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锵
沈善洪校长是八六年到杭大的,他当时在省社科院当院长。动员他来,我参加做了一些工作。我们俩是老交情。五二年的时候,我们就在浙江师范学院(后来的杭州大学)同学,我在教育系,他在历史系。一起在团委工作过。前后算起来,交往有60年了。他在团委是学习委员,学习很用功,功课很好,毕业后留在马列教研室。沈善洪有文史功底,中学是杭一中毕业,优秀生,底子好,留校后去人民大学研究班学习,改学哲学,成绩也很突出。因为喜欢黑格尔,同学给他起个绰号叫“老黑”。他本来可以在学术上做出更大贡献,而且,如果不调动,工资也比现在高。但他从大局出发,来学校工作,在科研上做出了很大牺牲。来杭大任校长后,也并没有特别偏向自己的学科专业,而是着眼于全校学科建设,除了继续发挥原有的学科优势以外,又大力发展了金融、新闻、计算机、心理等新学科或优势学科。现在有的领导,一到领导岗位就立马建设自己学科,上博士点,扩大招生,等等,但沈校长没有这样做。沈校长有的时候确实会因为工作上的直率引起一些争议,但大家都明白他不是为个人私利,虽有争议,对他也就都理解了。
他到校任校长那一年刚好有学潮,后来八九年又是一个学潮。很多老师包括一些年轻教授卷进去,中纪委四号文件还专门要求各学校进行处理。当时情况比较复杂,但沈善洪校长与当时的党委领导顶住了压力,尤其对一些年轻教师和学生非常爱护。总的感觉,他在处理这些问题时,比较稳重宽容。
沈善洪校长做事胆子大,敢讲真话,只要他认为是正确的,只要是对学校发展有利的,他都会花大力去做。即使上级领导有不同意见,他也敢当面顶。比较突出的一件事情是杭州大学申办出版社。当时高校出版社非常少,每年的出书量也很小。对于高校来讲,出版是重要的学术窗口,随着学校的快速发展,考虑到当时浙江省的出版现状,学校就想申办个出版社,一方面为学校学科发展服务,一方面也可以为浙江的高校服务。当时这个想法报上去,其他方面都同意了,但是最终审批的领导不同意,压在那。那时刚好省里在开两会,杭大与会的教师在会上力争并在大会《简报》登出“杭大出版社为何难产?”的文章。这下子引起了各方的关注。会后,时任省委主要领导同志来杭大商谈。会上,大家争论得很厉害,沈校长有理说理,双方讲话都直来直去,差点吵起来。后来,主要领导同志做了调和,缓和下来,同意了。原先省里有关领导有自己的考虑,后来他们认识也转过来了。相比于当今较普遍的一些“官大一级压死人”、“下级只会服从”的现象,沈校长算是敢讲话的,当时的省委领导也算能接受不同意见。
强烈的事业心是沈校长给我的又一印象。周扬讲过一个比喻,说两古(古代文学、古代文献)方面,北大是“地主”,杭大是“富农”,说明一南一北,两个学校在文方面很有地位和影响。在沈校长的努力下,杭大几个学科发展得很快。在“211”大学中,杭大排在在第72位,在国内省属高校中排第一。当时全国高校1300多所,省属高校1000余所,我们排第一。算是突出的。
在沈善洪校长那一届班子带领下,原杭大在新学科建设、学科交叉融合、年轻人才培养以及国际化等多个方面成就斐然。比如在国际化方面,杭大做得较突出。杭大的国际交流,起步是八四年。八六年,老沈来了以后,很重视,特别是德国的几所大学的交流他费了大力开拓。当时杭大最早建立联系的是美国的印第安纳大学。为了给学校的青年教师创造条件,采取规模对等的办法,与国外高校进行交流互访。这种对等,不是指人数对等,而是根据双方花费的费用对等。我们派出相应人员到对方学校进修访问,同时负责他们来华学中文人员的在校学习费用。一般来讲,在当时,地方院校要想派教师到国外学习是很难的,不仅因为有名额限制,而且当时的学校经费少得可怜。但杭大创新的这种模式,为青年教师的国际化成长提供了有利条件。用这样的办法,几年里我们安排了近200名青年教师出访国外。很多青年教师学成之后也自觉回校,因为他们内心非常感动于学校的帮助、爱护,有一种回报学校的强烈意愿。
沈校长对生活比较随便,对吃穿等生活条件不大在意。但工作起来却要求认真踏实,对事业十分执著。沈校长有个习惯,一想事情就不停地抽烟,经常他办公室里满是烟气。他也常到薛书记办公室商量事情,结果薛书记办公室烟灰缸里的烟头也经常是满的。沈校长十分关心青年教师的成长,在他与薛书记等的带领下,老杭大出来的几个年轻人,如费君清、叶高翔、林正范、肖瑞峰、沈松勤、殷企平、罗卫东、史晋川等,在各自的岗位上都工作得踏踏实实的,成为教授、博导,并当上省内大学的校长或院长。
近十年来,沈校长患病长期住院。他不但修订重新出版了《中国伦理思想史》专著,时时关心祖国的发展与学校的发展,而且以坚强的意志与疾病作斗争,与人谈吐时,仍然保持一贯的幽默风趣。
(本文由金锵口述,曾建林、李杭春整理,发表时经金锵审订)
[作者简介]金锵(1929-),男,浙大退休教授。原杭州大学教育系主任、教授。1983年起任杭州大学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