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薛怀义,武则天的感情生活成为了空白。虽然这时候武则天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但是没有人陪的日子还是索然无味的。善解人意的太平公主主动给母亲推荐了美男张昌宗。一见才二十几岁的漂亮小伙儿张昌宗,武则天就分外喜欢,立即将其留在身边。而张昌宗也适时地将自己的哥哥张易之也推荐给了武则天,兄弟两人同侍一女的奇观就这样写入了历史。其实张易之、张昌宗两人出身官宦家庭,虽然后来官越做越小,但是毕竟是贵族,素质自然比起薛怀义要高不少。再加上两人长相俊秀,还懂诗词音律,懂得配制道家丹药,所以武则天和两个人一沾就黏糊上了。但这段忘年恋却依旧不能公开示人,武则天任命张昌宗为近侍将军、张易之为司卫少卿,方便两人进宫服侍,而且还大赐二人金银珠宝和宅第奴仆。就连二张的母亲臧氏、韦氏也跟着沾了光,也算是爱屋及乌。更让人咂舌的是,武则天知道臧氏和尚书李迥秀有私情的事情以后,竟然让李迥秀多去看望臧氏,以免她寂寞无聊。照顾到这种田地,实在是让人不好再说什么了。
二张的出现,让武则天很快就从失去薛怀义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二张对武则天也是极尽本领服侍,经常给武则天唱曲吟诗,不但在生理上满足了武则天,还满足了她心理层面的需求。正好这时候国内外一片祥和安定的景象,武则天便整日与二张耳鬓厮磨,优游快活。随着宠爱的日益加深,二张的政治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武则天宠信二张的消息很快就被外界所知,皇族大臣们也纷纷巴结二张,希望他们能在武则天面前说自己的好话。武氏子弟也对二张献媚,经常在二张家门口等着他们出门。二张一出门,他们就争先恐后地忙着替两个人牵马执鞭,还称张易之为“五郎”、张昌宗为“六郎”。一次,有人赞美张昌宗长得漂亮,说“六郎面似莲花”,宰相杨再思竟然极尽肉麻地说“莲花似六郎”。由此可见,二张对于想往上爬的人是多么重要。
不光是二张得到了实惠,连他们的兄弟们也沾了光。他们的弟弟张昌仪被任命为洛阳令。而此人特别贪婪,经常为人跑官买官。一次一名姓薛的候选官员给了张昌仪五十金的贿赂,让他帮忙给自己弄个官儿做,并把自己的姓名和籍贯写在状纸上给了张昌仪。张昌仪马上把管理官员的天官侍郎张锡叫来,把状纸给他。
不想张锡是个糊涂蛋,把状纸给弄丢了。张锡又厚着脸皮去问那个姓薛的名字,被张昌仪臭骂了一顿。其实张昌仪也没有记住名字,就让张锡把姓薛的都安排当官。张锡回去一查,姓薛的有六十多人,没办法只好把这六十多人都授予了官职。二张的亲戚都能这样,可想二张当时的势力有多强悍。
回过来再说二张。二张信奉道教,深信丹药可以延年益寿。武则天先前主张扬佛抑道,但在二张的劝说下,武则天改变了想法,采取了“佛道并重”的方针。武则天晚年多次游览嵩山,就是想从道教中得到长寿之法。而二张长居内宫,多有风言风语,为了遮人耳目和修炼丹药,圣历二年(699)武则天宣布成立“控鹤监”,由张易之为长官,张昌宗、李迥秀、薛稷等人为监内供奉。而为了壮声势,二张又请来号称700岁的道教大师胡超为武则天炼制长生不老药。这下二张可以明目张胆地进出内宫,不用再偷偷摸摸了。在控鹤监里,二张带领着文人们为武则天吟诗作赋,弹琴唱歌,极大地丰富了武则天的业余生活,武则天也乐在其中。而武则天在吃了炼制的丹药后,自觉有用,甚至宣布改元为“久视”(700),以示长寿无疆。
后来,武则天想再给二张加官晋爵,可是两人没有任何政绩,实在是没法服众。为此,武则天又一次使出了原来的伎俩。为了提薛怀义,让他修建明堂,这次她让二张编修《三教珠英》。之所以让二张干这活儿,主要是业务对口,《三教珠英》是一部大型诗歌的选集类书。二张就集合了众多当时有名的诗人一起搞起这个文化形象工程。长安元年(701),《三教珠英》编撰完成,一共一千三百一十三卷,二张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紧接着,二张得到了升迁,张易之被封为麟台监、恒国公,张昌宗封为司仆卿、邺国公,并各赐三百户。两个油头粉面的小年轻成了公爵,不得不让人感慨:“傍”上一个女皇帝,真能少奋斗多少年啊。
