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祥之兆
东园——
洪家花园，素有百花之缘的称号。牡丹，芍药，兰花，桃花……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赏不到的。随着四季的变化，姹紫嫣红，美不胜收。是整个洪家堡中难得的素净雅致的所在。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许的诡异。明雪鸢等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鲜血，全是鲜血，洒满了牡丹花瓣，饱满厚实而美丽。瞬间将牡丹耀眼喜庆的红色染上一丝丝妖异。众人心下一寒，彷徨不知如何。
洪罗耀脸色通红，显然是气急，良久，他一声怒吼，声音震动天地。明雪鸢摇了摇，她并非武林中人，况且以洪罗耀的身手在武林中也少有人敌。虽然此刻他并未倾注太多内力，却足以让她内息紊乱，难以自控，勉力去看众人，果然有很多人与自己一般狼狈。正在迷雾之际，突然有股清泉般的力量注入体内，她脑海突然一片清明，怔然抬起头，却看见顾清茗的笑颜。不禁愣住。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身为神医的顾清茗扶了她一把，但她心下有些茫然。此刻却无暇多想，洪罗耀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是谁与老子作对？”
众人面面相聚，额上皆有薄汗，显然洪罗耀的声吼功的确是武林中一绝。
谁敢与洪家堡作对？
明雪鸢心有余悸，看顾清茗弯腰，食指沾上一点血迹放在鼻下闻了闻。好看的眉轻轻舒展开来，“似乎并不是人血。是猫的血。”
众人稍稍安心。此时才有人报，“堡主，您看这里。”说话的是一个黑衣男子。生的不怎么俊逸，却有股书卷气。似乎是读了几年书的。这人名叫陈明。是洪家的园丁。
众人闻言，忙顺着目光看去，又吓了一跳。黑丫丫的一片。仔细看去，却是成千上百的蚂蚁，密密麻麻的组成一个巨大的“死”字。
洪罗耀气的发抖。洪张氏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报应，一定是凉姬显灵！”她干瘦的手突然直指明岚烟，“妖女，你看见了吗？洪家不欢迎你啊，列祖列宗不欢迎你啊！”
明岚烟瑟瑟发抖，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不过是有人在地上涂上了满满的蜂蜜。这些蚂蚁，是为甜香的味道而来的。”顾清茗扶住明岚烟，并把她交给贴身女史，清清雅雅地道。
洪张氏冷哼了一声，“谁会这么做？有谁会和洪家堡作对？这分明是凉姬作祟啊！哈哈哈！”
“您错了，只有人才会装鬼！”明雪鸢踏上一步，眼神灼灼。
气氛一时冷冽下来。洪张氏瞪着她，终是闭了嘴。
洪罗耀听了顾清茗的话。一挥宽大的袖子，“都不要说了！明日吉时，不得延误，快送岚烟去东园，一切照常！”
众人呆愣半晌，无奈。七手八脚的将明岚烟送入东园的留芳阁。明雪鸢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急着成婚的洪罗耀，态度嚣张的洪栖凤，阴森怪异的洪张氏，都让她确信，岚烟表姐绝不会生活的快乐幸福！提起裙子追了上去，她不能让身边的亲人再受到伤害。宫雪是这样，秀鸢是这样，明秋义是这样！她没有抓住他们，现在，她还能错过什么？
顾清茗看着她的身影眼色微微一变，却终究是低叹了一声。
“呵呵，贱人，妄想取代洪家主母的地位！什么东西！”洪张氏啐了一口，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
顾清茗方想回到正殿，眼前却出现了一道亮丽的红色身影，“神医，小女子还未向您见礼，昨日真是失礼了。”
是洪栖凤。
顾清茗作揖，温文尔雅，笑的云淡风轻，洪栖凤红了脸。“不妨事。”顾清茗回道：“姑娘有心了。”
“哪里哪里。若是神医不介意，可到那边的苍月小筑，小女子请神医用些点心，以此赔罪。”
“这……”顾清茗蹙着眉想了想，道：“如此，就麻烦姑娘了。”
“表姐，不要嫁给那个人！你跟我回去吧！”好不容易等明岚烟醒来，明雪鸢屏退下人，握住她的手，颤声道：“你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鸢妹，你说什么？”明岚烟刚刚醒转，听到她不明不白说了一堆，不由得皱起了眉。
“姐，跟我回明雪山庄吧！叔叔的事，和你无关，和叔母无关，和小杰无关的！不要嫁给洪罗耀！你不会幸福的。”
明岚烟眼色黯了黯，“鸢妹，人无信而不立。罗耀帮了我来着。”
“他帮了你多少？我可以把银子还给他，你为何要赔上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幸福呢？”
明岚烟没说话，一滴珍珠似的眼泪滴落下来，她看自己的手指，惶然不知所措。
