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惠帝的亲自探视,平乐失宠的传言烟消云散,后宫众人目睹了王氏的凄惨下之后,便暗中猜测后宫的局势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然而在她们觉察到风向之前,先发生了一件令朝野震惊的事件。
这日早朝,韩相将金陵府尹的奏章公之于众,奏章中明确列出多年来金陵陆氏在御林军统领李季的庇护下,欺侮乡民的条条罪证,而就在府尹搜集好证据,准备惩治陆家公子陆离之时,又收到了李季为外甥陆离脱罪的书信。
李季一开始咬定是金陵府尹诬告,但韩相紧接着又将金陵百姓的万民书呈给了惠帝。
惠帝阅后十分生气,不仅立刻下令将李季关入大牢,更是命大寺寺卿主审此案。
很快,大理寺卿查到李季接受陆家送去的钱帛、良田,证据确凿,眼看李季就要被判流形,在星月轩中养伤的昌乐,对此结果却并不满意。
守候在她身边的洛儿疑惑道:“陆家送给李季的钱财,也不算贵重,他怎可能为了这点利益就冒风险?”
昌乐大概估算了一下陆家的雄厚财富,道:“陆母孤身进京,当然不会把全部身家都带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原本的打算,是事成之后再将谢礼送上。”
“可如此,就让李季捡回了一条命,真是可惜!”
“纳贿的罪名,只够判他流刑,但若加上谋害林大将军的罪名,定能判他死罪!”
洛儿从容地问:“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公主有把握让他认罪吗?”
“不管过了多少年,他欠下的血债必须偿还!”昌乐凑近洛儿的耳边,嘱咐道:“你替我出宫去见伊沄一面,让她去找李清沄,劝他指认自己父亲当年犯下的罪行。”
洛儿惊讶道;“即使李季待这个儿子甚为冷淡,但李清沄也不会指正自己父亲是杀人凶手吧!”
“李季受贿一案,不仅他自己会被判流刑,就连他的家人也会受到株连。若是李清沄愿意出面指认李季,他们母子就可以得到恩赦。若你是李清沄,会选择和父亲一起流放,还是和母亲一起返乡?”
“听闻李清沄对母亲十分孝顺,就算他自己不怕流放的凄苦,也该替年迈的母亲考虑。不过,此事甚是关紧,公主为何不让哥哥去,而是选择伊沄姑娘前去劝说?”
“伊沄虽然之前从未与我们同谋,但她定然比我更希望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是林大将军的亲生女儿,所以她去比阿诺去更有说服力。”
于是,洛儿便按照昌乐的吩咐,出宫与林伊沄相见。
两日之后,何路突然来到星月轩,请昌乐前往太极殿。
入殿之后,只见惠帝一改往日的慈爱面容,脸色阴沉地坐在上位,而大理寺卿吴涯及刑部尚书杜青分立于殿内两侧,大殿的中央,则跪着李清沄。
“萧儿,你还记得十年前,林致临死之时都发生过什么吗?”惠帝问道。
“回禀父皇,那日里林大将军和我一起在兴旺坊看过舞狮表演,然后在回安身之处的路上,林大将军发现我们被人跟踪。为保我安全,他让随行小厮,先行带走了我,然后孤身一人引那人出现。”
“请问公主,您当时可曾看到跟踪你们的人长什么模样?”刑部尚书杜青问。
“一开始我并未看到,但后来林大将军被刺,我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去时,远远看到那人高八尺有余,身着黑袍,并以黑巾遮面!”
“如此说来,公主虽是当年事件的人证,但是并不能证实凶手的真实身份。”杜青的口吻颇有一些可惜。
“林大将军临死前,曾将两件证物交到我手中。”
“哦,是什么?”杜青眼前一亮。
“一枚刻有沄字的金锁,一条凶手遗弃的腰带!”
“这两件证物公主可还留在身边?”
“我以为金锁是林大将军买给女儿伊沄的,所以就交给了伊沄。那条腰带我倒是一直留着的,眼下让洛儿回去取便是。”昌乐说完,洛儿便回去拿腰带,惠帝也命宫人传伊沄入殿。
不多时,两件证物便摆在了惠帝的案头,他拿起金锁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对着伊沄问:“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伊沄答道:“这枚金锁是由三公主转交的,但是小女向来不喜金饰,更不知父亲为何要留给我此物。”
惠帝的眉头刚刚皱起,吴涯立即上前一步道:“名字里有沄的又不止伊沄姑娘一人,或许,这金锁上的沄字,另有所指。”
“旁人先不说,李季之子李清沄不也有这个沄字嘛!”杜青道。
大家的视线一齐转到了李清沄的身上,只见他向惠帝手中的金锁望了一眼,然后唇角勾起一抹落寞的笑意,道:“我名字里有沄不假,可我父亲却从未送过我这样的金锁。”
杜青忍不住插口道:“从来没有吗?我记得早些年,京中很是流行这样的金锁。”
“家父从来都不重视我这个庶子,别说送金饰给我了,就连十年前我唯一一次向他要礼物,他也只是随口应下,跟着就又抛之脑后。”
“你哪日生日?”昌乐问道。
“二月二十四。”
“那一日……是我爹忌日。”林伊沄道。
“十年前……同一日……”惠帝沉思片刻,又对李清沄道:“十年前你生日那天你爹可有异常?可曾外出?”
“回禀陛下,那天午后我爹来到我娘的房中,他换上了阿娘亲手给她做的黑色锦袍,还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说想要一把其他孩童都有的长命金锁,他便说要亲自去一趟兴旺坊找最好的金匠给我做,还要我晚上等他一起吃长寿面。我满怀欣喜地等到天黑,等到的却是又何往日一样的冷漠父亲!我不敢问金锁的事,便借着给他送长寿面的由头,想要进去问问他在兴旺坊发生了何事,但他只是不耐烦地叫我滚,还把自己锁在书房中整整一夜!”
“兴旺坊,不正是林大将军遇刺之地?”杜青立刻察觉到了李季与林致遇刺一案的联系。
李清沄则如未被打断一般,继续道:“第二日一早,丫鬟拿了他换下的衣服,说要烧毁,我看到母亲辛辛苦苦缝制只被他穿过一次还沾有血迹的黑袍,觉得十分可惜,于是,就把黑袍带回去藏了起来。”
“那件黑袍,现在何处?”惠帝问。
“黑袍在此。”李清沄说完,便解开放置在自己身边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件陈旧的黑袍,交由何路呈给惠帝。
惠帝拿着腰带上的回字花纹,跟黑袍袖口的同样花纹细细对比之后,便沉下脸来,对吴涯道:“你和杜青即刻提审李季,势必要神出鬼没他当年谋害林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