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回到了公主府,府中奴仆大多已安睡,值夜的下人虽不明她为何这么晚了还回来,但仍旧小心翼翼地打了灯送她回房间。
平乐和守郡回到公主府时,夜色已深。
“去厨房把温着的粥给公主端过来。”守郡对灵儿吩咐了一句,便拉着平乐进了房间。
不多时,灵儿将粥和小菜送来,二人在食案边坐下。守郡亲手盛了粥放在平乐面前,然后又夹了一个金乳酥给她道:“还不快多吃点,自己都是快当母亲的人了,还不知道按时进膳!”
平乐听着他温柔地责备,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用晚膳。”
“灵儿说的,何况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心中有事就吃不下东西的毛病!”
平乐感念丈夫的细心,低头喝了几口粥,然后还是因为心中太过压抑而没有食欲。
“三妹的伤,在太医和林司药的照料下,很快会好起来的;但我母……”
守郡适时阻断了她的话,“你自己身子都这么弱,还想那么多干嘛?听我的话,乖乖把粥喝完,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我让母亲过来陪你。”
听到韩夫人要来,平乐的心中忽然闪现一个念头,她迫切地开口道:“守郡,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能不能让父亲帮我母妃求求情?”
守郡的脸上立刻展露出为难的神色。
“父皇那么看重韩家,只要父亲开口……”
“父亲不会这么做的。”
“你都没有跟父亲提过,怎么知道不行?”
“晚膳前,我回过家中。父亲虽然没有目睹马球场上的事,但他已经知道二皇子和笛宣查到的线索。如今人证物证齐全,陛下今晚也已经处置了你母妃,父亲如何向陛下开口?”
“可那毕竟是我的母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冷宫受苦!”
“芊琬,这件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再这样苦苦纠缠,到头来伤的只是你自己!”
“为什么连你也不肯帮我?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尽力一试?”
“你放弃吧,我和父亲都不会去陛下面前求情的!你别忘了,锦妍是我的亲妹妹!你母妃谋害的是我的妹妹与外甥,我们韩家怎么可能会替她求情?”守郡虽然不忍,但还是不得不让妻子看清被她忽略的事实。
平乐愣了半晌,才失落地说道:“是啊!我忘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母妃是害你妹妹的凶手,我也只是凶手的女儿!我怎么能够指望你们去帮凶手求情呢?”
“你干嘛要这么说?我知道你是无辜的,父亲也说,韩家上下都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对你有偏见,只要你别再去过问你母妃的事,我们韩家也能护你周全。”
没想到原本体贴的话,在平乐听来却异常刺耳,她冷笑道:“我堂堂二公主何时轮到你们相护?怎么?你们就认定了父皇从此之后会轻视我吗?”
“父亲是好意,你怎么能不识好歹!”
“是吗?那我该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不嫌弃我这个仇人之女,但你们的好意还是收起来吧!我不需要你们可怜!”
“芊琬!”守郡对于要强的平乐十分无奈,最后只能借助孩子的名义劝道:“你即使不考虑自己,也为腹中的孩子想想!你忧心忡忡,孩子也不会好受!你母妃命该如此,但是你和孩子未来的日子还长,你打起精神来,好好养胎,我绝不会让你们受一丝委屈的!”
可是一心牵挂母妃的平乐哪里听的进去,她神情冷漠地说道:“孩子在我的腹中,是好是坏都不干你们的事!”
“你……”守郡无奈地要摇头,将灵儿唤进来嘱咐道:“服侍公主好生安歇,我书房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说完,便孤身一人往书房去了。
就这么在书房住了一夜,次日一早,守郡又赶去上朝。
平乐醒来之后,只觉头晕气虚,便被灵儿劝着坐在院内的花亭中养神。
因惠帝已派人向府内众人传达过让平乐闭门养胎的命令,所以无论她用什么办法,依然无人去帮她打探王采女的消息。
宫中已将昨夜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二公主府内却是难得的平静,但二皇子柏琮的到来,又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二姐,你还好吗?”柏琮一看到平乐,先关切地发问。
“我没事,你是从宫里过来的吗?”平乐立刻抓住了机会向他打探宫中的消息。
可是柏琮却摇头道:“我今日并未入宫,只是听说了你母妃的事,所以过来看看你。”
与昨日冷漠的昌乐相比,柏琮脸上的哀愁显得那么慈悲,于是,平乐不假思索地对他道:“你能不能帮我在父皇面前求求情?”
“我?”柏琮惊讶地问。
“是啊!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三妹和韩家与这件事有牵扯,都不愿帮我,父皇又不许我再插手母妃之事,所以如今只有你能在父皇面前帮我说说话,求他宽恕我母妃的罪过。”看柏琮一脸为难之色,平乐又道:“我知道这很难,但我并不奢求太多,只要让她搬出冷宫就行。”
“没必要了!”柏琮说道。
“怎么没必要?我母妃她向来养尊处优,绝对受不了冷宫的苦日子!我不奢求父皇放她回云锦殿,随便什么宫室,让她挪过去便是!”
柏琮不忍再看平乐哀求的眼神,将目光转向一侧,然后艰难地开口道:“用不着了,你母妃她昨夜刚到冷宫,便自尽了!”
周围的一切瞬间安静了下来,柏琮等不到平乐的回话,将视线转回来,才发现她静止的面容上已有滚滚而下的泪水。
“二姐,你想开点,这样的结果与在冷宫相比,也不算坏!”
“你胡说!”平乐大声吼道,“她不是你母妃,你当然不会难过!什么叫这样的结果不算坏?她人都不在了,还不算最坏的结果吗?”
“柏琮立刻致歉道:“是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平乐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起身便朝外走去。
灵儿等人慌忙将她拦住,“公主,您不能出府去!陛下吩咐了让您在府内好好养胎的!”
“滚开!我要去找母妃!”
“二姐,你别去,她的石首早就被运出宫了!”
平乐急忙转身抓着柏琮问:“还没有为她筹办丧仪,父皇把她的尸首运哪儿了?”
柏琮悲痛地叹了口气,却并未回答她。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父皇!”
柏琮立马拉住她的手臂,“你别去!妃嫔自裁乃是大罪,父皇对外称她暴毙,将尸首运往妃陵已是施恩。你若是去问父皇,只会让他迁怒于你!”
“父皇为何如此狠心?”说完这句只觉心中大恸,接着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