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是市场的主体。在产业化、市场化背景下，传统事业单位性质的出版社能否顺利通过制度创新转变为符合现代企业制度的市场主体，是我国出版业转型的一个关键问题。本章主要运用现代企业制度理论对我国出版社的制度创新进行分析。
第一节 现代企业理论与出版企业特征
一、现代企业理论
1937年，科斯的《企业的性质》一文发表，标志着现代企业理论的产生。现代企业把企业看做是一系列不完备契约的有机组合。从所运用的方法上划分，现代企业理论可分为三大理论：交易费用理论、委托代理理论和产权理论。
1.交易费用理论
交易费用理论由科斯提出，并由威廉姆森（OliverEaton Williamson）、克莱茵（Bejamin Klein）、张五常等人加以发展，主要关注企业与市场的关系。在《企业的性质》一文中，科斯认为，企业和市场是两种不同又可以相互替代的制度安排。因为市场机制的运行是有成本的，即交易费用，随着市场的扩大，交易增多，交易费用也就越来越大，于是企业作为一种“内化”市场交易且节约交易费用的制度创新而出现了。但是，企业在通过“内化”市场交易而节省了交易费用的同时，也产生了内部管理的交易费用，随着企业规模扩大，其内部的交易费用也在增长。所以，企业也存在一定的边界，即“企业的规模被决定在企业内交易的边际费用等于市场交易的边际费用或等于其他企业的内部交易的边际费用那一点上”，“是选择市场还是选择企业，取决于两种形式的交易费用孰高孰低”。
交易费用理论提出后，被新制度经济学家们用于许多领域，进而把其内涵扩展为经济制度的运行费用，为经济的分析奠定了基础。其中有成效的有三个领域：纵向一体化理论、技术转让理论和跨国公司理论。张五常认为，交易费用的存在至少有三个可预知的效应：一是它们会减少交易量，因而会损害资产的经济专门化和资源的利用；二是它们可能会影响资源使用的边际等式和使用的密集度；三是它们会影响合约安排的选择。
威廉姆森认为，影响交易种类和交易费用大小的因素有三个维度，即交易发生频率、不确定性和资产专用性。一般来说，多次发生的交易较之一次发生的交易，更需要经济组织来保障；不确定性的存在，使得应变的连续性决策具有更重要的意义；当资产专用程度加深时，出于追求契约保障的需要，纵向一体化出现，它更能体现出企业在资源配置方面的优势。根据这三种交易维度，可以将交易划分为不同的契约关系，与其相匹配的规制结构也会有所差异。
2.委托代理理论
委托代理理论主要研究企业内部的组织结构与企业成员之间的代理关系。阿尔钦（Armen Alclian）和德姆塞茨（Harold Demsetz）主要解释了企业内部的激励问题，在他们看来，企业实质上是一种“团队生产”方式，团队生产过程是指这样一种状态：每一团队成员都对团队整体的创造产生直接影响，团队成果是团队所有成员努力程度的函数，但是无论是团队个体成员的努力程度还是其对团队整体成果的贡献程度，都没有办法准确计量。如果对个体成员的收益分配是根据团队整体成果的某一比例而不是个体成员最终贡献大小进行的，客观上就存在对个体行为主体自利行为的激励。因此，团队生产过程中必须有监督，而最适合、最有效的监督者是最终剩余的索取者。
詹森（Michael Jensen）和麦克林（Willianm Meckling）从管理者不是企业的所有者这一前提出发，分析了代理成本的产生。在公司内部，管理者（代理人）代表所有者（委托人）行使资产经营与管理职能，但是管理者和所有者存在着对立的利益，并且所有者很难识别管理者行为是否与所有者利益一致，或者所有者用于监督管理者的成本非常高，同时所有者和管理者对待风险有不同的态度。对于企业的管理者来说，企业的价值小于他是企业完全的所有者时的价值，这两者之间的差异被称为代理成本。
代理成本由三部分组成：委托人的监督支出、代理人的保证支出和剩余损失。
对于代理理论而言，关键的问题是在存在不确定性和不完全监督的条件下，如何构造委托人和代理人的契约关系，包括补偿性激励，从而为代理人提供适当的激励，促使其选择委托人福利最大化的行为。
3.产权理论
