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长阳在偏殿坐了半个时辰,案台上燃着的龙涎香烧完了一根,宫内的小太监又换了一根。
原来这个妹妹是最不喜欢这种浓郁的香气的。
入宫五年,从良嫔变成太后,成为后宫的传奇。众人都说,君太后之所以快速获得先帝独宠,冠绝后宫,不过是因为君家木莲神似裕王生母萧贵妃。
她这辈子也算是富足有余,地位尊崇,唯一的遗憾也就这件事了。众口悠悠,堵的上一张,奈何不了万张。
只有他这个哥哥,知道她心中的那个结。
那个让她甘愿把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献出去的结。
从君家小姐变成先帝宠妃,不过一夕之间。
可到底被埋在岁月深处,变成不能,不该被提起的秘密。
正品着夜来贡品苦佛茶,回想以往的事情,却有尖细声音响起:“太后娘娘到!”
他理了理衣襟,捋平因坐的太久而形成的褶皱,双手合在一起,恭敬地站在一旁:“微臣参见太后。”
因低着头,他表情晦暗不明。只看见烫金的凤凰锦裙,和一双明黄的冰丝绣鞋,不急不缓地走向贵妃榻。
女子蹙着眉,声音婉转:“哥哥就不必多礼了,如烟,赐坐。”
“不必了。这次微臣前来,是希望娘娘能在皇上面前,替央儿说几句话。那栽赃陷害我儿的毒妇已死。”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然而君太后却知道他的意思。
她挥了挥玉手,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央儿性子骄横,哥哥你,一贯是知道的。”她低低咳嗽了几声,压抑着喉咙里的那股腥甜,接着说道,“皇帝对此事怒不可遏,哀家昨夜原本想去劝劝他,可他下旨,无论是谁,一律不见。哀家纵是有心,皇帝不见我,也是没办法的。况且这决断,还是在帝王手上的,哥哥应该比我清楚。”
一句“哥哥”,总让他觉得榻上的仍是那个不喑世事的小女孩。他不再低头,而是昂首看着这个妹妹,道:“还请娘娘念着手足之情,就当,帮我这个哥哥一个忙。”
君太后坐在榻上,已经有点力不从心,视线逐渐模糊,她回答,声音有气无力:“你且放心吧。哀家乏了,先下去吧。”
君长阳行了跪别之礼,退出了大殿。
榻上女子终于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素净的狐裘上,继而底咳不断。
鲜艳夺目。
如烟听见殿中人声,一进殿门,就闻见一股血腥味。她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将倒在贵妃榻上的君太后扶了起来。
她勉勉强强睁开了眼,低低的对如烟道:“把药拿来……”
如烟匆匆转身,榻上的人又拉住了她的裙摆:“把其他人都……”她说话断断续续,如烟听得费力,忙弯腰将右耳靠近她的唇瓣,嘴唇翕合,“把其他人,都遣出去……”
如烟会意,快速地去了芳华殿,拿出装着那药的琉璃瓶,又快速回了偏殿。
迅速地倒了水,将药喂进了她嘴里。直到看见那药顺着她修长的脖颈,顺利被咽下去,如烟才松了一口气。
吃完药后,如烟将她扶起,靠着柔软的狐裘,轻轻拍着她的背。
雍容华贵的女人睁开了眼睛,握住了她的手:“如烟,再过会儿,替我梳妆。”
“娘娘您先歇会儿吧!”如烟快要哭出来。
“如烟,我进宫数十载,你对我一片忠心,我是知道的。但今天我必须要去见皇上。”
她必须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