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苦难人生
唐飞点点头。
温雅一封一封看过，眼睛里泪光闪烁。
“小飞贼，我明白你刚才的话了。这些人都是你的亲人，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的亲人啊！”
唐飞哽咽道：“不错，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非常想念他们。你看，这是玲儿，这是铁蛋，这是大当家，这是干爷爷，这是师父，这是童哥。哦，还有小公主妹妹。还有我两个爷爷，我奶奶，我姐和宝儿，我想他们啊！”
说着，他眼泪流了下来。
温雅站起来，轻轻揽着唐飞的头，轻轻道：“小飞贼，我虽没有见过他们，可我感觉他们就站在面前，我感觉他们好亲切好亲热。这份浓浓的亲情，是谁也阻隔不了的。你说得对，就是今晚不睡觉，我们也要把我们的思念捎给他们。来，我给你磨墨。”
唐飞抬起头，直视着温雅。
“雅儿，我说件事，你不要生气。”
温雅媚笑道：“小飞贼，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玲儿就是……”
“对。她是我的未婚妻。”
“哟，那我们怎么排位啊？论年龄我大，论次序她为先。小飞贼，你说怎么办？”温雅嗲声嗲气道。
你不介意不吃醋就好，管你们怎么称呼。
“当然她叫你姐姐了。我很可怜，玲儿比我还可怜十分，有时间我再慢慢给你讲。”
温雅这么开通，唐飞很欣慰。可是二嫂的事怎么说，他一时还没想好。也许，凯旋而归后，将二嫂接到京城时，温雅会明白的。
“嗯，你快写吧。不过，有什么肉麻的话，有她一份，也得给我一份。你得把一碗水端平！”
“那不行！”
温雅一愣，有点生气道：“怎么不行？”
唐飞轻笑道：“给玲儿只能说肉麻的话，给你嘛……你附耳过来。”
温雅疑惑地贴近唐飞。
“等会儿写完了，我让你全身的肉都麻！”
“小淫贼，嘻嘻……快写！”唐飞肩头挨了一捶。
等信写完，一一封好，已经是大半夜。
温雅看着唐飞，心疼道：“小飞贼，天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唐飞摇摇头，坚决道：“我还得把信送回去。”
“你送？现在？”温雅太吃惊了。
“对，就现在！雅儿，你去找线和油布来。”
说完，唐飞双手合什，双目微眯，嘴唇喃喃。
温雅惊喜交加，她猜到唐飞在施法，赶紧进了卧室。
唐飞有神通，她只知道他的眼睛能摄魂，这个她有切身感受，其他的，都是听弟兄们说的。
很快，天上传来两声鸣叫，而且越来越近。
“雅儿，我们到外面去。”
终于要亲眼见到唐飞神奇的一幕，温雅欢喜地跟着唐飞到了院子里，可惜漆黑一团，什么也没看到。
一会儿，三只体型庞大的山鹰缓缓落到院子里。
“雅儿，过来帮忙！”
唐飞招呼一声，走近山鹰，蹲下身子，在温雅的帮助下，将信分成三份（小公主的信为一份），仔细地绑在山鹰的腿上。
“去吧山鹰，拜托你们了！”
山鹰朝唐飞欢快地鸣叫两声，像兵士接受任务保证完成一样，然后腾空而起，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用不了几天时间，你们就可以收到信了。我的最最亲爱的亲人们，我也想你们啊！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们也要多多保重啊！
唐飞凝视良久，挽着有些呆了的温雅进了屋，久久难以平静。他深情地给温雅讲了小山村，讲了广幕大山，讲了和亲人们在一起的欢欢喜喜，也讲了几家人悲惨的遭遇，把温雅说得泪水连连，哽咽难语。
其实，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命运悲惨者数不胜数。温雅的泪水，一半是为唐飞而流，另一半则是为自己而淌。
悲惨的事犹如噩梦，不想是最好。她本来不想再提过去的事，可是，唐飞的苦水一倒，也勾起了她满腹的心酸。以至于她哭个不停，唐飞反过来赶紧安慰她
“雅儿，是不是触到你的痛处了？我给你说了我的过去，你也把你的苦说一说吧。苦难是可怕，但这也是人生。我们不怕苦难，它只能使我们更坚强。我们应该勇敢地挺起胸膛，迎接更加美好的明天。”
