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散后，无数天光又重归于黯淡。
唐臧只是轻轻一挣，便将自身的束缚挣开了，他微微一愣，这才明白之前的自己到底有多弱。
朱绛霞先前也是一愣，似是没料到他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顿悟，现在脸上反倒是盈盈笑意如秋水高涨，略显透明的身子后，天光穿过，在地上留下些许朦胧的影。
她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借此顿悟，倒是恭喜了。”
唐臧正色，躬身一谢：“承蒙不弃，如非当头一喝，我到现在未必能认清自己定位。”
朱绛霞见的他居然如此认真，反倒一愣，羞涩了起来，扭捏着，故作大方道：“没事没事，都是小事。”
唐臧一笑，就欲告别。
朱绛霞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忽然神色一肃，说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想去帮助他们的决心，但是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朱绛霞神秘笑笑，“这个问题，说俗其实也挺俗的，说是流行其实在十几年前也挺流行的。”
唐臧眉头微微一皱，不太明白她想表明什么，忽然，他想起来了一个从十几年前就号称千古难题的落水问题。
但是，他又摇摇头，首先，他连他妈是谁都不知道，其次，鬼是不会溺水的吧，再其次，她又不是他女朋友。
想到这，他便略微安心了些。
然后他就听到朱绛霞说道：“假如你开着一辆列车，然而当你行驶到一个交叉路口的时候，直着开车过去的话会碰到5个人，并且5个人都会丧命，但是你如果转弯的话就会碰到一个人，当然这一个人会被你撞死，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的话，这一个人是完全不用死的，如果当时你正在掌控这趟列车，你会选择怎么做？是毫不犹豫撞死那五个人，还是选择转弯撞死那一个本来不该死的人？”
唐臧沉默片刻后，缓缓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会救那五个人呢。”
“…呵呵，哈哈哈哈。”
朱绛霞笑得弯下了腰，那迷雾般浅透的天光透过她朦胧的身躯，越发迷蒙。
她抹着眼泪，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把所谓的罪恶担在自己身上，做出自己最自以为是的选择。”
唐臧默然，无言而对。
朱绛霞抬起头来，冷眼望着他：“你可知你还是目光短浅。”
唐臧平静而对，注视着她，问道：“为何？”声音波澜不惊。
“你眼中所见，是你为救人而杀人之罪责，而这责，本应是那五人所担。”
唐臧点头，不语。
朱绛霞继续说道：“你们人族最喜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那五人先犯规而逾矩，这本是他们应所承当之过，你若救他们，看似所救多人，实则所害之人却远远多于所救之人。”
唐臧悚然一惊，略有所感。
“有一就有二，倘若因多数便舍少数，那么，日后此种行为，必然层出不穷，一旦法不责众之心扎根人心，乱世便起。”
“没有这么夸张吧？”
唐臧迟疑说道。
朱绛霞笑道：“如何不是？就算此间海天不来，此世数十年后，也必成乱世。”
唐臧皱眉，不太认可她的说法。
朱绛霞悠悠一叹，说道：“你若不信也就罢了，但此言，你还需仔细想想。”
唐臧点头，说道：“倘若是以前，我会听，但是现在，既然身处乱世之中，还是多几个人就多几份力量，所以，我会坚持自己所说的话。”说罢，不再逗留，转身就朝着窗户外跳出。
朱绛霞一笑，也不恼怒，只是看着窗户，痴痴笑道：“先前这话，可却是你前世讲与我听的。”
…
青冥浩瀚，无数水花与飞鸟点缀其间。
白云悠悠，静静游于天海之中。
就在那天海的下处，两个人正平静地盘坐于空，等待着那冥冥之中有所感觉的强大敌人的到来。
片刻后，穿着一身闷骚白衣的共工站起身子来，抬头说道：“来了。”
“嗯。”
一旁扎着两个冲天辫的玉童，点了点他那天真可爱的面容，稚嫩的声音淡淡应道。
共工也不理他，只是在那天海刚刚落下一道有些虚幻的影子时，他转头，正好看见了那道人影投来的审视的目光。
那道虚影的双眸之中，生出漩涡缓缓旋转起来。
共工的脸色蓦然苍白了起来，片刻后，又重新恢复正常。
他挑挑眉，低声喝道：“风起云涌。”
话音刚落，无尽狂风便起。
那道虚影轻咦一声，同样抬手掐决，吟道：“风生。”
轰！
宛如天雷炸响般，无数道风，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涌来。
两人的背后，两股飓风相对，两人也静静相看着。
