎么也会到这儿来的?”
鲜于苏忽然收起笑容,板起脸来,“我要是不来你恐怕一辈子就活在这错落的时间里,再也回不去了!”鲜于苏将何韦手中的吊坠扳了取过来。
“这天眼玄铁只此一块,绝无仅有,要是被你给扔了,岂不可惜?”
何韦没有在意天眼玄铁的吊坠,只是喉头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在自责,你救不了自己的双亲,你改变不了固有的真相和那让你难以接受的结局。”鲜于苏将吊坠握紧,抬眼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但是,你真的就此放弃了吗?”
何韦的目光闪烁着,“难道还有别的方法?”
鲜于苏嘴角上扬,“你不是已经试过一次了?”
“失败了,我爸妈还是走了,我做不到,我救不了他们!”何韦内疚,内疚的无地自容。
满怀希望来到这个时空,这个时间,却一事无成,救不了双亲,也,也不懂赵芊芊的选择……
“可以来一次,未必不能再来一次,干嘛这么颓废?”鲜于苏不在意何韦那半信半疑的眼神,“你有天眼玄铁,你不是普通人,别人没有第二次机会,你却有第三次机会,懂吗?”
“你是说,我回去再来一趟?”何韦瞪大眼睛,双手抓着鲜于苏求问道。
鲜于苏点了点头,将天眼玄铁吊坠再次还给何韦。
“可以的,跟我回去,我相信你还可以再回来的,你不是亲眼看到你父亲的尸体了?”鲜于苏弦外有音,“今天之前你见到了你活着的父亲,那么为什么不能第三次见他一次呢?”
“希望有机会!”何韦接过吊坠,心里有些忐忑。
毕竟在何韦听来,鲜于苏的话有更多成分是在安慰自己。
其实,何韦对父亲空难这件事心存疑虑。这世上莫非真有那么巧合的事,何韦开始怀疑父亲狱中自杀那件事的真实性。
这个17号工程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控这一切呢?
看来,只有问问父亲自己了,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何韦扼杀在脑海里了。
至少,现在不符合实际情况。
有些事还不是自己能够接触的,有些层面的人和事也不是自己该插手的,但是!想要弄清楚是谁想要置何家于死地,还是得从17号工程这件事入手。
那么这样一来,就不得不接触一些那个层面的人了!
“想什么呢?”鲜于苏不知何时已经在车上了,看着何韦还在发愣,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没什么。”何韦抬起脚,从大桥上走下来,快速上了车。
“去哪儿想好了吗?”鲜于苏发了车,事前询问一句。
何韦想了想,现在他不想回学校,“回杭城吧,我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想知道那些大人物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要一而再再而三谋杀我父母!”
“刚好,我在杭城有房子,那就陪你走一趟。”鲜于苏点起一根烟,递给何韦一根,自顾自抽了起来。
何韦本不喜欢抽烟,但是没有办法。
“我说你能不能少抽点,在车里你还抽上瘾了?”何韦实在受不了,谁知道鲜于苏这个家伙一抽起烟来没完没了,一支接着一支,弄得车里乌烟瘴气、烟雾缭绕的。
“烟是要抽的,等到了杭城了,我们出去吃个饭怎么样?”鲜于苏把烟头掐灭准确无误地投进路边的一个垃圾桶。
“行!”
随后,只听得一声跑车的发动声,鲜于苏便开着车载着何韦消失在钟江大桥。
留下的只是一缕青烟。
“话说,你有没有什么计划?”鲜于苏开车半道上问道,“毕竟回杭城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吧?不然回去还有什么意义,连干什么都不知道。”
何韦耸了耸肩,“说实话,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之后,他似乎又有了些想法,何韦炸了眨眼,道:“我去家里书房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哦?”鲜于苏持着怀疑的态度,很明显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
“嗡——”
何韦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是宇霆。”何韦很奇怪,这个时候林宇霆来电话会有什么事?
鲜于苏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开着车。说是开着车不如说是在飙车,不过在过红绿灯的时候却没有交警敢拦下他这辆超速并且违规的车。
何韦或许不会知道,但是看清楚鲜于苏这辆车的车牌号的人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因为这是一辆套着军区总医院牌子的欧陆,车牌就四百万,比车还值钱!
这是鲜于苏为了方便故意从一个根正苗红的军二代那儿买的,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还真有点用处……
“嗯嗯,可以,那我们杭城会合。”何韦挂了电话,不由自主地喃喃道:“真是天助我也!”
鲜于苏皱了眉,问道:“看来心情不错嘛,什么事?”
何韦顿了顿,“我朋友说他爸让他代去杭城一个领导那儿去祝寿,问问我回不回杭城,到时候有空的话一起去。”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鲜于苏觉得何韦有些高兴过头了,不就是一个厅局级领导过寿,有什么稀奇的?
鲜于苏可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厅局级领导可是副省级别的省委常委,兼任钟山市市高官的路青山!
杭城市,一栋别墅内。
那一床的玫瑰花还有桌子上的烛光晚餐也都成了嘲讽。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扯着一个六十几岁男人的领带,不甘心的挺胸凑到他跟前,逼问他:“路青山,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是胸不满意还是活不好,当初勾搭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天理不容?”
本来女子身上就穿了件薄衫,摩擦的时候扣子崩开了,她使出了所有讨好勾搭的技巧,踮脚在他身上蹭,后知后觉的才发现。
他一动没动,眼里还带着怜悯。
怜悯?
“我需要什么怜悯?”