纠结:继承人问题
作为一代女皇,武则天的身份非常复杂,对于李家来说,她是媳妇又是终结者;对于武家来说,她是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也是福星。在父权大行其道的社会里,武则天能当上皇帝已经是一件破天荒的奇迹了,而下一任皇帝是男是女这就是一个问题。
传给男的吧,有两个选择,一是传给李显等李家的子弟,二是传给武承嗣等武家的传人。先说第一个选择,如果自己百年后,李家的人成了皇帝,是无论如何都要改回叫唐,这么做不就把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建立的大周王朝拱手又送回了李家?这个方案武则天有点儿不甘心。武则天知道,建立一个新政权谈何容易。日后李家人真的当上了皇帝,对自己这段历史会怎么说,一定不会拍手叫好,可能会把自己说成篡位者,根本就是罪人,而不是伟人。看来,第一个选择好像不理想。
那第二个选择就是让武家的人来继承王位。可能这样做武周政权应该可以多存在一段时间,都是武家人,自然不担心会改朝换代。可是问题又来了,武家人虽然是近亲,但是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而且武承嗣等人还是自己讨厌的哥哥的后代。上面说过武家的故事,要不是为了延续武家的血脉,武则天是不会让武承嗣等人回来的,想起那些陈年往事武则天心里确实不是滋味。最关键的是武家的人没有自己的骨肉,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不留给自己的孩子,反而留给侄子总是有点舍不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武家能否顺顺利利当上皇帝?无论是舆论,还是人心向背,还是都倾向于李家,就武家那点儿人,说不定还会被李家赶下台。即便是李家没把武家赶下台,武家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极有可能对李显、李旦痛下毒手,如果这样,武则天真算是没有后人了。这个选择看起来好像还没有第一个方案理想。
让男的继位结果都不遂武则天心愿,那么就只有让女的继位。要是再破天荒一次,那也只能传给自己的女儿,像太平公主这样的。但是太平公主也姓李啊,总不能让她改姓武吧,转了一圈,问题又转回了原地。武则天真的很矛盾,既想让武周政权继承下去,又要自己的骨肉能当上皇帝,这是一个永远的死结,打不开、剪不断,好像永远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就在武则天左右为难的时候,武家子弟和李家子弟之间围绕继承权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这里我们先要介绍一下武则天的两个侄子武承嗣、武三思。武承嗣、武三思是武则天的侄辈,虽非亲生骨肉,但毕竟是本家。武则天亲政后,武承嗣、武三思成为了武则天可以信赖的人,特别是武承嗣,对武则天言听计从,很会巴结这个姑姑。而武则天也视武承嗣为嫡系,遇有重大事情总是交予他办理。为了让武则天登上帝位,武承嗣没少忙活,前面提到的那块刻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字样的石头就是武承嗣伪造并授意他人呈献的。他还策划了全国性的请奉武则天登基的“群众运动”,促进了武则天顺利登基。在拥护武则天方面,武承嗣也算是尽心尽力,没少为武则天鼓劲加油、制造舆论。而武承嗣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很明确,姑姑当了皇帝自然自己也能得到好处,更重要的是有了可以问鼎天下的机会。在武则天称帝后,武承嗣成为了魏王,不久又当上了宰相。这也使武承嗣想当太子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武承嗣的夺权斗争
