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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五色毒蛊

且说那祭祀大典被长老们草草结束,白夙钰邀上议事厅的叶寒星等人竟也没有离去的意思。长老们领了白夙钰的命令,各自约束族人,万勿与那群官兵起了冲突,叶寒星所率锦衣卫部众皆安置在寨中腾出的几座小院里。

今天白日里的事端,让五色寨的众人心生惴惴,所以连带疾风岭的看守似乎也松懈了一些,天色黑了下来,乘着看守交替换班,火烛未点之际,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偷偷潜入了位于疾风岭的地牢里。

看守循例查看了关押米笠的牢房,点亮各处的油灯,便去看守人专门歇息的小屋了,想这一日心惊,至夜才有所平静,喝了两口偷藏的烧酒,竟渐渐沉入梦乡,一夜好眠。

米笠被关在牢里,身上所受蛇毒已清,锁链加身却是有些行动不便,忽听得开门声,却不是平时的看守,乃是个样貌不清的灰衣人:“谁?”

那人除下兜住脑袋的披风,道:“我是来救你的,切莫声张。”

米笠借着朦胧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是你。”

可见是天要助他二人,灰衣人一路开门除锁,携了米笠偷偷出得地牢,竟无一人发觉,直至第二天换班送饭之人前来,方才发现。那时二人已经逃出五色寨,遥遥不知所踪,此乃后话了。

陈长书见锦衣卫众人在寨中安住,念到叶寒星终究是被自己引来的,他与青丝多年老友,在此隐居多年,与鄂迦又颇为相投,此番五色寨若遭受无妄之灾,心下大感不安。

屋内一灯如豆,青丝知他心意,定是要上议事厅与五色寨诸人守望相助,只是她一生沉迷医道,于武学上的造诣却不及医术。但行走江湖讲究“义”当先,身死何处本不以为意。她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小徒弟冷眸从小跟随她,性子聪明机警不必为他挂心。而大弟子苏瑾,虽然聪慧却有些太直,在外闯荡数余年,终是不放心,便叫他进门来,有话嘱咐他。

“瑾儿,平时为师并不喜你与人争斗,今日却将你送上台去。你可知为何?”

苏瑾迟疑片刻方道:“回来之时老落已同我讲了祭祀大典的真正目的,想来师父是想替徒儿选一门亲事。”

“是了,你猜的不错。”青丝点点头道,“若今日无朝廷鹰犬来捣乱,你同鄂迦长老女儿的婚事当场也就定下了,但我想来你是不大愿意的,是不是?”

苏瑾垂头道:“是。”

“是为了那姓洛的丫头?”

苏瑾听得师父此言立即抬头道:“不敢欺瞒师父,的确不是。”

“当真不是?”

“当真不是。”答话的是推门而入的老落,但见她还是白日所穿的青衣男装,背上却负了随身的百宝囊和雨伞,脸上也用易容的药水涂得黄黄的,乍一看便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子,分明是要出远门的样子,陈长书一路阻拦不及,也跟在老落身后,“前辈和我师父隐居此处多年,难道便是男女之情了吗?”

苏瑾见她这个样子,忙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老落潇洒一笑:“天下之大,何处不可落脚。”

青丝冷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二人当真有情,本想成全了你们,既然你二人都无意,便就此作罢。”

老落回头看了一眼陈长书,又看了一眼青丝:“想必师父与前辈是要去相助圣女他们了。”

陈长书叹了一口气:“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叶寒星来五色寨的目的的。”

“什么目的?”

陈长书沉吟了一会儿,青丝却掀开了一个物事的盖儿,将那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却是一对金色长虫,“这是摄神金蚕,你可知有何用处?”老落苏瑾皆摇头不知,她又道:“此乃我与圣女苦心多年,研制培养的蛊虫,此金蚕破茧化蛹之时,双翅总会出现大量鳞粉,平常人只消吸入一丁点,立即头昏脑涨,七日之内不服解药,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凡此种种奇特的毒虫、蛊虫,五色寨可是种类繁多,寨中多有制蛊好手。你们现下知道为何五色寨会隐匿在这十万大山里默默无闻?朝廷为何如此觊觎了吧?”

老落听她叙述五色寨的种种,却想起那时在皇宫见过的人,彼时他初登大宝,盖因先帝的决定,想他在众人质疑和叔辈觊觎之下,只好除此下策,从江湖人士手中获取钱财与实力,毕竟他爷爷当年也不过是个放牛的,后来举兵北伐,攻占大都,最初不都是从江湖中起事的嘛。待她这些想过之后,青丝已然讲完,正端起桌上的冷茶。

陈长书颇有些遗憾,他对老落说道:“虽让你叫我一声师父,实则也并未教过你什么武功,不过你师承名家,又何必我来班门弄斧。”他嘿然一笑,自怀中摸出一本封皮破损的旧书来,由于年代久远,封皮上的书名已不可看清,“这是我早些年游历江湖之时淘得的一本游记,其中对各地山河大川的记录十分详细。你天性恣意洒脱,你既然要走,这书便送给你做纪念了。”

老落接过古籍,谢过陈长书,“我早已深觉青丝前辈对我不满,是怕我带坏了苏兄。”她说罢这句,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苏瑾,“所以才决定离去,师父说我未传我武艺,其实青丝前辈肯救我性命不也是看在师父的面上吗?此恩已胜传我许多拳脚功夫。我与苏兄相识这一年多,也盼他早日寻得佳偶,儿孙满堂。今日之事,我也会助师父一臂之力的。”

陈长书颇为赞许的点点头,青丝见她这样陈情,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那这就走?”陈长书道。

议事厅周围守卫森严,但陈长书四人如要靠近也不是什么难题,妙的是为了保证谈话的保密性,白夙钰遣走了屋外的守卫,看来他们对外围的守卫十足的信心。这时,屋里的谈话都已隐约传来。

白夙钰道:“叶大人远道而来,不会只是为了巡视西南三省这么简单吧?”

