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小孩妇女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人吗？！”
“大人！这哪里是小孩，都是山匪！”
赵良脸上没有惭愧之色。
“山匪截杀财货，伤及无辜，罪该万死，”
赵良擦去脸上血污，扬起脸，并不回避齐孟灼热的眼神。
齐孟被赵良呛得说不出话。
“大人，时候不早，快些动身吧。”
蜈蚣岭下泉水叮叮咚咚，身上沾满血污的羽林卫在泉水旁清理血污，清澈的溪水很快被血染红。
齐孟低下头，目光落在那位被押上来的“山匪”身上。
所谓山匪不过一老头。
老头身材瘦削，头发斑白，身着长衣，前襟破破烂烂，纤尘不染。
“抬起头来！”赵良大喝。
或许五十岁，或许七十岁，眼角遍布皱纹，眉宇之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大人，看样子是个读书人，”赵良低声道。
“松开！”
卫士放开老头，老头颓然倒地。
“老先生认识在下？”
老头眼睛直视齐孟，眼眸摄人心魄。
“大人！再不走，今晚就要露宿蜈蚣岭了！”
赵良情绪激动，显得不耐烦。
苍山轮廓渐渐模糊起来，太阳西沉，天色晦暗。
风吹过，山岭间颇有些寒意，齐孟裹紧长衣。
“赵将军，到武关还要多久？”
“至少两个时辰。”
语气之间露出对齐孟不满。
齐孟仰望群山，山色苍茫，参天古木无边无际。
山林间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大人，快走！”
“此人如何处置？”齐孟手指指老者。
“杀掉！”赵良斩钉截铁道。
齐孟很好奇正常人为何变成一架杀人机器。
李斯的法家思想？还是秦国的耕战制度？
“住口！”
齐孟很清楚现在自己稍一松口，老头立即就会被赵良砍成两截。
赵良身上流淌着野蛮的血液，粗鲁无礼，野蛮残暴，这就是大秦帝国理想中的士兵，嬴政的千秋霸业就是在一个个“赵良”身上建立起来的。
攻击齐孟的不是什么山匪，甚至不是普通百姓，完全是一群走投无路的难民。
这些人的目标不是杀人越货，只为填饱肚子。
将屠刀伸向无辜平民，把平民尸体剁成碎块。只有变态的士兵，变态的国家才会干出这种事。
齐孟对大秦帝国的好感陡然消散。
“退下！”
赵良很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秦军强调秩序，长官的权威，下属是绝对不敢冒犯的，稍有冒犯，轻则罚为奴隶，重则车裂分尸。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什么和一群暴民在一起。”齐孟抬起头，一脸和气的问道。
望着老头犀利的眼神，齐孟感觉眼前此人也非等闲之辈。
“老夫，姓徐名福，”
“秦军如同虎狼！这位将军，杀人更是一把好手，”
赵良青筋暴涨，若不是齐孟拉住，他会立即扑上去把老头砍死。
“大人！再不走天马上就黑了！”
蜈蚣岭以北传来火光，厮杀声呐喊声渐渐清晰，大概是王腾组织夜袭，或者是敌军反扑，众人屏息凝视。
战斗还在进行，天色暗淡。
“带徐先生到泉水边清洗干净！给他换一身干净衣服！”
“诺！”秦军答应一声，慌忙转身离去。来不及与徐福寒暄，天色完全暗下来。
“赵将军，前面开路，快点离开此地！”
山路崎岖坎坷，马车难行，貌似大秦驰道到了这里已经不能前进。
齐孟走下马车，徒步向前走，一条小路荆棘丛生，连接山麓山顶。
赵良率领士兵，挥舞长剑，艰难前进。
“大人，咱们脚下这条路是去年大军开辟出来的，才过一年就变成了这样。”
说到这里，赵良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伤感，大秦兵锋锐利，却也总有无力掌控的地域。
赵良停住，飞快的望齐孟一眼。
“大人听见没？”
山谷间，隐约传来狼嚎声。
“个头挺大啊。”
从狼嚎频率来看，嚎叫的狼个头很大。
“大人也曾狩猎？”
赵良挥剑砍断碗口粗细的藤蔓，面不红气不喘。
“赵将军如何知道？“
齐孟前身的职业是阻止别人狩猎。
“哦，”
食人狼是什么品种，齐孟没有听说过，难道是史前怪兽？
不敢多想。
先秦时代，围捕狩猎是士大夫的特权，韩非子吃饭都是问题，哪里有闲情逸致去打猎呢？赵良对韩非境遇并不了解，只把它当做普通王孙。
这些羽林卫虽然骁勇善战，却不曾与狼作战过。
“天黑下来，方圆几十里的狼群都会围上来，这些畜生胃口很大，一口下去就是一坨肉。”
齐孟这话倒不是夸张。
“凭声音估计，咱们这次遇到的狼，身子和马驹差不多大。”
赵良倒吸口凉气。
和马一样大的狼地球上从没有存在过，或许只生活在玄幻世界里。
“大人，都怪你刚才耽误了。”
“去了武关是死，呆在这里也是死，将军是想被狼吃掉还是被王腾吃掉？”
齐孟面无表情，脸上挂着一心求死的表情。
“为何说去了武关就死？”
待在蜈蚣岭被狼群吞噬还能让人理解，去武关为什么就会死，赵良真的不明白。
“大人把话说清楚。”
临行前，李斯对赵良说，放手去干，前脚到武关，后脚就有援军支援，铲除王腾，不在话下。
“大王早已经放弃武关，所谓援军都是假的。”
齐孟一字一句说道。
“你怎么知道？”
“此事是内侍总管赵高亲自告诉在下的。”
赵良揪住齐孟衣领，使劲摇晃。
“阉人的话也能信么？”
赵良一把推开长官，显得怒气冲冲。
赵良心凉到了底，原来李斯正的是要让自己去送死，借刀杀人，用心险恶啊。
“既然如此，大人还来武关作甚？寻死？”
周围秦军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目光齐刷刷落在齐孟身上，齐孟一惊，闭上眼睛等待被人乱刀砍死。
“丞相李斯在君上面前污蔑羽林卫谋反，大王网开一面，让你们护卫在下到武关，生死任由天命。”
赵良叹息一声，表情扭曲，李斯面善心狠，没想到竟然要赶尽杀绝。
“你们与李斯有什么过节，他为何这般赶尽杀绝。”
“一言难尽，大人，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满地狼藉的尸体很快会引来大批野狼。
蜈蚣岭匍匐在夜色中，宛如一条巨大的蜈蚣。
不远处，武关赫然挺立，俯瞰秦楚两军阵地。
侍卫举起火把，树影憧憧，阴森诡异。
王腾没有派人来接待，可见前线战事惨烈。
武关那边厮杀声渐渐平息，齐孟闭上眼睛想象着前线残破的尸体堆积成山，盔甲兵器一片狼藉，战马哀鸣，宛若地狱。
山谷间出来撕心裂肺的怒吼，树林都震动起来，树叶哗哗啦啦，让人毛骨悚然。
齐孟下意识握紧长剑。突然遭遇数量密集的猛兽，齐孟心里没底。
怒吼声由远及近，血红色的灯笼在树林间游荡，形如鬼魅。
“狼群吞噬尸体，中了尸毒，全都疯掉了。”
赵良早听人说武关附近的野狼眼睛是红的，比人血还要红，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
蜈蚣岭野兽横行，遍布虎狼，别说是商旅行人，就连山匪黑旋风他们也不敢在此处过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