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软禁
可恶呀可恶！居然忘了古人还会点穴这一招。
被人点住穴道动弹不得的风飞霓就如折了翅膀的鸟儿，困在寻柳山庄无计可施。更可恶的是那困住她之人，到现在也没见着人影，他分明是在故意躲着她。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不相信他能一直这样躲下去。
“飞霓小姐，您就吃点东西吧！”派来服侍她的丫环小玉说破了嘴皮也没能说动半分，她已经一整天没进食，看得人都心疼。
“哼！”风飞霓调转头去，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谁来求她都没有用，她要拒食就是要拒食，不相信把人逼不出来。
要拒绝眼前这些精美食物就像用刀在割自己的肉一样，痛呀！可怜的肚子已经有一天都滴水未进，空城计早已不知闹了多少回，但没办法呀，不这样做，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肯定不会从山洞里爬出来见她，继续做他的缩头乌龟，思考那些有的没有的事。
风飞霓这三人字真的令他很介意吗？她是伤透了脑筋也想不出一个理由来。
“飞霓小姐，小玉求求您了，好歹吃点东西，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小玉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当场就跪了下来，只差没给她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呀！”点住穴的身子没法动弹，只能做做嘴上运动，真是含恨呀！
“小姐不肯吃东西，小玉宁愿这样跪着。”才十五岁的小玉却是个死心眼的丫头，就只认定一个死理。
“你……”古人就是古人，老喜欢下跪这一套。“你先起来啦！”
小玉抬起有些迟疑的眼，小声地唤道：“小姐！”
“其实要我吃饭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解开我身上的穴道就行。”气都被气饱了，哪还有心情吃东西。一个是使强的困住她，另一个是苦苦的哀求她，真是两个头一个大。
再这样胡闹下去，难保她不会先投降，败在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上。
“庄山下了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那你叫他来见我。”不明不白的把她困在寻柳山庄，他把她风飞霓当作什么人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无聊人士不成。
郁闷呀！许久未能动弹的身子骨全部都在抗议这种不公平对待，她叫风飞霓又不是她的错，与他那个早夭的未婚妻同名更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受罪的人反而是她？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那个人的脑袋里装的是草吗？为什么说了那多遍还是不能开窍，非把她当作十罪不赦的坏人对待。
她真是冤枉呀！天下最冤枉的事就数她这一桩了，同名同姓居然也会惹来无理对待。
“又没有吃东西吗？”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立于门口之人正是柳问天。
他站在门口很久了，只没有勇气跨进这张门，害怕见到心爱女子对他的怨恨。
寻思了一整天，终于想明白，她就是她，谁也无可替代。
“卑鄙，无耻，小人。”有冤难伸，只能逞逞口舌之勇。
“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才一天没见，感觉她清瘦了很多，是他错待了她。
柳问天在心里说了第一百遍对不起，却也知道这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绝不会轻易愿意他。无妨，他会慢慢弥补她受到的委屈，让她原谅他所犯下的错误。
“与你无关。”假君子，她是瞎了眼睛才会爱上他。
呜呜——她承受是爱他啦！可现在她要全部否定对他的爱，谁让他如此错待她。
“飞霓，我……”
风飞霓狠瞪他一眼，叫嚣道：“请叫我风姑娘。”
她要与他划清界线。
“何必这样生疏。”柳问天喃喃地说。
“你当初那样做时，就应该考虑到会有这样的场面，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我学你一样的翻脸无情。”有因必有果，天理循环，她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飞霓，我向你道歉还不成吗？”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谅？他已想了无数方法，皆不知如何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怒气。
若可以，他希望那时并没有意气用事若来佳人的怨恨。
“道歉有什么用，你甩了我一巴掌时我还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吗？”犯错的人有权利寻求原谅，却不代表她愿意原谅他。
