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醒来,玉婉感觉身心舒畅,这一次,她非常清楚地记得梦里的每个细节,原来,不再害怕以后,连做梦都是快乐的。
“莺歌,宫里是否有一片紫藤花林?”玉婉想了想,她的梦其实也是现实的,这就说明或许宫里真的有紫藤花。
莺歌略一思索,答道:“回主子,正是,这会儿,应当开得正好!”
“那为何之前哀家从未听过,你们也不曾带哀家去看呢?”玉婉疑惑,按理说,有这么一片花林,不该被人遗忘的啊。
莺歌给玉婉戴上腰饰,搀扶着她走出寝殿,欲言又止,“其实,奴婢也不曾亲眼见到,那片花林,其实一直都是,都是先帝亲自打理的??????”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哀家,不必忌讳!”玉婉知道,莺歌是怕提起凤萧和,令她伤心,可莺歌又怎么会知道,凤萧和于她而言,从不是丈夫,而是姐夫!
“奴婢只知道,先帝曾经下令,未经他允许,谁也不得踏入那个园子,那整片的花林,先帝每个月都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去打理,据说,那是先皇后亲手种下的。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那你们知道在哪吗?”欢姐姐亲手种下的花,凤萧和下令封锁的禁地,都这么些年了,无人打理,还在吗,玉婉疑惑着。
“回主子,奴婢不知,但祈公公应是知道的!”莺歌据实回答。
“福生,去传祈公公,哀家想去那里看一看!”玉婉不再问了,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莲子羹,若有所思。
祈公公一听闻太后想去看紫藤花,心咯噔一跳,哪个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前任妻子的恩爱过往会高兴啊,他有心瞒下这事,到底还是知晓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寻了凤萧寒问意见。
不问还好,这一问,凤萧寒也来了兴趣,丢下一大堆奏章就跟着祈公公走了,而玉婉竟也等在了御书房外,祈公公欲哭无泪,只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
穿过御花园,绕过小梅林,进了假山后,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一座无名宫殿前,祈公公自怀中拿出了一把铜钥匙,两三下就打开了门。
入眼,果真是紫藤花林,成片成片的花依附着大树而生,花一串串地倒垂下来,铺满了整个院子,高高的宫墙上也是满满的紫藤花,就像一面紫色的瀑布倾泻而下,地上,落满了小小的花儿,在春风中打滚,阵阵清香扑鼻而来,蝴蝶在花丛中若隐若现,令人心旷神怡。
再看这院子,不算大,却是十分精致,紫藤编成的摇椅也缠绕着花枝,在嫩绿的草地上安静地躺着,倒成了院中一景,边上有条小小的水沟,清澈见底,紫色的小花落入其中,随水而去,可以想象,夏天,坐在这里,听着水声蝉鸣,该是多么惬意啊。
“祈公公,给哀家讲讲吧,就当是讲个故事。”玉婉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坐到了花树下,草地上,靠着粗壮的树干,闭眼微笑,侧耳倾听,长长的裙摆铺了一地,任由花儿落到自己身上,却不知,她这随性而自然的一幕映在凤萧寒眼中,是多么地美,以致于,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
“紫藤花是先皇后最喜爱的花,她曾说,紫藤花是生死相随的爱情象征,为情而生,为爱而死,她就是那花儿,而先帝就是她缠绕的树,离了树,她便不能独活了。而先帝却说,他才是花,离了树,绝不独活??????”祈公公讲着讲着就落泪了,凤萧和和李欢怡之间真的应了他们所言,离了谁都活不成,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唯留这一院的紫藤花,证明他们曾经爱过!
“先皇后亲手种下了这些花,从那之后,这座宫殿就被封锁了,除了先帝和先皇后,谁也进不得,先皇后遇难,不幸离世,先帝就独自一人打理着这片花海整整三年,哪怕是身体不允许,他还是坚持自己修枝剪叶,打扫院落,老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祈公公就跪坐在玉婉身边,见玉婉闭着的眼中垂落了泪珠,自己更加控制不住,带着哭腔,一点点地诉说着这段凄美的往事,“后来,先帝弥留之际,将宫殿的钥匙交于老奴,嘱托老奴要好好打理这座宫殿,那几年,老奴每月回京,除了琐碎的宫务,为的其实是这座宫殿。”
故事讲完了,玉婉缓缓地睁开了眼,抬头,望着上方的紫藤花,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她虽然对凤萧和不满,可他对欢姐姐的情意却令她动容。
生死相随的爱吗?她也好想要,但似乎没有机会了??????