产权理论主要研究企业内部产权界定以及权利分配对效率的影响，其核心问题是：只要存在交易费用，产权制度就对生产和资源配置产生影响。诺思认为，一种提供适当个人刺激的有效的产权制度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决定性因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产权制度的合理化将推动市场价格机制的形成，并有利于确立经济活动的竞争规则，同时刺激资源供给增加，促使现代企业制度的形成和发展，并构造有效的激励和约束机制等。这表明合理的产权制度既能刺激资源供给或投入的不断增加，同时也能促使资源使用效率的不断提高。合理的产权制度应包括三方面内容：（1）资源（包括劳动、土地、资本及企业家才能等）产权的明确界定；（2）资源的产权可以自由交易；（3）资源的产权受法律保护。
二、现代企业制度
1.现代企业制度形式
从法律标准、资本及组织形式等角度看，现代企业制度主要有三种形式：独资企业、合伙企业和公司企业。独资企业是由一个自然人出资，并由出资人对企业债务承担无限责任的盈利性经济组织。合伙企业是指由两个或两个以上自然人通过订立合伙合同，共同投资设立，共同经营管理的盈利性经济组织。公司是指由一定人数以上的股东共同出资设立，股东以其出资额为限对公司负责，公司以其资产对外负责的具有法人资格的企业形式。
现代经济中，公司往往是占有资产最多、经营规模最大、决定一国经济发展的企业形式。以科斯为代表的新制度经济学派的企业理论实际上就是以公司为主要研究对象的，我国企业改革的方向就是公司制度。公司的基本属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公司作为企业的一种现代类型，主要是以股东出资为公司成立的信用基础、股东有限责任和公司责任独立、社团性的法人企业，公司的设立必须符合法定条件并经过法定程序；另一方面，公司作为盈利性组织，具有区别于其他非盈利性组织的特殊性，公司通过独立连续的经营活动，最终以追求利润为目的。
公司的出现符合企业扩大规模的需要。企业在经营过程中一般会遇到因规模扩张而产生的融资问题，解决这一问题有三个办法：一是通过企业自身的利润积累实现；二是通过扩大负债规模实现；三是采用股份公司的组织形式直接融资实现。第一种办法为企业规模扩张带来的空间有限，后两种是企业扩大规模普遍采用的方式。可见，公司是人们为了进行有规模的生产经营而形成的一种经济组织，可以分为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按照我国《公司法》的规定，有限责任公司是指股东以其出资额为限对公司承担责任，公司以其全部资产对公司的债务负责。股份有限公司，其全部资本分为等额股份，股东以其所持股份为限对公司承担责任，公司以其全部资产对公司的债务承担责任。二者的主要区别在于公司资本是否分为等额股份以及公司设立的方式上。股份有限公司在设立过程中采用募集方式，往往称为上市公司或公众化公司。
2.现代企业制度的主要特征
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将现代企业制度的特征概括为“产权明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四个方面。这四个方面之间存在内在的、必然的联系。“产权清晰”是基础、前提和必要条件，否则，便不可能做到“权责明确”，便无法实现“政企分开”和“科学管理”。
（1）现代企业制度是一种投资者与企业产权关系明晰的企业制度。
在独资企业和合伙制企业中，所有者与企业是融为一体的。但是，在现代企业制度下，所有者与企业的关系演变为投资者与企业法人的关系：投资者拥有对财产的最终所有权，并以投入到企业的那部分财产为限，承担有限责任；企业是独立的法人，企业对投资者投入到企业形成的资产拥有法人财产权。我国出版社经过“改制”由事业单位转变为企业，也必须明晰产权关系，就是企业中的国有资产所有权属于国家，其他资产属于其他股东；股东或股东代表行使资产最终所有权，企业拥有法人财产权。