他伤的不仅仅是她的心，更重要的是伤了她的自尊，伤了她魔女的自尊，一个点穴就叫她这个能飞天能钻地的魔女束手无策，想起来就感到郁闷，简直就是她魔女生涯的一个污点。
她才不要原谅他！
柳问天一生之中从未像今天这般挫折，只因一时的过错得不到佳人的原谅，“我承认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意气的犯下如此大错，飞霓，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原谅？！”眼波一转，风飞霓笑得格外温柔，“你先解开我的穴道，否则一切免谈。”
“不可以！”关于这一点，他坚决反对。
“你……”气死人了，真是顽石一颗，讲不通道理。
见她脸色非常之差，柳问天连续解释道：“飞霓，我不解开你身上的穴道自有我的道理。”
“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的道理是什么？”她是魔女，不是神仙，使不来掐指一算的本事。
“只怕我解开你身上的穴道，你就会飞得无影无踪。”这一点正是他最担心的，他宁愿将她困在这里怨恨他，也不愿她从此一去不返。
此刻心存怨恨的她很可能会从此远离他，他见不得那样的情景出现。
“呃……”猜得真准！风飞霓一时语塞，只得闷闷不乐地暗自咒骂，这家伙怎么精得像只狐狸似的。
拿起一旁未曾动筷的精美食物，柳问天柔声细语说道：“你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好歹吃点东西。”
“假好心！”她别过头去不理会他，面对精美食物也毫无味口可言。
“你不吃东西，就算我解开了穴道，你又怎么有力气逃走呢？”
“这个……”值得考虑。
他端着精美的食物朝她靠近时，一抹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似丝线般将他慢慢缠绕。
当世界感觉只剩下两个人时，感官就特别敏感。
“喂！姓柳的，你在我耳边磨磨蹭蹭做什么？”弄得心里头痒痒的。
柳问天的眼中浮起一丝温柔，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女人，“调情！”
“调……调情！”差点咬到舌头。
“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在香味中沉沦，一生一世与她纠缠，永不分离。
风飞霓呐呐地咬咬唇，“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他靠得太近，让她没法思考。
呃……干嘛朝她的耳朵吹气？！
“如果，我不想呢？”柳问天微微一笑，笑得很温柔。
他的温柔她不是没有看见，不能回应是因为心底有一道围墙正在阻止她靠近，感觉心底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我饿了，再不吃东西，我真会变成人干。”
柳问天失笑地抽动嘴角，纵容地先把她喂饱。
可惜，一个被点了穴没法动弹，一个从没有服侍过人，喂食这事显得万人艰难。
“呃！你能不能先解开我身上的穴道。”吃饭都这么难，真是令人气闷。
“这个……”一时间他也不知所措，没想过喂她吃个饭都这么难。
“问天，你忍心见我没法吃饭吗？”她决定采取怀政策，“再说，这穴道封闭太久，很容易造成血流不畅通，要是一不小心害得我瘫痪可怎么办？”
“可是……”他还是有点为难。
“我保证，解开穴道后，绝对不会走出寻柳山庄大门。”她是魔女，不用走可以用飞的，也不算食言。
“好吧！”
柳问天终于相信了保证，心软地为她解开穴道，见她刚站起身就摔倒在地，担忧地将她扶起，连忙问道：“怎么啦？”
“可能是穴道封闭太久，血液不流通。”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
柳问天忙用内力为她活络血脉，懊恼道：“都怪我，不该如此待你。”
感觉身体内的力气正一点一滴回复，风飞霓笑得越来越开心，“没事没事，再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你先帮我把饭端过来，我还真有点饿了。”
“好！”柳问天正欲转身，谁料……“你做了什么？”
拍拍手掌，风飞霓笑得一脸灿烂，“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用魔法暂时定住你。唉呀！别把眼睛瞪那么大，怪吓人的。”
“你说过，绝对不会走出寻柳山庄半步。”
“不用走，我可以用飞呀！”她可是魔女耶！这种小事哪能难倒她。“放心啦！等我飞出寻柳山庄，你身上的魔法自然会消失，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她对他可是非常客气，若不是因为知晓他对她有情，她的回报岂只是这么一点点。
见她即将飞离，柳问天大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天大地大，随处逍遥。”
一瞬间，风飞霓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已恢复自由身的柳问天只得对天长叹，叹一声，一步错步步错。
都怕他一时心急做事太鲁莽，他现已经知道错了，不知要如何做，才能得到原谅。
夕阳西下。