“你们都退下吧,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玉婉完全忘了凤萧寒的存在,自顾自的赶人。
凤萧寒也不出声,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又关了门,然后安静地站在另一边的花树下,看着玉婉的背影,久久未曾移开眼,彷佛只有这样看着,她才不会从眼前消失。
春风轻拂过玉婉的鼻尖,带来一阵清甜的花香,又卷来了一丝龙涎香的味道,玉婉回头,就见一男子傲然立于花树下,正凝视着她,蓦地,笑靥如花。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羊肠小径,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对望着,时光静好,若能永恒,祈望就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玉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蝴蝶所吸引了,一举一动似乎被蝴蝶所牵引,不自觉地在花树下玩起了扑蝶,在花海中时隐时现。
悦耳的笛声悠幽响起,时而欢快清脆,时而低沉短促,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如百鸟争鸣,清耳悦心,又如百花齐放,和缓清丽,玉婉莞尔一笑,随着笛声徜徉于花海中,跟着蝴蝶沉醉于花香中,忘却了烦恼,忘却了忧愁,此时此刻,唯有享受二字。
一曲毕,万籁寂静,而玉婉已然来到了凤萧寒跟前,笑着说道:“真人不露相,原来皇上的音律造诣比先帝更甚啊。”
“彼此彼此。”凤萧寒收了玉笛,不作任何解释,却也知道,这世间能与之匹敌的,从不是先帝或者先皇后,而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奈何,她从不轻易碰琴。
“你打算什么时候摘下面具?”玉婉突然发问。
凤萧寒勾唇一笑,“不想摘了,这样也挺好的!”
然,他的话音未落,就觉面上一凉,映入眼帘的是玉婉笑意盈盈的脸庞,眼中不带一丝亵渎,是纯粹的欣赏和赞叹,而后,脸颊一疼,面具又一次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脸上,就听玉婉霸道地说道,“不许你在人前摘下面具!”
“为何?”凤萧寒下意识问道,心中隐有期待。
可惜,玉婉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不希望他的倾世容颜受到一丝一毫的亵渎,肤色如白玉,熠熠生辉;眼眸如朗星,幽深似海;浓眉如墨剑,利而藏锋;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冷傲而孤清,如此这般容貌只应天上有,哪是一般凡夫俗子可窥视的。
但,她也有私心,祈愿未来的某一天,能有一女子不因容貌,不因权势而真心地爱着凤萧寒,于他携手共画江山,于是握着他的手,微笑说道:“如若有一天,你觅得真爱,再摘下也不迟!”
闻言,凤萧寒勾起的嘴角渐渐落下,从玉婉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去,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不该任由那以爱为名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的??????
凤萧寒离去时那孤傲的背影,深深映入玉婉的脑海中,她似乎经常会看到这样的身影,那在他眼中,她是否也是如此呢?甩甩头,不再去想,拿起石桌上放置的工具,一点一点地修剪起花草。
“祈公公,这里无需再上锁了,赐名和欢园,再找一两个精通园艺的小宫女过来打理!”离开时,玉婉决定让这座宫殿重见天日。
“是,老奴这就去办。”祈公公奉上了钥匙,压在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另一种担忧随之而来。他不愚钝,太后既然选择了将这里解禁,便是有意让他人知晓先帝与先皇后之间的佳话,这也说明,太后心中并无先帝,如此一来,却是苦了她自己啊。
和欢园挂上了牌匾,又经过一番整修后,玉婉就成了常客,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乐此不疲,然而,素荷却看出了些许端倪。
“主子,您隔三差五就来这里坐一坐,可是有事?”
玉婉摆弄着手中的花篮,插入最后一支花后,吩咐道:“福生,把这个给皇上送去;福天,把这两个送到慕容府去。”
见福生和福天走后,玉婉才说道:“素荷,我有一种预感,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所以,您是在等人吗?”
“也许是吧!也许,我只是在怀念以前,跟欢姐姐一起品茗的日子,总觉得,欢姐姐就在这里。”风轻扬起玉婉的发丝,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话。
素荷不再问了,安静地陪在玉婉身边,她看得出来,主子的心情很好,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