“表姐！”明雪眼摇晃着她的手臂，“答应我啊！”
明岚烟抬头微微一笑，很凄美，“鸢妹，我是和你不同的。我只能答应你，我一定会幸福的！”
明雪鸢颤然放手，“你的幸福就是一堆没有用的珠宝首饰？就是冷冰冰上好的红木家具？就是这些名贵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她不是轻易落泪的女子，此刻却泪水满睫。
明岚烟咬住下唇，许久，才嫣然一笑，“有了这些，谁家女子会觉得痛苦呢？”
明雪鸢怔住。后退一步，审视着这个几乎认不得的表姐，突然转身奔了出去。
苍月小筑——
“神医不妨尝尝我家厨子做的桂花糕。很香甜。”
听着洪栖凤比桂花糕还甜软的声音，顾清茗着实抖了抖，“多谢姑娘美意。”
“哪里哪里。”洪栖凤红着脸回答，又“娇羞”地拉近了与顾清茗的距离，此刻她已经快要贴在他身上了。
顾清茗不动声色地移开一步，笑道：“不知老夫人口中的凉姬是何许人？”
听闻此言，洪栖凤忽地收了满腹旖旎的心思，冷冷一笑，“是我生母。一年前去了。”
“啊？”顾清茗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仿佛死的是他亲娘，就差没有挤出几滴眼泪，“想必老夫人与你娘关系一定很好，不然也不会如此讨厌新夫人。”
“呸，那婊子才不是新夫人，不过是半年前我爹救得可怜虫，居然蹬鼻子上脸的想当起我们洪家堡的主母，也不照照镜子！”洪栖凤蔑视道。突然又低低柔柔起来，“神医，我们不要说她了，来，我喂你吃啊！”温热软香的身子顺势就要滑进顾清茗的胸口，顾清茗却突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抖了抖没有一丝灰尘的袍子，洪栖凤不防备的倒在地上。
顾清茗见状，一脸关切，“呀！洪姑娘，你没事吧？”
洪栖凤本想发作，但看到顾清茗风神俊秀的脸上透着关心，气顿时消了大半，娇声道：“你扶人家起来！”
她话音刚落，面前突然多出一双白嫩小手，“小女子愿意代劳。洪姑娘没事吧？”明雪鸢微微笑着，眼底却尽是寒光。
洪栖凤看见这个坏他好事的女人，顿时一腔怒气，“是你？”从第一眼起，她看这个比她年轻貌美的明雪鸢就极为嫉妒，如今更是眼里喷的出火，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不需要你的臭手！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雪鸢微微一福，“方才洪堡主正到处寻觅小姐，说是有要事相商。”
“你说的是真的？”洪栖凤狐疑的看着她，看她一脸真挚的表情，转而朝顾清茗娇声道：“神医，小女子去去就回，你可要等着人家。”
“不要忘记等着大美人投怀送抱。”看着她走远，明雪鸢径自坐了下来，吃了一块桂花糕，冷冷道。“实在是太过甜腻的东西。”
“关于这点，我倒是有同感。”顾清茗微微一笑，也坐下来，将话锋一转，“怎么，岚烟姑娘执意嫁给洪堡主吗？”
明雪鸢手一顿，“你竟知道？”
顾清茗也吃了一块糕点，“雪鸢你虽然心思很深沉，但是涉及你所关心之事时，是会方寸大乱的。洪家堡人心冷漠，你会有此举不难猜。岚烟姑娘重情重义，不肯答应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顾清茗你果然神机妙算！”明雪鸢放下桂花糕。居然笑了出来，笑的泪水划过脸颊。美人哭泣应该也是绝美的，而这个女人，连哭泣都是倔强和自尊的。甚至连哭泣，都不愿让人看见她的脆弱。所以她的哭泣很压抑。顾清茗好笑，心里莫名揪痛，居然伸手拉她入怀，为她拭去挂在脸上的泪珠。温热的手指划过脸颊，明雪鸢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下迷蒙，似是有暖暖地电流袭击着心房。眼神渐渐迷离起来，缓缓凑近那张好看的俊雅容颜，直到唇瓣上传来丝丝凉意，她似乎闻到桂花糕的香甜味道夹杂着青草的芬芳。一时间两人都没有了动作。直到明雪鸢脑子一个激灵。两个身影才骤然分开。明雪鸢的脸上“腾”地烧了起来。尴尬的转过身去。
顾清茗微微一怔，伸手抚过自己的唇，心下怅然若失，脸上却微笑道：“明大姑娘是在引诱我吗？”
明雪鸢转回身，无比认真地看他，“不是我在引诱你，是你在引诱我。怎么，不是美丽的洪大小姐，你失望吗？”
顾清茗失笑，小丫头居然也会吃醋？但他却故意避开了这个问题，“为什么是我引诱了你？”
明雪鸢看了他一眼，“顾神医会被别人引诱吗？我到觉得，顾清茗是个绝然的男人，不曾为谁心动。”说完，也不理会顾清茗，便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顾清茗苦笑。没有为谁心动吗？有的。那是一个坚强到倔强，聪明而慵懒，可爱又成熟的女人。从第一次的见面，他从那个看似懦弱的少女眼中看到了潜藏着的自信和良善。怎么没有心动呢？可是……真的不可以啊！
他心下突然缠绕着一股不祥的预兆，却惶惶然不得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