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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集体暴露癖

从全民博客再到全民围脖,这两份公开的日志,把私人生活变成了直播间。

晚餐吃了什么,内衣啥牌子,孩子怎么顶得嘴,几点睡几点起,工资条和话费单,航班号或演出票……一夜之间,好像人人都在唧唧歪歪,浑身拧麻花地变相撒着娇。

私密由此公有化,像阳光底下的咸鱼,晾晒着。

有晒的就有看的,有暴露的就有围观的,这样的过程中,全民写作水平迅速提升,八卦心态恣意生长。

博客初起,很多人就发现了它的好处——写博客不会得抑郁症,臭显摆嘛,偷笑还来不及呢。后来,微博这后浪狠狠地把博客拍在了沙滩上。写博客需要思路和逻辑,而织围脖根本就是碎片呈现,140字以内,无须前后承接,更随心所欲。博客开始呈现荒芜。博主在博客上留下了微博地址,很多人都是这样跟进微博,然后欲罢不能。作家郑渊洁比较极端,他关闭了其他通讯通道,只用微博。

不写博客不织围脖,容易被时代抛弃。宁可被情人抛弃,也别被时代抛弃。被时代抛弃,人生会被压制。“北京病人”张弛有一句话——我拿着微薄的工资,也只能写写微博了。

我等还有什么好推辞的。现在,我的40个关注中,有好友同道,有杂志,有名人,还有“欧洲文化联盟教育处”这样的机构。他们都很爱现!各种资讯、信息、观点、情绪,大到火车脱轨,小到朋友聚餐,有的观点犀利,有的是私人呓语。我看之、评之、转发之,这有问有答的,果然把小日子过成了地球村。

当然,我也心知肚明,能晒出来的都不是绝对隐私,无非相互玩弄一下自恋与窥探欲望。

人类具有表现欲(或者叫暴露癖)和求知欲(或者叫窥隐癖),渴望表现自己和偷窥别人,渴望共享私密。藏着掖着的,稍露一点马脚,略有一丝暗示,才显得更加深不可测,才越发撩拨人心,才能引发注目——明星样的,被关注了,哪怕都是微不足道的关注。

出卖了秘密,换来了重视。如此说来,在越来越讲求私密的时代,写博织围脖这一最大对立行为却能如此广泛地普及开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30万粉丝在围观空白的韩寒微博。他会来吗?不知道。不过有人看到他凌晨来溜达,留下几句话,又清空、遁走。

对此,我的一个很时尚却坚决不围脖的女友深表理解,她说,要是蒙娜丽莎跟唐僧一样多话,还美吗?韩寒懂得拿捏。

之前她不怎么相信“人与人之间经过6重关系就可以认识”这鬼话,现在她是信了,有了微博,还用6道手吗?所以,在她注册微博的一瞬间,想到自己忽然会认识那么多人,竟然一哆嗦,产生了即将被人肉的预感,后背冒出一阵冷汗,鼠标缓缓移向了屏幕的右上角,郑重地点击了那个叉号。

在线的、随机的、急促的、匿名的,注定了文本的思想性缺陷。但就在这鸡零狗碎、不成系统的信息中,竟生成了一个宏观理性——依靠互相指证,互相指涉,互相辩驳,互相补充,最终形成正确的、或者接近正确的结论,以规模效应来抵消碎片化——全民的力量真是滔天巨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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