叶寒星道:“巡视西南三省自然也是本官此行的要务,不过你猜得不错,此地正是本官的目的地。”

“呵呵。”白夙钰娇笑道,“不知我五色寨倒有什么让叶大人如此感兴趣。”

“白夙钰,你我之间还需要打这种哑谜么?”叶寒星冷哼,“我直说吧,我需要你们为朝廷效力。当然朝廷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我要是不同意呢?”老落听得白夙钰说道。

“难道你觉得我是无备而来么?”

白夙钰亦冷笑,“你当真以为我五色寨的人可以任人宰割吗?”

似乎是听从了白夙钰指令,寨中发出了一声巨响,老落悚然回头,火光冲天的方向正是叶寒星部下们休息的院落,乌云遮月,毕毕剥剥的燃烧声,呼救的惨叫声霎时响彻寨子,可是村寨中其他屋内没有一个人出门查看,甚至连灯火都没有亮起来。老落不由想起白天无意中看到的村民,当他们听说白夙钰安排的几座小院时,那种安心、幸灾乐祸又夹杂着同情的笑容。

有些运气好没有被大火烧死的人,一冲出火海就被埋伏的人灭口,闻声破门而出叶寒星看到这一幕已无法驰援,他的随从率先拔出刀对叶寒星道:“大人先走,属下为您断后。”然而这句话已经是他的遗言了,白夙钰十指如钩,已插入了他的胸口。

援助五色寨的人?老落看着干脆利落的安排,这雷厉风行的杀戮,竟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的可笑起来,数十条人命,眨眼间便覆灭了。老落只觉得心惊,再回神,白夙钰已经与叶寒星交起手来了。

叶寒星的身手老落已经领教过了,她知道当时对方并没有尽全力,但现在拼命之际,叶寒星的剑法如此神妙,而白夙钰的功夫竟远高于叶寒星,他全力反击之下居然占不到一丝上风,防守却越来越艰难。

“五色寨的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加害朝廷命官!”

白夙钰道:“你还有功夫说话!”

白夙钰的功夫爪中带掌,起势翻腾间,夹着些些蓝光,细看她的手上原来有好几只毒虫,看来就算不是致命伤,也会中毒身亡。

叶寒星也知道对方的厉害,不敢硬接对方的招式,但是却只能被对方一步步逼退。他们越大越远,陈长书等人已经追上去了,只余老落还愣在原地,苏瑾碰了碰她的胳膊,“怎么了?”

“苏兄……”老落顿了一下,觉得喉咙发干,“我想离开这里。”

苏瑾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老落看一眼远去的众人,“五色寨的花很漂亮,可是却能做成喂毒虫的毒药。”

苏瑾这才反应过来,“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一起离开啊,我也不想娶不认识的女人。”

老落摇摇头,“不是我们要走,而是我要走。苏兄,娶妻是你的难题,不是我的,等你真的说服你师父,而不是用不告而别作为逃避的借口。”

苏瑾按住她,“你现在走,会被五色寨的人误会,你信我的话,天亮我一定让你顺利离开,我们先跟上师父他们。”

他们没有追更远的距离,因为叶寒星已经被追击到了一处悬崖,几乎所有人都不信他可以绝处逢生了,要么死在悬崖下,要么死在白夙钰的手上,全灭了锦衣卫的守卫们已经渐渐围拢上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做工精良的四发连弩。

叶寒星几乎十分绝望的看着所有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身上已经有好几处伤痕,青蓝色的伤口表示毒素已经蔓延了。

白夙钰也停了手,她开口道:“叶大人,假如你能保证不再找我五色寨的麻烦,我可以奉上解药,放你离开。”

叶寒星喘着气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五色寨为何不肯为皇上所用。”

“我们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想做别人夺权的武器。”白夙钰道,“怎么样?你作何决定?”

“洛凉初是吧?”叶寒星没有理会白夙钰,却只对老落说,“你一直在找一个叫凌熙的人吧。”

“什么?”

白夙钰怒道:“啰里啰嗦,不肯答应就受死吧!”她的攻势却被一道虹光化解,老落横剑在旁,对叶寒星道:“你最好说清楚,你知道些什么?”

白夙钰道:“这小贼为求生不过在信口雌黄而已。”

“圣女手下留情。”

“不必多说!”白夙钰已不耐烦,一掌送出,这一招她用足了十成功力,非死不可了。

老落却更快她一步,推着受伤的叶寒星躲过了这道掌风,但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老落与叶寒星双双踩空,落下了悬崖。

因为强烈的下坠冲击,失去意识之前,老落看到苏瑾的脸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原来人们常说告别的事一定要提前做,否则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就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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