温雅止住哭声，靠在唐飞宽厚的胸部上，慢慢讲起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老家在草原上，以牧马放羊为生，虽然日子过得很清苦，但一家人在一起也算其乐融融。但随后战乱来临，父亲哥哥被强制当兵，不幸战死，爷爷奶奶也因此伤心而亡。我们一家没了依靠，也为了躲避战火，一路辗转往南乞讨。天当被，地当床，人家的残羹剩饭就是我们活命的美食。都是穷人，哪有那么多吃的给我们？我们有时候几天都饿着肚子。我娘为了我们活活饿死，弟弟也患上疾病不治而亡。我和姑姑含着眼泪，草草埋葬了亲人，又继续往南走。路上结识了另一家也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人家，也就是我姑父和他父亲。两家人相依为命，走到元城才歇下来。姑父姑姑年龄差不多，因为苦难而结合。一家人勤扒苦做，也能勉强度日。姑父姑姑看我长大成人，还给我成了亲。我男人也是穷苦人家，没什么本事，只有一身蛮力。第二年我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高兴地不得了。但很可惜，这样的日子也不能长久。大赵军队侵略不断，在元城一带与大夏打得不可开交，互有胜负。我们无奈，只能继续以前的逃难生涯，辗转到了临河。”
这些事情，唐飞没听温雅讲过，但他内心却更痛。在他眼里，温雅是一个大方、开朗、活泼的女人，好像她成天都是快乐缠绕，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在这表象之下的心，竟然这样的饱经沧桑满是痛苦伤痕累累。
唐飞知道，温雅还没讲完，因为自认识她那一天起，就没有看见他的丈夫和孩子。他们呢？
“我们到了临河，在城里安顿下来。姑父和我男人天天去找事做，我和姑姑也帮人家缝补浆洗，比以前的日子还要好一点。儿子聪明可爱，给我们带来了欢乐，也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可是好景不长，大赵军队还是打来了。为了抗敌，大夏胡大帅号召男人们上城头协助官军打仗。其实那是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强迫。兵士到你家来了，刀枪对着，你还敢不去？不去那就是通敌啊！我男人和姑父没办法，只好跟着去。刀枪无眼，果然应验。就在我们担惊受怕的第三天，我男人回来了，却是一队兵士和姑父抬着回来的。可怜的他，浑身是血，身上还插着三支箭啊！呜呜……”
温雅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失声。
唐飞轻轻拍着温雅颤动抽搐的肩背，任由她痛哭发泄。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共枕眠。丈夫的惨死，对一个女人而言，那就是天塌了啊！
温雅慢慢止住哭泣，哽咽着往下说：“大夏还是没能抵挡住大赵的进攻。我万念俱灰，坚决不肯再往南逃。就是这一念之差，终于又酿成恶果。城破之日，我们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一队如狼似虎的兵士闯进了我家，说是搜查大夏残兵。他们见我还有几分姿色，起了歹心，对我动手动脚，我拼命反抗，却哪里敌得过这些发疯的男人，还是被他们按在了地上。姑父姑姑被刀枪逼住，动弹不得。眼看我就要惨遭凌辱，我那四岁的儿子冲了上来，死死咬住一个歹徒的手。那歹徒吃痛，狠狠就是一脚。我可怜的儿子，当时被踢出好远，滚了几下就不动了。那些兵士见出了人命，说了几句狠话灰溜溜跑了。我爬起来扑向儿子，大声呼喊，可是，我可怜的儿子还是没能醒过来。”
丈夫惨死，儿子惨死，人世间还有什么苦难比这更甚？温雅的遭遇，让唐飞也不禁悲由心起。
但是，他没有听到温雅的哭泣，相反，他听到的是温雅咬牙切齿的声音。
“儿子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不想别的，只想报仇。我恨死了大赵兵，可是，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天下，我明着杀不了他们。我用丈夫的抚恤金加上借来的一点钱，盘下了城郊的一处空房开了个旅店，就是那‘好客之家’。明着是赚钱，暗地里的就是暗杀那些大赵人。不错，我就开黑店，可是我不害穷人，不害大夏人。不瞒你说，我还真的杀了几个大赵的官员和十几个兵士。因为我做得干净利落，而且那地方偏僻，完全骗过了盘查的大赵兵。一眼就看出我开的是黑店的，还就是你。我还不肯罢休，就准备这么干下去，能杀多少是多少，直到暴露为之。”
“痛快！雅儿，你很勇敢。要是我们大夏个个都像你，大赵还敢这么猖狂吗？可是，雅儿，你想过没有，一旦暴露，那你就在劫难逃。为了区区几个大赵兵赔上自己的性命，划不来啊！”
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太过惨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