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南路,戒备森严,一队队士兵来回巡逻。
这里的房屋有着典型的鲜州建筑风格,高檐角,兽房脊,彩瓦,颜色如彩雨一般鲜艳,而且每个房屋造型各异,独一无二。
最西北角的一棟宅子,明显的与各个宅子不同。门口的大柳树枝条冰冻如柱,靠着墙角之处,一条野狗忍不住舔着地上的一块小骨头,那块骨头黏在它热乎乎的舌头上,疼的它掉头就跑。
不光狗,就连巡逻的士兵也不远在那里多停留片刻。
那里比别的地方都要寒冷一些,多待一会,便会手脚麻木,嘴唇都会发乌,如中邪一般。
宅子的一间大房内,愈靠近愈冰寒刺骨,窗台上的花早已经冰雕。
大房内有两名枯廋中年女子,平行而坐,屋内早已经冰窖一般,屋内墙壁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两名女子如冰雕一般盘膝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那四名女子站在门外。
“进来!”屋内人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
四人一进屋,屋内早已站了一个少男,身材瘦削,眼角倒是有几分清瘦,柳叶眉下的眼眸像摊浓的化不开的墨,脸上抹着淡红的胭脂,说话的声音又尖又细:“凌春甲见过几位师姐!“
桌面上放了一个布袋,鼓鼓囊囊,占了桌面的三分之一有余。
顿时四人中的一人冷叱道:“原来是你,将药店的地麻都收购了。”
凌春甲并不说话,反而是二位枯廋中年女子的一位,轻轻喝了一声道:“凌月霄,你几人收了多少?”
她狠狠瞪了凌春甲一眼,回禀道:“上品的约一千三百枚。
那中年女子,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不笑便罢了,一笑,令月檀冰生出一股寒意。
“怎么就收了这么一点点“。
凌月霄小心谨慎的酌词道:“禀告师叔,弟子等人一共去了八家店铺。可其中有四家都被人请空了,现在才知,原来是凌师弟所为!“
月泽冷讥道:“你是在说,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师叔不应该责求其全,是这个意思吗?“
“弟子不敢”四人齐声,生怕惹恼了她。
冰坦大陆的冰心决,减情少欲,练到无情无欲,乃大成。
可月泽师叔的神经的就像裸露在体外,轻轻一触,便疼痛无比,便会立刻反击。
“师叔,莫要责怪几位师姐,此事皆是弟子之错,弟子怕被一些针对冰坦大陆的人提前将那地麻收了去,所以就擅做主张自己去了。要怪就怪弟子是个阉人,不配,不配和师姐们一起。。。“说着眼角竟然红润了。
“他虽是个阉人,可也是我们冰坛大陆的弟子,他一人收了二千三百枚地麻,你们四人才收了一千三百枚。你们如此怠慢,是因为你们是女人,便地位便高他一等?“月泽责问道
低头的凌春甲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
冰坦大陆上只有女人,不会有任何男人,如果有男人一定要留在冰坦大陆,除了死,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不是男人的人。
阉人,阉割自己的人。
但一个能对自己这么狠的男人,无论做什么事,也比别人狠。
而凌春甲便是这其中最狠的人,也是最无情的人。
“弟子不敢。”
“月泽,弟子们也有些劳累,让他们早些休息吧!“月辉轻叹了一声了。
“是,师姐“月泽对别人都是暴怒无常,唯独对这个师姐,却是言听计从。她缓缓道:“月檀冰,你和凌春甲都是冰毒体。百国大赛后,你二人之中便会有一个人成为冰主的入室弟子。不要让你师傅失望。切记,男人,永远没有一个好东西,求与你交好时,做狗都愿意,什么都愿意给你,你们只是借种而已,千万不可被花言巧语迷失了心智,做了男人的狗。”
“是,师叔,师傅”
月檀冰正要犹豫是否要把那和尚询问之事说出,就见得凌雪霄使了一个颜色,已转身离去。
她也只能转身跟上。
月泽拿起那袋地麻,放入木柜之内。手心忽然传来一股微微灼热之痛,直插心底,痛到无法呼吸。
“师妹,你怎么了?这地麻有问题?”
