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西阳红了脸儿,亲吻着天底下那绵亘的地线。红得似火的彩云一片片的贴在紫蓝的天空中,像是被人撕碎的彩色纸张。气势庞弘的宫殿在夕阳照耀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可这金色光芒并没有让人觉得温暖,反而增添了一份疏离的神秘感,让人觉得更加遥远。
池见月跟着一个宫人跨进了东宫芳亭阁向卧室走去。池见月的目的是来保护,陪伴玉嗔小姐的,池天慑自然是不能跟着。玉嗔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手中的一张信签。玉嗔看见宫人领着池见月进来:
“见月,你来了?”
“二小姐。”池见月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叫我二小姐,还是和过去一样,叫我玉嗔姐吧!”玉嗔咽下悲伤说。
“这怎么可以,你即将要成为王后,是天下百姓的王后,见月怎么可以逾越。”
“见月……”玉嗔泪水夺眶而出,用手轻轻擦拭着,“你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池见月这才看清了玉嗔手上所拿的信签中所写的字:
“五百年的思念,只为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
池见月沉默了,是的,她想要的不是王后之位,而是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是一个从小就与她一起玩耍,为她赴汤蹈火的人。
玉嗔是北诸侯磒至城城主的二女儿,北诸侯是夏朝的一个诸侯国,位于夏朝北面,而西北方则是另一个诸侯国,‘伯邑侯’。伯邑侯兵力强盛,且有窥视夏朝大王王位的形势,而西北相邻,伯邑侯若要起兵,必须要经过北诸侯的地界才能向王城进军,为了成事,伯邑侯多次煽动兵力雄厚的北诸侯密谋造反。夏朝大王得知后,为了牵制北诸侯,便下诏迎娶北诸侯之女为妻,立为王后,利用北诸侯来压制伯邑侯。
这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就是玉嗔。
“记得我们一起玩耍的日子吗?那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一段日子。”玉嗔淡淡道。
小时候,玉嗔常与身边的随从一起来找池见月玩,那个随从和玉嗔同岁,长年跟在玉嗔身边,叫“弓改”。小时候的时光三个人总是在一起玩耍。到小溪捉鱼,爬到树上捣鸟蛋,去田里捉蚯蚓……主意大都由池见月这人小鬼大的小妮子出,而闯祸的常常是最笨拙的玉嗔,受罚的则是可怜的弓改。
“已经过去了。”池见月轻声说。
“对我来说,他不会过去的。”玉嗔决然的回答。
不知什么时候……不好像是在池见月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去奋斗,与这俩人少了见面的时候开始吧,俩人就悄悄地变了,不在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了。
玉嗔暗然神伤:“我现在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也许不久后,我连见一个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泪珠不断的从玉嗔的脸上淌落:“听玉溪姐姐说,弓改被父亲打折了腿,关在地牢里。”
是的,北诸侯知道玉嗔的事后勃然大怒,一个高贵显赫的城主小姐竟然喜欢一个奴隶,没要了弓改的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由于这个原因也让北诸侯更下定了联姻的决心。
“玉嗔姐……”池见月不善言辞,不知应该说什么来安慰玉嗔。
虽说池见月的年龄不大,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所谓的爱情,但她是知道的,在走南闯北的这几年,见过不少痴男怨女,为了他们心中那神圣的情愫倾尽所能、呕尽心血。池见月也曾好奇过,期待过,但自己似乎与此无缘。
玉嗔擦了擦泪水,用尽力气把眼泪吞回去,哑着声音:“没事,我答应过他不哭的。这是我们的命运。”
弓改是玉嗔这辈子的唯一,而夏朝大王掌握着是玉嗔的命运,多么可悲!
池见月看到玉嗔的处境,不由得多愁善感起来。自己呢?自己的唯一和命运又会是谁?是翰水皓夜吗?
