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臧看着眼前鳞次栉比,高低不齐的房屋,有些苦闷地摇摇头,看着手里的罗盘,实在不知如何在这错乱拥挤的房屋群中寻找。
“看来,要买张地图了,只不过,有地图买吗?以及到哪里买都是个问题啊。”
唐臧叹了口气,但忽然间,他眼前的时空骤然错乱,无数意义不明的宛如马赛克一样的东西出现于眼前,时空在此刻,仿若化作了遭遇病毒入侵的电脑屏幕一样。
唐臧一惊,仔细回顾四周,只见剧烈扭曲的斑斓色彩骤然化作横跨天际的彩色光带。
“这是?”
“接引?”
他刚想迈出一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头脑里忽然剧烈翻涌的异世界人格记忆碎片与现有的记忆不断纠缠叠重。
记忆开始全方位错乱,仿若崭新的人格即将诞生。
“以出发点为锚点的时空带错乱导致我自身的时空坐标系扰动?看来,那边的战争已经打响了啊。”
“再这样下去,作为锚点的次时空坐标就会紊乱,到时候,恐怕就回不去了,而且我现如今的状态,回去了,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
“还有,人格崩溃只剩十七秒,必须想想法子,让人格崩溃后能稳定苏醒过来,亦或者,让新人格无法产生,不对,这两个目标是基本一致的,看来,新人格的即将形成已经对我这个人格的思考方式造成了影响。”
唐臧面色苍白,但头脑却又异样的空明灵清,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态平静下来,而不是如同颠簸反复的越野车般起伏不定。
他伸手,试图寻找那曾经残留于意识里灵力流转的感觉。
可惜的是,这副躯壳里压根就没有丝毫灵力,周围的时空里倒是充斥着他所熟悉的灵力,但他修炼的时候,就没试过如何去吸收外界的灵力,都是直接利用共工给予的灵气进行修炼,转换作灵力的。
时间在他无用的举止里转瞬即逝,死亡的气息已经蔓延到他的鼻腔里,清晰可闻。
忽然,如同巨神举起的铁锤疾风般落地一样,轰然巨响荡彻在他的意识里,眼前的条形码状的风景渐行渐远,无意义的色彩模块逐渐拼凑成他所熟悉的画面。
紧接着,他感觉水流蜂拥而来,渗入口腔,视线模糊不清,大脑便如入水的电脑般骤然短路,于是,思绪戛然而止。
……
……
咕噜噜!
一连串的气泡从他口中冒出,啪的一声,水草应声而断。
唐臧从溺水的梦里惊醒,惊慌睁眼一看,自己正身处一间古典金碧辉煌的房间内,他揉了揉有些发懵的脑袋,愕然地看着桌子上一个正端庄坐着的女子。
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不过神情里却略带些促狭与愤然。
“醒了?醒了的话就解释解释吧。”
“解释什么啊?”
唐臧敲了敲自己脑袋,确实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人家姑娘房间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难不成我还偷窥你沐浴被你抓到了不成?”
在带着些许调侃与讽刺的语气中,唐臧看到史罗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耳根旁泛着些羞涩的红霞,眼神倒是一样的犀利。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故意偷看的了?”
“哈?”
唐臧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真就你洗澡的时候我……”
“是啊,不过,你选的这个时间和位置都挺好的,我还差点认不出你来。”
史罗看似优雅地笑道,只不过,笑容里的杀气却震得唐臧瑟瑟发抖。
“嘶,咦,不对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居然能留我到现在,还把我丢你床上?”
唐臧忽然反应过来了,问道。
“呵呵,明知故问,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也是个小人。”
史罗瞥了他一眼,气急败坏地说道。
“欸,什么意思?”
唐臧照样发懵着,确实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忽然眼神微微一凝,“……嘘声。”
如烟火消散般渺若的声音,唐臧在一瞬间也察觉到了那轻如鬼灵般的走路声。
窗外的黑夜外,有人慢条斯理地轻敲了下门户。
“娘娘,睡了吗?您屋子里,没出什么事吧?”