夕阳下，一名黑衣男子正在缓步行来。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但身后却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夕阳也因那条血迹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苍凉的暗红色。
他是祈天齐，中了他人埋伏而身受重伤的江湖汉子。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柄剑，剑身泛着血腥色，可见这把剑曾毁了无数生命。
他有一双空虚的眼，低头看了一眼要害部位的伤口，他苍凉地一笑，仿佛已真的看到了死亡！
他在往前走，他走得很缓慢，身受重伤，流血不止，也没能让他停下脚步，纵使他已看到了死亡，也没能使他停下来。
再往前就是扬州，他要去扬州，他必须在死之前再杀几个人，以慰亲人在天之灵。
是的，他是为复仇而来，他练武、杀人、变强，全部是为了一天可以手刃仇人。
只是，他走得太缓慢了，这么走，要走到何时才能到达？身后的血已慢慢汇成河。
突地，一声细微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他敏锐的耳朵已判断对方无武功底子，对他无任何威胁。
“谁！谁在那里！”他的声音很低沉，沉得就如即将消失的夕阳一般。
草丛从中间被拔开，女子的声音也随之而至，“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敢破坏本小姐的好事。”
入目的是一名翠衣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只是，她似乎气得不轻。
正是生气当头的是风飞霓，自寻柳山庄出来后她就在寻思该往何处，只是，敌不过肚子的饥饿，刚发现了两只兔子，还没出手就被男人的一声震吼吓跑，她不气才怪，那些可是她的食物，却全被吓跑了。
“呀！你受伤了。”本来正怒气冲冲的风飞霓连忙收往怒气，对一个受伤之人大骂似乎不妥。
他伤得不轻吧！后面那道长长的血迹清楚地映在眼底。
“我没事！”他的眼中已有死亡，他已不在乎死亡。
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令他人死亡只在一剑之间，令自己死亡也只在一剑之间，只看谁出剑比谁快，慢了就是死亡。
江湖就是这样，时刻都面临死亡。
风飞霓柳眉轻蹙，非常看不惯他对生命的轻视，“你说那是什么话，受伤了就是受伤了，还逞什么英雄，逞英雄会让你不痛吗？”
他手中那柄剑倒是挺合乎她的眼，青色的剑身泛着血色，那是死亡的颜色，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死亡的剑，他的剑就象征着死亡。
哎呀呀！她怎么老想着死亡这字眼，救人要紧。
“喂！你把那柄剑放下，我帮你疗伤。”到了古代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怎么救人，可怜了她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魔力，全部浪费在这些早已化成黄土的古人身上。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是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就是这柄剑，尽管剑代表了死亡。
“放屁！人死了要把剑有什么用，你还不如留着宝贵的生命守着那柄剑。”又不会抢他的，干嘛保护得那么紧张，她虽然中意那把剑，可也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你……做了什么。”听她的足音毫无武功基础，居然能够在一瞬间令他无法动弹。
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来自这名举止怪异的女子，平常人见到满身血迹必会有多远躲多远，而她居然毫无惧意的朝他靠近。她的表情是那样自然，他看不出她有任何害怕之举。
“闭嘴啦！受了伤的人就应该好好休息，而是叽叽呱呱地打扰我干活。”只是用魔法暂时定住他而己。
唉呀！好深地伤口，可见下手之人是多么狠毒。
风飞霓有点为难地看着伤口，犹豫着得浪费多少魔法才能治愈？
“你……”她居然脱男人衣服，毫无羞耻可言，他黝黑的肤色上已出现可疑的暗红色，“男女授受不亲，请姑娘自重！”
眼一翻，风飞霓很凶地说道：“自重你个头，等你真正死的时候再来说教。”
祈天齐一时语塞，从未害怕过任何人也从未害怕过死亡的他居然害怕起一个娇弱的女子，这事若传至江湖将是多大的笑柄，“姑娘，在下这点伤真的不碍事。”
“是吗？”风飞霓口里笑着问道，手却已有了动作。
她将泛起银光的手心轻轻地放置在伤口上，只见那道足以致命的伤口在魔法的治愈下慢慢愈合，终于全部消失。
祈天齐看看一愣一愣地，心思着是否遇到神仙，得以救回一命。
能从死亡的深渊中走出来，他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可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那道伤口的确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衣衫的上血迹说明他曾经受过伤，他不迳要怀疑这是否是场梦。
可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救人之人正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