她自己也不清楚……
呼呼的寒风冷冽的吹着,在八角形的楼阁上两个人影伫立,衣裙在风中轻轻摆弄着身体。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依在朱红的漆木柱子旁边,神色呆滞的望着遥远的北方,那里有她的家人,她的牵挂。一个宫女装扮的少女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
“见月,我想到宫外走走。”玉嗔突然对池见月说:“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偷偷的溜出去。”说完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
一身宫装的池见月惊讶的看着玉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吗?你带我出去。明天就要成婚了,以后不知还有没有这种机会。”玉嗔热切的恳求着。见池见月不说话,越发装起可怜来:“求你了!拜托!”
池见月知道不能带玉嗔离开王宫,可终究拗不过玉嗔,两人换下一身宫装,装扮成各诸侯的小丫环,混出宫去。这也要多谢夏朝大王因大婚将许多诸留住王宫之故,才能得此良机。
俩人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玉嗔开心的东跑西窜,一会儿看看珠饰,一会儿玩玩泥人……池见月只跟在她后面,她们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河边小道,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
玉嗔在城中还嫌玩得不够尽兴,拉着池见月,偷偷地溜到城外的湖边去玩耍。
干枯的树杈在风中竖立着,影子倒映在湖面上,像是描绘出来的水彩。
远处,有几人驾着马来到湖边,他们停下马,带马儿到河边喝水吃草,自己也围在河边闲聊起来。
玉嗔卷起袖子,伸手去摸河中的鹅卵石,那鹅卵石色彩明艳,晶莹润滑,漂亮极了。
“见月,有篮子吗?我想把这些都带回去。”玉嗔说。
“没有,我去找几根藤蔓编一个吧。”见月卷卷袖子,向湖岸边的小树丛走去。
玉嗔等了一会儿不见池见月回来,就悄悄来到那几人的马旁,那几人皆穿着清一色的玄棕色武衣的男人,像是哪一路诸侯的侍卫。
玉嗔偷偷解开所有的马缰,跨上其中一匹马,挥鞭在所有马儿身上抽了一记:“驾——”
所有马儿受惊的胡乱的奔跑起来。
玉嗔又回身抽了身下的马儿一鞭:“驾——”马飞快的向前跑去。
那几个人知道出事了,不停地叫喊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玉嗔就这么骑着马飞奔出去了。
玉嗔回头眺望,在那里,除了那几个男人在叫喊追赶着,但不见池见月赶来的身影。
她应该没那么快知道吧,如果池见月知道她跑了,会不会生气呢?会说些什么?
玉嗔驱逐着马,向着北方跑出十几里远,一路上没有任何追兵,玉嗔终于停了来。马儿踏着小步顺着小河慢跑着,时不时停下喝口水。玉嗔回首遥望王城的方向:
离开了王城能去哪儿呢?离开了王城就能和弓改一起了吗?
玉嗔迷惘起来。马蹄踩在小溪里,溅起了晶莹的水花,突然马儿前方出现了另一个驾着马的身影:
“该回去了,玉嗔姐。”来人正是池见月。
玉嗔并不感到意外,以池见月的身手追上她是丝毫不费什么力气的:“我想再看他一眼。”
“你这样是无法看见他的。”
为了江山,大王不会让玉嗔回去,玉嗔若现在逃回去,大王定会认为城主有意叛乱,出兵争讨,为了磒至城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城主更不会让玉嗔再见弓改。
这事玉嗔又怎么会不懂,池见月也说不出口。
为了多数人所谓的幸福的生活,去牺牲一个人的幸福是对的吗?
“回去吧,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池见月轻轻地对玉嗔说:“也许,只有成为王后,才能有机会再见到他。”
她这是在说什么呢!是在煽动玉嗔红杏出墙吗?真是该死。可是除了这样说,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玉嗔坚强的面对事实,不再逃避。
玉嗔怔怔的看着池见月好一会儿,苦笑了:“你说的没错。”随即调转马头:“回去吧。”
马儿又轻轻地跑起来。
看着玉嗔单薄的身影,池见月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却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