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黑拳没什么规则,但这是针对台上比赛双方具体对决的时候来讲。
而到了台下、拳台以外的地方任何一个细微的举措都需要在地下规则的束·缚之下进行,比如拳手只能下注买自己赢,比如复杂的拳台晋升规则与积分算法。
在漫长的时间里,残存于文明社会边缘地带的阴暗角落里终归是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体系。
顺应这套体系者生,抗逆这套体系者死。
“我来看拳。”伪造成破旧电梯的入口,一身黑西装头戴低檐帽不嫌闷得慌的男子用他低沉的嗓音叫开了地下世界的大门,为他开门的壮硕保安与他确认了两分钟眼神才将他放入。
没有所谓的开门券、没有所谓的暗号,来者是客,反正生客只能观看最外·围的拳赛,而最外围即八号拳台上的拳赛即便是公开给暗访便衣看也没什么关系。
低端的暴·力触动不了任何神经,想对此大做文章的人不会有人去理睬他。
“哐当。”
电梯的大门在身后闭合,电梯内魁梧的保安以特定的顺序按下了电梯内楼层的按钮,电梯一路向下,在此过程中保安仔细地观察了黑衣男子的后颈与耳部,再三确认了他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电梯下行了约有半分钟才停下,黑衣男子暗暗心算了一下,如果地下的楼层层高与地面上的建筑层高保持一致的话此刻他应该身在地下第四层。
“叮!”
电梯门开了,门口正对而出的是一台金属检测仪以及其它类似正规机场都会有的安检配置,四周灯光明亮也类似于机场环境,只一探头,一股正规感扑面而来,令人无端肃然。
黑衣男子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除帽、掏出随身物品、步行穿过检测门接受了全方位的检查,随后工作人员将他的物品悉数归还并叮嘱不得在此地使用手机否则后果自负。
黑衣男子将一应装备穿戴回身,踱步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进入了一条走廊。
走廊的尽头挂着帘布,虽然离得还远但黑衣男子已经能隐隐听见有呼喊声自帘后传来。
……
黑与白,黄与白,黄与黑,拳手们用一个个代号遮掩了自身本名,但无论怎样的遮掩他们都遮掩不了自己的本色。
自树枝上飘下的叶不会落的离根太远,台上台下缠在一起的躯体,似是以两种截然相反的方式贴近着本源。
台上将有生命消亡,台下将有生命诞生。
黑衣男子一手扶着帽檐一手掩鼻。
这里的气味对于他而言有些冲了。
“第一次来看拳?”带他进来的工作人员轻笑。
“嗯。”黑衣男子回以鼻音。
“相信我,你很快就会爱上这里。”工作人员返身折回,临走前他这样说。
“但愿吧。”黑衣男子用他的一双眼睛飞快地在台上台下搜索着,但很不幸,这里没有他要找的目标。
……
黑与白,黄与白,黄与黑,快递包裹的颜色总是单调的可以,但只要其内容物足够精彩对于拆解它们的这一过程便永远不会显得枯燥。
“喂,验完了没有?”快递小哥一脸不爽。
他确实是有不爽的理由,无论是送货地点偏太过远也好、收货人选择现金到付的方式极度猎奇也好、还是如今慢吞吞的验货速度也好都令他极为不爽。若是放在闹市、居民区、所有会被他人看到、会被摄像头拍到的区域内尚未职业快递员的他都会尽可能地做好情绪管理,但在当前这个了无人迹的废弃化工厂里他真没必要那般委屈自己。
或者说,在这三不管的区域内他开始了放飞自我。
“还没有,再等等。”居所如此偏远、买下如此众多的包裹、而且还采取了当今已不被提倡的现金到付模式结账的怪物顾客自然是周云了。赢得了拳赛并无师自通地染上了赌·瘾的他暴富之余对胖子经理送他的那部带卡手机动起了歪脑筋,在这个时代里只要有手机便可以玩转线上购物,于是乎,周云剁手了。
“还等?!你特么的是不是打算拿根称来一个个称过去啊?!”快递小哥爆粗了。
他没法不爆粗,如果你是个快递行业从业者在遇上了周云这样的客人后你也会忍不住爆粗。
对于快递小哥来讲验货、现金到付、位置偏远都是小问题,大问题是周云都特么买了点什么鬼:
且不说各色干粮泡面,更不提各种锅碗瓢盆,光是成箱成箱的矿泉水就令快递小哥不堪重负——准确地讲是令他的座驾不堪重负。
所以当他看到周云从某个包裹里拆出了一只电子秤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行行行,钱我可以先付掉。”周云其实已经用电子秤将几样重要的物资都称过了,感受着快递小哥越来越不稳定的情绪他松了口、自怀中摸出一沓显然是事先点算好的钱钞递了过去。
快递小哥接过钱点了两遍其中还拿紫光灯照了一遍后转身蹬车一溜烟就没影了,周云看着快递小哥绝尘而去的身影很努力地说服自己不去拨打投诉电话。
“真是毫无温度的服务啊,说好的顾客就是上帝呢?”周云有些不爽,但很快他就有投入到了点算物资的工作中去。
良久,点算完毕,看着成堆的食物,周云短时间内有了一种虚假的饱腹感,不过很快的,他的胃部奏响的音乐打消了这份虚幻。若是放到以往周云说不得会被饥饿驱使得手忙脚乱地四处乱翻又或者蜷缩起来硬等这一波饿感消退再寻个安全的时间走安全的路线去安全的地方觅食,但是现在嘛……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周云先拆了包压缩饼干吞下随后取来几块石头搭出简易的灶台,升起把火,往新买的锅子里头倒进半锅水,下米,盖盖。
不过二十分钟饭香便从锅里溢了出来,骤一闻,沁人心脾,此时再揭开锅、往里头丢下一包腊肠,不多时腊肠的香气也起飞了。
在这废弃的化工厂里、无人在意的角落中诞生出了些许微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