（2）现代企业制度是一种权责明确、企业与投资者各行其职的企业制度。在现代企业制度下，企业和出资人都应享有相应的权益和承担相应的责任。企业是法人，拥有法人财产权，能够独立享有民事权利，承担民事责任。企业的其他权利与责任是通过董事会和总经理的权利与责任来体现的，主要有：日常生产经营权、股东会闭会期间行使股东会的职权等；对企业的经营效果和企业的发展负责，并获得相应奖励和惩罚。出资者的权益是：按其投入企业的资本额，在企业盈利后可以享受分红派息；对企业重大经营决策有表决权；对企业经营状况有进行检查、监督和咨询的权力；在企业解体时，有对企业的净资产按比例清算、收回部分投资的权力。出资者的责任是：在企业发生亏损甚至破产时，出资者要以投入企业的资本额对企业的债务负有限责任，承担一定的企业经营风险。出版社在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后，国家只能作为一般股东，享有股东的一般权益和承担相应的责任，但不能超越股东的权利去控制和干预出版社的行为。
（3）现代企业制度是一种政企分开、企业自主经营的企业制度。政府与企业是两种不同性质的组织。政府是政权机关，对国家的经济具有宏观管理职能，不能直接干预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而只能实行间接调控，即主要通过经济手段、法律手段及发挥中介组织的作用对企业的活动和行为进行调节、引导、服务和监督。企业是以盈利为目的的经济组织，是市场活动主体，必须按照价值规律和市场要求来组织生产和经营。政府和企业在组织和职能上必须是严格分开的。我国出版行业长期存在严重的“政事不分”“政企不分”“企事不分”的现象，在“转企改制”过程中，政府还不能从根本上退出国有出版企业，出版企业很难拥有真正的自主经营权。
（4）现代企业制度是一种管理科学、行为规范的企业制度。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必须要建立起科学而规范的法人治理结构，只有这样，才能使得企业的权力机构、监督机构、决策机构与执行机构之间相互独立、权责明确，使得企业内部形成激励、约束和相互制衡的机制。也只有这样，才能既保证决策的高效率，又保证决策的科学化；既保证经营者有充分的权力，使企业经营机制具有灵活性、适应性，又保证企业经营者不会损害所有者的利益。我国出版社在转制为企业后，关键是要建立起真正有效的法人治理结构。
三、现代出版企业的制度特征
出版企业是文化生产单位，不同于一般的物质生产单位，它在创造精神产品的同时，还通过物质载体形成有形产品并经过市场交换获取物质回报。即使在西方发达国家，一些负责任的大型出版企业也在一定程度上以追求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有机统一为目标。所以，出版企业具有双重属性，除了具有一般企业组织的特征外，还有文化单位的特性。
1.现代出版组织的类型
目前，国际上的出版机构一般有三种类型：（1）政府出版机构，一般附属于政府某个部门，没有独立的主体地位，其出版物为社会公益事业服务，大都免费派送。（2）经营性的非盈利性组织，发达国家的大学出版社一般采用这种企业形态，如美国哈佛商学院出版公司，英国牛津大学出版公司、英国剑桥大学出版公司等，这类出版企业也完全采取公司制的形态，其运营与其他公司制企业相同，只是其出版的内容更偏重于学术和文化，政府对这类出版企业予以税收上的优惠，公司的收益须用于教育和文化事业。（3）股份有限公司，其中有的是上市公司。这类企业是发达国家出版企业的主流形态，所有大型的出版集团均采用这种形态，其市场销售额约占发达国家出版市场的90%左右。
2.现代出版企业的制度特征
从国际出版业的出版组织形态可以看出，现代出版企业具有鲜明的结构特征与制度特征，这两大特征综合到一起，形成现代出版企业的独有特性。这个特性具体包括：
第一，符合市场需求的企业形态。无论是投资方式、治理结构还是内部管理机制，现代出版企业都是典型的适应市场经济活动要求的企业化组织形态。
第二，具有鲜明的文化追求和企业使命。不管在资本主义社会还是在社会主义社会，作为文化生产单位的出版企业都承担着保护和发展本国文化的历史使命，同时出版企业还是统治阶级执政的重要工具和手段，承担着表达与传递统治阶级声音和意志的任务。
第三，具有强大的内容创新能力和以内容提供作为核心的产业链布局。现代出版企业既然是一个符合市场需求的企业形态，在生产内容上它必然具备不断创新的能力，并且形成以相应的内容提供为核心的产业链，谋求强大的市场竞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