心头的那股怒火窜出来,女子扯着他领带,声音都喊的嘶哑:“说结束就结束,你拿我当什么?当初你都不怕你老婆发现,现在怕什么?”
可不管女子喊什么,都没用。
他决定的事情向来都容不得反抗。
他那白衬衫和黑裤子的搭配也好像在嘲讽她,嘲讽她当初鬼迷心窍的一见钟情,嘲讽她甘心给他做三,嘲讽她这一做就是三年。
对着自己的全身镜里有她的样子,衣衫不整,才二十来岁,看着像是个怨妇。
情妇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说的好听了是玩物,说的难听了连下水沟里的死猫臭老鼠都比不得。
她跟了路青山五年,从上大学那会儿直跟到毕业。
路青山那时候是大学校长,而她则是他的学生——兼职情妇。
本以为自己不争不抢,光是靠着有情饮水饱就能维持下去,谁知道在这五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没有礼物没有甜言蜜语,只有一句话——
楚雅,算了吧,我受够了。
他和往常一样,就是金丝眼镜后边的眼里少了那么点温度。
楚雅只当他开玩笑,伸手挽他的脖子,却被打开。
到现在楚雅都记得清楚,他眼里的避之不及,和当初恨不得吞了她的炽热猛烈完全不同。
他说,我老婆好像知道咱们的关系了,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他说,本来师生恋就是天理不容的,咱们不能一错再错。
他还说……
这话在她听来,比笑话还荒诞。
听了更让人心里止不住的发笑,楚雅也的确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她抬头怔怔的看着他,他和当初板脸严肃讲课的时候一样,一丝不苟却温文尔雅,除了眼角的皱纹,几乎看不出来他是四五十的年纪。
这四五个年头,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好像什么都变了。
楚雅伸手有些痴痴的抚过他的脸,手腕突然被拧着,钻心的疼痛,以及他的声音,逼着我回了神。
“当初说好了的,好聚好散,你要是敢骚扰到我家去,别怪我不留情。”
他甩开她的手,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皱眉往后躲,唯恐避之不及。
看着他温雅的脸上变的冰冷的时候,楚雅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她说,那我去找你老婆。
就这么一句话,他就能不顾念旧情,恨不得一脚踹开自己?
我这尊严,可比不得被他顺手丢掉的旧抹布!
这笑话可真好笑,楚雅笑个不停,肚子都笑的抽痛,眼角都笑出泪来了。
泪眼模糊的,楚雅一个人看着他还站在原地,用手背擦擦眼角的泪,平静的跟他阐述一个事实,“这么多年,我为了你打了两次胎,其中一个孩子已经成型了,这么大。”
楚雅比划了几下,可他脸上却更难看。
从口袋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到床上,“我不管你什么想法,这是三百万万,现在局势紧张,多的我也拿不出来,就这样。”
‘就这样’作为结束语,结束了五年偷偷摸摸的感情。
路青山啊路青山,可真是斯文败类。
他说完之后,就避开楚雅离开别墅想走。
楚雅从后边勾住他脖子,整个人踮脚趴在他背上,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他的僵硬他的警惕,都感受的一清二楚的。
像是一把把小的刀子,割的她鲜血淋漓的,逼着楚雅认清楚事实——他玩腻了。
“你还想要什么?!”
他语气带着隐忍的怒意。
管他生气不生气,楚雅和曾经一样从后边轻轻咬着他耳朵,低声的说:“不要什么,我只要你后悔。”
在他推开楚雅之前,楚雅先往后倒退几步,扯出最灿烂的笑容看着他。
等待他回头。
可他却停顿了一下,急匆匆的离开,门哐当被他甩上。
刚才那口恶气强撑的身体,才开始垮了,楚雅从床上拿起那张银行卡,看着看着就蹲在地上忍不住的笑起来。
在他眼里,我也就值三百万。
在他眼里,我还能值三百万万。
挺好的,不错的!
她想把银行卡掰成两半,然后扔到垃圾桶里,但是用尽气力却只是累及手心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刺眼灼热。
楚雅把脑袋埋在手臂之间,曾经跟路青山相处的点滴疯狂的涌进来。
你会后悔的!
肯定会的!
手心的口子被攥的生疼,她才深吸了口气,缓缓的站起来。
……
机会来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路青山在杭城举办的过大寿的庆祝宴,楚雅不请自来。
瞧瞧,我被一脚踢开了,他却在从学校到官场混的风生水起的,还顺便升了官,多讽刺。
楚雅恶毒的去想,如果敬爱他的那些学生和下属都知道他做过的这些勾当,会怎么看待他?
他会不会后悔之前做过的事情?
会不会有愧疚,哪怕一点?
底下全是祝寿的人吵闹的动静,楚雅走到二楼,推开书房的门,是掩着的。
还没等踏进去,一股力道猛然的掐住楚雅的腰,把我按在墙壁上。
灼热滚烫的气息,像是火舌,撩着她耳垂。
还有双不老实的手,干燥带着茧子,从上抚到下,带着侵略和急躁。
除了刚才被狠狠撞到墙壁上的钝痛感,楚雅咬牙攀上他,低声娇笑,“前几天不还说跟我断绝关系吗,出尔反尔可不是君子,秦……”
埋在我胸前的头突然抬起,全然陌生的面庞在我面前。
比黑夜还浓的眼睛,像是饿狼一样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五官好看到没话说,可抿唇的时候却让人有些恐慌。
和路青山有八分相似,却远比他年轻有活力。
“你……!”
后边的话楚雅还没喊出来,就被他滚烫的嘴唇封住。
不是路青山,是他儿子。
路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