再片刻后，两人同时眼神一凝。
呼！
两人背后的飓风，猛地向前。
锵锵锵！
两股飓风相绞，发出的却是如同刀剑相碰的声音。
虚影见状，双眉微微一拧，再次抬手掐决，吟道：“水起。”
哗啦啦！
他们两人身下的大海，猛地被一股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飓风卷上天际。
虚影淡淡道：“水起，落寒。”
顿时，卷到那虚影的水忽地化作一滴滴水珠。
共工见状，微微一笑，喝道：“云涌，龙行。”
他那身边的云里，恍惚间似乎传来一声龙吟。
吼！
便如龙施风雨般。
那一片白茫茫不知尽头的云，忽然在一瞬间内分崩离析，化作了同样晶莹的水珠。
啪啪啪！
宛如针尖对麦芒般，水珠与水珠相互碰撞，又破碎成更多微小的水珠来。
于是，他们两个人的中间，形成诡异的一幕，中间是两道无数风刃形成的飓风相互绞杀。
而周围是无数莹光的对撞，片刻后，又渐渐成了水雾。
虚影这才郑重起来，认真看了那个穿着怪异的男人一眼，若有其事地道：“想不到，区区一个神境，竟能运用圣境手段，也罢。”
他轻轻一叹，身形渐渐凝实。
共工这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两束飞霜斜跨于深邃眼眸之上，面如冠玉，笑若春风，头戴束发紫晶冠，身着苍蓝软烟罗缀衣，腰绑青色祥云纹带，与共工那身廉价白色风衣相比起来，当真是丰神俊逸，风度翩翩。
共工心中也不禁一叹，当真是个人物。
那人淡淡地说道：“倘若你降于海天，吾可保你，除了海主与吾，你便是那第三交椅。”
共工笑道：“可惜，志不在此。”
男子叹息，随后神情微肃，说道：“吾乃海天第二圣者，澜圣杜筑。”
杜筑说罢，再次抬手，指天，吟道：“晦暗。”
话音未落，黑夜已然来到。
无数天光尽皆化为黯然，夜幕垂临。
然而，此夜却又与往常的夜不同，此夜无月无星，就连地面上，那原本喧赫亮眼的炮火此刻也只在周围几米里才有光亮与轰炸声。
“明光！”
恰在此时，共工忽高忽低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身处的那片天地中，光明大盛，无数道光自黑夜生，刺破黑夜。
短短片刻，整片天空，已成两壁江山。
光明与黑夜交辉，天光与黯然一色。
共工的面色苍白平静，反倒是澜圣杜筑
面色红润却异常难看。
他正色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共工喘了口气，笑着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哦。”
杜筑若有所思，点点头，叹道：“天地人法三道三境，我倒是知晓，可这自然之道，想必是顺应天意之意？”
共工笑吟吟地道：“是与不是，你应知晓。”
杜筑眼瞳微缩，心中却暗自起了戒备。
共工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取笑道：“所谓天意，不就是汝等之意，既然如此，何来顺应天意。”
杜筑的心中波澜顿起，凝目环视，却没发现半点异常。
共工哈哈一笑，说道：“别看了，在你打败我们之前，你就不用去想其他事情了。”
杜筑挑眉，面色略略阴沉下来，声音变得略显尖锐起来：“阴！”
轰！
明明天地间毫无变化，然后共工和哪吒的心中却掀起了巨大波澜，耳边尽是雷鸣。
哪吒那玉石般粉嫩洁白的小脸微微一变，喃喃道：“不好，共工是水阴之神，倘若掀起阳气来，怕是…”
他豁然抬头，低声喝道：“疾！”
身后，火尖枪与风火轮疾行，眨眼间便到了共工身边，恰在此时，共工喝道：“阳！”
呼！
顿时，火尖枪与风火轮熊熊燃起。
轰！
两道气息于无声间碰撞，又于无声间消散。
共工面色苍白地倒退几步，而杜筑，却脸色平静，反倒是若有所思，看着共工毫不吃力的样子，这才确定了他之前的猜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共工，像是看着一个巨大的宝藏一般。
他嘴角勾起几抹兴趣，然而心神却依然将大半分于四周天地，说道：“现在，你是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回去的了，区区神境，却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澜圣杜筑抬手再次掐决，说道：“明气，阳气，六气御！”
共工同样低声喝道：“晦阴，六气御！”
远方的哪吒静静看着两人的施法，目光灼灼，自语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两人同时面色凝重地说道：“六气合，世界成。”
轰！
隐约间，六道光团缓缓在他们两人背后各自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