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人闭上了眼睛,道:“走吧。”张霖松了一口气。
承德酒楼门前,苏易宁掀开车帘下了车,苏老爷也从马车上下来,嘱咐她道:“宁宁,这几日你就先待在这儿,千万不要出去。如今的凉州城内处处都是灾民,不安定的很!”
苏易宁点头保证:“爹爹,您就放心吧!”说着就推他上了车,“您快去城主府,不要让他等急了。”
苏老爷仍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叮嘱了好几遍,才驾车离去。
酒楼外面的道路两旁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难民,可酒楼里面均为酒足饭饱,大腹便便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
阿喜低声嘲讽:“这些人的钱全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
苏易宁抬眼扫了扫四周,淡淡地说:“隔墙有耳,莫要失言。”
她戴着斗笠,轻纱遮住了她的表情,阿喜只听得出她的语气,十分清冷。
云封与张霖两人恰巧坐在二楼靠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下面的全况。
云封品着上好的玉丝竹,视线落在刚刚进来的女子身上。月白色轻纱为她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他暗忖,戴着斗笠大概是为了遮住她的脸。刚刚两辆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见车上女子右脸上的红色胎记,不过那样温凉秀婉的淡笑,透着一股莫名的自信,倒是少见,令人印象深刻。
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吆喝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张霖看了看云封,只看见他家主子正盯着楼下的姑娘,他也不敢打扰,只好对小二说:“将你们店内的特色菜给我们来两样,另外再煨一壶蒙越的老酒。”
“好嘞,二位先喝点茶,酒菜马上就好!”
苏易宁和阿喜有说有笑,忽然感觉有人的目光紧紧地跟着她,抬头,朝云封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抬头的瞬间,轻纱滑向两边,露出了她带有胎记的右脸。
云封遥遥举杯,仰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小二迎上前来,问道:“二位吃饭还是住房?”
“住房。”阿喜回答。
“二位这边请。”
萧府门口,马夫勒了马,恭敬地对苏老爷道:“大人,萧府到了。”
苏老爷下了车,一步一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有人站在门前台阶上,身后的人替他撑着伞。一身黑衣,束着白玉冠,腰上别着一块颜色上乘的羊脂玉,怎么看都是一个朗朗少年!
看见苏老爷,他不急不缓地下了台阶,微微欠身施礼:“萧礼见过大人。”不卑不亢,语气平淡。
“久闻城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年少有成啊!”苏老爷不吝啬他的赞美,当然,眼前的人也担得起。
“过奖,大人进去说。”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入屋,萧礼遣长生去沏壶茶,问道:“大人准备何时开仓施粥?”
“明日一早。”这事耽误不得。
“不如今晚大人就命带来的这些人连夜建棚,这样一来,明早也不会那么匆忙。事态紧急,还是要抓紧时间。”纵是如此大事,说话的人也始终神色不改,平平道来。
“极好。我这就下令。”苏老爷暗暗感叹,一城之主,不过及冠,遇事不惊,还有一颗仁心,委实难得。
“客房已备好,大人就将就住几日。”
“城主客气了!”
阿喜铺好了床,苏易宁坐在桌旁,凝眉沉思,凉州城太大,她纵有通天之才,想要凭一己之力救助这些灾民,也是难如登天!
“要怎么办好呢?”纤纤玉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脑中突然闪出一个人,她一拍桌子,“阿喜,你今晚去严府找严逸,将这块牌子给他,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阿喜接过她手中的木牌,上绘着精致细腻的月兰,疑惑道:“严少爷不是在永京城吗?”
“可严府在凉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然回来了!”苏易宁起身关了窗,鼻子动了动,隐约闻到了冬梅冷冽的清香,“你小心点儿。”
“是。”
阿喜照着苏易宁的话,将房间收拾好立刻去了严府。苏易宁无聊的把玩着腰上的淡绿流苏,想着要怎么说服严逸帮她给凉州城的各个官员和商贾送封信。
其实也很简单,但她还不想过早的用掉那个承诺。所以她最好能想个法子让他自愿帮她,实在没办法,就只好用它了。
罢了,等阿喜回来再说吧!转眼一天又过去了,离大选之日越来越近了……
她正要更衣,却听见门外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开了门,并无异常,她按了按脑袋,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竟出现了幻听。
一转身,有人拿剑指着她修长的脖颈,男人的声音如微凉的夜色,吐出的字一字一顿,冷酷简洁的让人发指:“救我。”
不似请求,反倒像是命令。
苏易宁确定她要是说个“不”字,这把剑就立马会穿过她的秀颈,开出漂亮的血花。不过她素来将生死看得淡,但还有救,她还是不会放弃的。所以波澜不惊的道了句“好”。
门外有匆匆的脚步声,云封低声骂了句“该死”,将眼前人拉到刚铺好的床上,扯开了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苏易宁抵着他的胸膛,虽然她比平常女儿家淡然的多,这时候还是免不了脸颊绯红。
她嘟着嘴,云封忽然觉得,异常可爱。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来人看见倒在床上的两人,啐了一声,苏易宁仔细听,那人似乎在对自己的上头禀告:“屋里是一对野鸳鸯,没有找到人。”
维持这个姿势好久,云封才起身。他正要走,苏易宁拦住了他:“等等,他们或许还在外面。要是不想死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她快速地跑去关上门,害怕刚刚那些人再卷土重来。做完这些,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
云封拿起沏好的茶,倒了一小杯,轻啜了一小口。苏易宁也坐下来,问道:“你不是本地人?”
“你不是该问我为什么会被追杀?”
“你不会说。所以我得旁敲侧击得出有用的信息。”她眨眨眼。
“你很有趣。叫什么?”
“随便,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她淡笑,像一只狡黠的小猫。
“脸上的疤是天生的吗?”
“对啊,一生下来就有了。”
“你倒是一点不避讳。”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如果没有那块胎记,这只猫该有艳压群芳的资本,可惜……
“避讳不过是与自己为难。人生在世,就图一个快活,别人不与你计较,你却与自己计较,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她翻了个白眼,爹爹的人生哲学总是没错的。
“何况这是我娘亲给我的,怎么会嫌弃!”
……
苏易宁第二天醒来,觉得甚是荒谬,她居然与一个只见过一面,还拿剑指着她的男人聊了一整晚。
张霖找到云封的时候,云封正看着苏易宁的房门,忽而低笑起来,他昨晚居然有兴致同个其貌不扬的陌生女人谈了那么久。
张霖自小跟他一起长大,还没看见他因什么这么开心,误以为他是怒极反笑,连忙跪下请罪:“属下护主不力,请陛下责罚。”
“昨日之事,谁也没想到,不怪你。不过这事,朕一定会查到底。”他敛了笑,眼底是阵阵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