她冷漠依旧,大声喝道:“站住,这地麻谁给你的。“
四人顿时止步,月檀冰只能低声道:”这些本是一个叫慈济的妖僧先定的,但他似乎专门等我们前去。这是月霄师妹等他离去后,再买回的。但是,他说。。。“
月泽已经激动的站起身来,两眼如冰锥一般寒冷刺骨,月檀冰一时愣住了。
“他说什么!“
“他说有要事,叫您去找他!“
“放肆!”月辉怒喝一声,当一下一掌拍跨了桌子,地麻的袋子摔落在地,滚出几十颗地麻。
凌雪霄在一旁一拉月檀冰的袖子,赶紧道:“师傅,此事与师姐无关,是那妖僧自己说的!“
月泽楛白的脸色泛起了红晕,猛喝道:“都出去!“
待众人出去后,月辉也站起身,走到了月泽面前冷笑道:“你动心了,你想去见他。“
她太了解这个师妹,因为这个师妹心里有一个结,这个结的名字叫慈济。
果然,月泽也站起来缓缓的道:“师姐,他欠我一个交待。“
夜雨潇潇
道路上的行人的已经很少了,南城门外的人更少,少到只有几个人。
夜雨夜风令人愁,这么冷的夜晚,王老儿心里喊爹骂娘,此刻就算有人用鞭子抽,也没人愿意从被窝里取来。
但是他还是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有人出了五十两银子,子时让他送一口棺材到北门外,并且越快越好。
他一边通爹骂娘,一边麻利的套马出门。
漆黑的棺材是早就放在马车上的,黑夜里自己一个人,渗的慌。
但有的时候,为了银子,别说鞭子抽,就是拿命也得拚。
走着走着,四五月的天竟然下起了漫天的雪,可远远望去,远处黑夜依旧,并无下雪。
很快,他看见这片天地雪的中央,站着两个人。
他吓得动弹不得,躲在驴车的后面,瑟瑟发抖,心中默念经文,希望能够佛主保佑,驱邪保命。。
一个枯廋的中年女人双目圆睁。银牙紧咬,双唇禁闭,一股滔天的恨意冲天而起,雨水落在她身边竟然自动结成冰雹落地。
“地麻本是地寒之物,你在上面留下火云真气,无非想引我出来,是不是”
“是”
“你是如何知道,我会参加这次百国大赛?”
“各队的领队,本就不是秘密。一问便知”
月泽浑身煞气突现,喝到:“你害的我还不够吗?“
伸手一掌,寒冰凌冽,黑暗当中,一只手掌,如冰玉一般透明,整个黑夜之中,如一盏灯,如手,如幻,如痴。
“玄冰掌”
“火云掌”
对面那人,手如火炎燎燃,通红一片。映出那人的脸庞,袈裟,光头,香疤,一脸慈柔,慈济。
火云掌,非至阳至刚者不可修炼。
玄冰掌,非至阴至柔者不可修炼。
双掌一撞,如混沌之光,照耀天地,王老二觉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混沌光闪过,月泽如千年冰山一般,脸上无喜无悲,眼睛微闭,双手缓缓结印,一瞬间,低沉的声音,随之而起。
“今日,我杀你的不得,但,不杀你,我难解心头之恨”
雨助冰威,声势更为恐怖,倒灌而下的冰雹,越来越大,越来越疼。
一时间,月泽的周身方圆之内,空气似乎都凝固,呼吸的空气都似乎要变成了冰碴子。
“领域——千里冰封!“
慈济顿时脸色有些变了,这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便是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
“我们的女儿没有死!”
顿时天宁地寂,一片死雪。
“你说谎!”冰雹铺天盖地的罩向慈济大师。
慈济厉喝一声,袖袍一挥,法杖直插入地,法杖之前,竖起一道真气火墙,挡住了那铺天盖地的冰雹。
“我能证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月泽如疯了一般,咬牙切齿道:”你能如何证明?“
“冰毒体”
月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疑色,慈济的话语并没有破绽,冰毒体只有冰坛大陆的血脉才会有。
几秒钟之内,月泽冰冻的心脏上像瞬间长出一颗绿色的树苗。
慈济脸上反而露出痛苦之色。“我逼于无奈,只有来求你!”
“什么?“
“我本希望她是个平凡人,平凡了却一生。但她整日受到冰毒折磨,你是她的母亲,也只有你能救他。”
月泽一下子咬住了嘴唇,也咬出了腥咸之味,绽放鲜艳的那股残红之色。
冰毒体虽然在冰坦大陆极为尊贵,但是,天生异种的痛苦,她也知道,那种腹部冰寒,整日痛如刀绞,浑身寸断的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世间千般万般爱,唯有一种爱,只会付出,不会索取。
这种爱,便是母爱。
孩子尚在腹中,只会索取母亲的一切,茁壮成长。
孩子出生之后,拼命汲取母乳,那怕母亲再赢弱不堪。
母亲对于孩子,一开始便是付出了生命,便只剩下了付出。
所以,这世间最大的爱,便是母爱。
慈济看着月泽攀云步月,伴着衣带翻飞离去,漫天碎雨在她冰霜般的衣袖上闪耀不定,宛如万点流萤,白衣落落,与天地已融为一体。
“冰毒体对于冰坦大陆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玄冰诀前半部,我可以给你。但百国大赛后,她若真是冰毒体,就必须跟我回冰坦大陆,去见冰主。”
慈济的脸露出痛苦的表情.
无情无欲,难道这就是她活着的代价吗?
王老儿已经吓尿了一裤子,看着二人如神仙一般离去。
待二人走远,他靠在棺材上,窒息了一般睁大了眼睛,今晚场景,如梦一般。
忽然间,棺材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王老儿吓的几乎动弹不得。
“咯吱”
棺材被人丛内向外打开,一人从内飞出,一掌打在王老二的天灵盖上。
“跟你说了赶时间,你怎么就是不听了呢?”接着他坐在王老二的位置上,“吁!“驱马前行。
他雪白的金丝边长袍在在雪地里看着格外的圣洁,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