他已认定了她是上天派下来的神仙，自然不会问她为何不用药就能将他治愈。
风飞霓摆摆手，并不把这救人的小事放在眼里，“是你走运。”
祈天齐当然不知道，这风飞霓肯救他是因为看中了他手中那柄剑，若非有那柄剑的吸引，她绝不会出手救他。而他更不会知道，风飞霓虽然看中了他的剑，却不会夺人所好，他依然可以安安全全地拥有那柄剑，继续行走江湖。
“唉呀！只顾着救你，都没有去找点东西给自己吃，肚子都快饿扁了。”要不是肚子发发咕咕的抗议，难保她不会继续遗忘下去。
抬头看天，天色已黯，闪烁着微光的星子点缀在黑幕上。
不知不觉间，天都已经黑了，她不仅仅忘了填饱肚子，更忘了要找个住宿之处，难不成要露宿在这荒山野岭，担惊受怕不成？
“在下这里有点干粮，只要姑娘不介意……”祈天齐将随身的干粮奉献出来，不愿见她挨饿的可怜样。
“不介意，不介意，只要有吃的，我是什么都不会介意。”太好了，虽然跑了兔子肉，但有点干粮填饱肚子，她与他的账就一笔勾消，她绝不会再怪罪他吓跑了她的晚餐。
风飞霓吃得津津有味，祈天齐也看得开心不己，两人就这样的立于荒山野岭，倒是相安无事。
气氛似乎有点僵硬，受不了的风飞霓首先开了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下手那么重，可见那人对你积怨已久。”
“这个……”江湖恩怨，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说清。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她只是觉得太静了，想找个话题出来说而己，并无它意。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江湖人嘛！江湖上那些恩恩怨怨的事也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的，既然有些事情都没法说清，就不要说了，也不要去想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想了也是白想。”还是手中吃的东西实在，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饿肚子。
祈天齐抿嘴一笑，感觉与这奇怪的女子说话真是开心，再大的烦恼也成了小事一桩，“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让它过去就能过去得的了。”
例如压在他身上的仇恨，若不报仇，他便永远都得不到解脱。
“既然这样，那谁欠了你的，你就去找谁要回来，你来我往的，正好打成平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必弄得复复杂杂的，反而伤了脑筋。“对了，看你前行的样子像是要去扬州吧！“
“在下此行来扬州，正是为寻仇而来。”黑暗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也遮住了他一身的杀气。
他憎恶黑暗，只可惜黑暗永远都与他相随，只有在黑暗中，杀人才会变成轻而易举、理所当然的事，都是绝无可避免的。
他曾在黑暗中杀过无数个人，也有无数个人因在黑暗中被他杀死，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黑暗也因他沾满了血迹。
“咳……咳……寻仇？！”丢开食物，风飞霓连忙为自己顺气，免得被食物噎死。
怪不得她总感觉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死亡的气息，原来是为了寻仇而来。她回头望着他时，他的人和剑已与黑暗溶为一体，黑暗是他，他是黑暗。
她安静地望着他，他却安静地望着黑暗。
在这死一般的黑暗寂静中，风飞霓怔住了，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任何言语在这被死亡笼罩的气氛中失去了该有作用。
他身上死亡气息越浓，她也一样的越来越静，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谁又能料想到未来将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
感觉到她太安静了，祈天齐反而先开了口，“姑娘？！”
“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该回家了。”该回风府了，那里毕竟还有人需要她。
“姑娘住在哪里，在下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我就住在扬州城，很近的，不需要你送。”魔法可以送她到任何一个地方，时间只在一瞬间。“那你呢？要在这荒山野岭里露宿吗？”
“在下早已习惯在荒山野岭露宿，姑娘不必为在下担心。”
“那好吧！随便你！”既然人家都说习惯了，她还担心个什么呀！
风飞霓嫣然一笑后，随即自他眼前消失，她不在乎在人的面前使用魔法，因为黑暗会为她作掩饰。
只是，她料错了一点，祈天齐是习武之人，更何况他武功修为甚高，黑暗中的影像在他的眼中犹如白昼，他已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得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