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停住了脚步，立足于一条莫名出现的暗色河流面前，他舞剑般地甩着手电，黑暗被一次次的划破又一次次的愈合。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坚信黑暗中必定躲藏着异物。
“不要妄动灵力。”不必回头小龙也知道李德三此刻已经掏出符箓准备施法，他抬手阻止了李德三，“这一层存在着的怪物对灵力即为敏感，只要稍稍放出点火星它们便会蜂拥而至！”
“那你打算怎么办？在这里玩光手电筒的电？”李德三嘲讽道。
“我们绕一下。”权衡许久，在涉水犯险与冒险绕路之间小龙选择了后者，对于他而言“水”和他的相性在五行当中是最差的，换而言之，如果遇上了藏于水中的怪物，他会陷入即为不利的地步。
这次他的身边可再没有能为他鞍前马后拼死拼活的夏家精英以及能为他出谋划策的叔叔了。
所以……这就是他走了这么一步烂棋的理由。
暗黑之河蜿蜒着横跨了大半个塔层，这一点小龙在做决定的那一刻就猜到了，但当他真正抵达河流尽头的时候他依旧为此发出了些许抱怨。
而他真正需要抱怨的绝非此事。
“沙沙……”
当流水的声音减弱，那些原本就存在着、只是被流水声所掩盖的细微声响便抬了头，小龙听的明白，转身将手电光调到最亮。
黑暗中一直跟随在二人身后的怪物们终于的现身，一照之下全然没有小龙或者李德三想的那般恐怖，只是些僵尸而已。
“我还当这一层的怪物是啥，搞了半天是这种不入流的僵尸啊，我说阿龙啊，就这玩意儿也值得你如此警惕？”李德三好整以暇地甩了甩手，面对如此低端的对手他根本没有掏符的欲·望。
在李德三看不见的阴影里小龙的脸色变得很可怖。
“我第一次踏入这里的时候也怀着这样的想法，而本次我不会再这样想了。”有裂帛之声响起，李德三回头，目睹了充满哲学气息的一幕。
“那你现在是在企图用你壮硕的肌体嘲讽这群干瘦的僵尸以便令它们羞愤致死吗？”李德三一手捂脸，一手却掏出了大把符箓，“我觉得在它们死于羞愤之前我会被你的狐臭熏死。”
“没错，这就是我的目的。”小龙早已习惯了李德三的嘴·炮，当下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只紫红色的血包、拿破衣服一裹、丢手榴·弹似的往尸群里丢去。
包装的并不那么结实的血包早在脱手那一刻就已经破裂，它准确地命中了一头僵尸的面部，满浸血污的布包入肉三分，小龙用劲巧妙，使得这一头僵尸即便被砸得如此之惨也并未倒地，而是呆木般伫立原地。
“嘶？”
尸群中不可避免地起了一轮·骚·动不过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僵尸们就像无事发生过一般继续缓缓地向着二人靠近。
河流的尽头是塔层中另一侧的山脉，僵尸们结成的包围圈留给二人唯一的路就是上山。
但山是万万上不得的，在李德三刚生出上山的念头的时候小龙就向他证明了这一点：他将手电的光往山上一投，顿时山脉的原状便袒·露无疑。
虽然手电能照亮的范围有限，但就在这范围之内李德三看见了狰狞的、属于巨大化了的虫类的爪子，看见了属于节肢动物的肢节链接。
这哪里是什么山，这分明就是一体巨大的蜈蚣。
“这是……”李德三表示震惊。
“这是这一层真正的的守卫者，类属蜈蚣，剧毒无比，上回我进来的时候光是清理它们的子孙后代就快累到吐血了。”小龙道，“另外，虽然它现在已经翘了，但它身上的毒性还未挥发降解，碰它等于找死。”
“它们？”李德三很是准确地抓住了小龙话语中的关键之处。
“废话，蜈蚣这种生物又不能单性繁·殖，你以为这条黑河里流淌着的是水吗？”
这当然不是水，黑河里流淌着的是另一头蜈蚣的血液，另一头尚未死去、只是被钉住、徘徊于垂死边缘的巨大蜈蚣。
“沙沙……”
僵尸们依旧在缓慢向二人包围而来，他们的脚步声完全不似两足着地的存在所该发出，听着这声音李德三莫名地想到了蜿蜒躯壳下无数只细小的脚爪划过地面的场景。
这不是僵尸。
李德三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掏出之前从未使用过的属于他的手电往尸群中那头被小龙砸伤的僵尸身上照去。
他看见在这僵尸被血包砸碎了小半的头脸下隐约有着昆虫麟甲般的结构。
它们不是僵尸，它们是被蜈蚣蛀空了内在的行尸走肉。
恐怖这种东西并非是在明了了山脉原状时产生的，更不是在见到了僵尸真相时蔓延的，这种东西是在李德三终于注意到了一个从未被称为细节的事物时才终于诞生的。
他终于注意到了这群僵尸身上的衣着，也终于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确认了小龙脸上隐藏在阴影中的究竟是何等的表情。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以渺小之躯对抗山岳般的强敌，以衰微的道术、器械对抗得天独厚的妖物，想要胜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是一场血肉堆砌而出的胜利，没有荣光可言亦不值得被赞颂，是以小龙对此讳莫如深。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去面对这真相。
将伤口撕开置于风口上过一遍的真相。
“是我对不起大家。”小龙在流泪，但他的声音中却没有丝毫哽咽的成分，“作为道歉，就让我来送你们安息吧。”
他将一只拳头按在胸前，第一次的，以夏家家主的身份对着已故的手下行礼，郑而重之。
“那个血包……难道是……”李德三脑中闪过一道光，而正当此时那一直持续的沙沙声骤然一停，就像是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掐断了空气中的音弦。
在李德三手电光柱的照射下，那头脑袋上嵌着血包的行尸走肉如触电般地扭了起来，它身上的每一个肢节都在以与常态截然相反的规则扭曲着，由伤口处而露出了真容的蜈蚣更是挣扎着往外爬。
“嘭！”
当这份扭曲抵达了一个巅峰的时刻，那具尸体连带着尸体中爬出了才半个身子的怪异蜈蚣一同炸成了血雾。
“嘶嘶！”
血雾在尸群中扩散，一曲不祥的乐调堪堪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