史罗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如忧伤的水银流撒于月空下屋外的空庭里。
“无妨,本宫起来小解罢了。”
“是,那老奴退下了。”
阴冷幽深的话语如黑影中窥探的影子散去,那毒蛇的气息悄然而逝。
数刻后,待到深夜的蛙鸣重新响起,月色复又朦胧撩人。
“……你为什么救我?”
唐臧才敢问道。
“自保而已,皇后在沐浴中,突然多出个男人在她屋子,就算她是清白的,也无济于事。”
史罗似乎是相信了他先前的说法一样,缓缓踱到屋里仅存的一盏灯旁,轻轻挑出灯芯,幽幽吹熄。
“若不是我喜欢独自一人,怕是今天就暴露了。”
唐臧却没去理她,只是脑子里缓缓转动。
“也就是说,现在是地皇历四年?”
“呵,是啊。”
史罗坐在椅子上,用手斜支低垂的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神情妩媚。
“这样啊。”
唐臧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难不成,是因为作为锚点的未来出了什么事情,导致现在所处的时空节点同时被拉动,才有这种类似于时空跃迁的现象?
他揉了揉还有些生疼的脑袋,“对了,”
唐臧取出那个罗盘,只见那指针微微盘旋了下,指向了他的左方。
“那边有没有什么建筑之类的?”
史罗随手吃了颗果子,看了他所指的方向,懒洋洋地道:“一堆呢,我哪知道你说是的哪里呢?”
“最……最有象征的是什么?”
“上朝的地方,你说说哪里呢?”
唐臧沉默了下。
看着忽然沉默的唐臧,史罗皱了皱眉头,问道:“喂?!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什么?”
唐臧如同被惊吓到了般,但他的声音却依然低压着。
“我觉得吧,你这家伙,看起来神秘的很,但是活得太敷衍了。总觉得,你来这里带着某种目的,可是,这个目的却并不是你想要的。”
“我说姑娘,我们认识到现在才多久啊?你就看清我了?”
唐臧哭笑不得。
“反正你觉得这样也行的话我也不在乎,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我这种人?什么人?”
“活着死去都无所谓的人,”
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带着些鄙夷地道:“不是说对我无所谓,而是对这个世界无所谓。”
“对世界无所谓?”
“是啊,活着影响不了进步,死了也不会导致世界退步,碌碌无为的人。”
“是吗?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唐臧带着些好笑的看着她。
“你管我怎么得出来的,我只不过是觉得你太可悲了而已,想提点提点你,你如果不信的话,不妨想想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做什么?我闻得出来你身上带着那些,不,应该是说眼神里带着所谓的杀气,可那又如何,这个年头,活着这件事,谁不是踩着别人一步一步上来的,何必如此……”
她摇头,如同看着一个可怜孩子般。
“你在害怕?”
唐臧直勾勾地看着她,史罗的气息骤然一滞,她微微深吸了口气,回道:“是又如何?”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唐臧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难道你脑子里就没闪过那些念头吗?”
史罗像是相信了他的说法一样,却又强颜欢笑地问道。
“活着和活着之间本就无趣,或许你说得对,我本身就是个没有带着任何目标活下去的人,可这并不代表我就会对那些千辛万苦才得以生存下去的人的故事会存在什么看法,无论你为了活着做过什么……”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这种说法反倒令人恶心,只不过,我倒无所谓就是了。”
史罗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叹了口气,微笑着看向顺着窗流泄下来的月光。
“你说,为什么人活着总要受罪?”
她微笑着说道,声音轻媚如月色,眼神却又空洞无光。
唐臧讶然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有感而发还是什么。
他只是强撑着犹有些发抖的身体,站起来,有些气喘说道:“小孩子才会去在意这些大道理,有空才会去思考这些东西。”
史罗抱着大腿,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略带点恐惧的神情看着渐渐走近的他。
“大人早就已经无瑕去顾及这些东西了,因为他们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了。”
“你也是?”
“我不是,因为我不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着,还连自己都找不到。”
唐臧走到她面前,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将一张羊皮纸放在桌子上。
兴许是猪油蒙了心吧,他幽幽叹了口气,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