武则天依然很纠结,武承嗣却已经开始行动了。既然想当皇帝,就要先给自己壮威。看着“群众运动”的威力不小,武承嗣准备也为自己搞点请愿活动,于是一场闹剧上场了。洛阳人王庆之在武承嗣的指使下,带领着数百名群众上表请求立武承嗣为皇太子,废除李旦的皇嗣身份。武则天应该明白这里隐藏着什么,但是她还是要见王庆之,因为这时候的她依旧在死结里挣脱不出来。武则天询问王庆之:“皇嗣是我儿子,为什么要废了?”王庆之回答:“现在是武家的天下,为什么要立李姓的皇嗣?”武则天顿时无语。就像上面所说,这个问题是死结,不管怎么说都有道理,不管谁说都是对的。但武则天还是拒绝了王庆之的请求。王庆之不依不饶,以死泣请。武则天没有办法,只好给了他一张“印纸”,告诉王庆之以后想拜见她,出示这张纸就行。从这个细节来看,武则天确确实实在纠结,不是一般的纠结。
武则天需要别人为自己出主意。她可能认为局外人更能看清形势,于是找来当时的文昌右相岑长倩,问他是否同意废李旦的皇嗣身份。
别看岑长倩是武则天提拔上来的新人,而且还曾奏请让李旦改姓武,但是他认为不管姓武也好,姓李也好,李旦身体里流的是李家的血,名字就是个符号,改了还能改回来,但绝对不会同意武承嗣当皇嗣。其他的大臣也基本上一边倒,不支持武承嗣当皇嗣,毕竟武家还是新贵,比起李氏来还是差了很多。不过尝到请愿好处的王庆之依旧继续替武承嗣摇旗呐喊,多次求见武则天。最后武则天终于无法忍受了,让李昭德去教训一下王庆之。李昭德是个善于洞察别人心机的人,更是一个能干强悍事儿的人。李昭德把王庆之揪到光政门外,当着那些请愿的人说:“这小子想废皇嗣,立武承嗣。”说完就令人当着大伙儿的面痛揍了王庆之一顿,不但见了血,而且最后将他杖杀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些跟着王庆之来的人一看这架势,立马一哄而散,谁也不敢再来请愿了。
随后李昭德向武则天进言,从亲情方面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李昭德说:“世间的事情都讲究规矩,哪里有侄子给姑姑立庙的?李旦是你的儿子,只有传给儿子才是正确的。”李昭德的话没有错,也说得很实际。他的话可以理解为两层意思,一是如果让武承嗣继承了皇位,那么他就会给他的父母及祖宗建庙,而作为姑姑的武则天,武承嗣是不会给她建庙祭祀的,因为他们不是亲骨肉,而只是姑表亲;二是只有自己的子孙才能想着自己,反过来又一次印证了姑亡侄继是多么不靠谱的事情。武则天听后,又问:“武承嗣是我的亲侄,所以我视他为心腹。”而李昭德回应道:“别说姑侄关系了,就是父子关系又怎么样?历史上杀父的人还少吗?何况是侄子?”李昭德的这句话一针见血。为了能更具杀伤力,李昭德又适时地加上了一句:“武承嗣是你的亲侄,又是亲王,不宜把持中央大权。连父子之间都能相残,如果让他有了重权,万一反叛,帝位不就危险了?”
这下,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脉络:侄子不会给姑姑立庙——只有儿子才能立庙祭祀——连儿子都能杀父——侄子更不能相信。道理很明白,条理很清楚。在这样严谨的伦理逻辑下,武则天顿时无话可说,她一定在深思自己对待武承嗣的态度。李昭德的话可能深深地触动了武则天的神经。所以从此以后,武则天对武氏子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虽然可以用,但是也要防,毕竟本家人不如自家人可靠。
虽然武承嗣没有成功,但是他让武则天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他并没有打算放弃努力,在他看来坐以待毙是永远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他开始打李氏宗族的主意,因为只要是李家人活在世上对于武承嗣就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所以武承嗣力劝武则天将李氏宗族消灭干净。在他的鼓动和陷害下,李氏宗族的不少人被清洗。而武承嗣眼中最大的对手还是皇嗣李旦,虽然这时候李旦也没有明确被立为皇太子,但毕竟是原来从皇帝位子上下来的,武则天如果想传位,李旦应该是第一人选。
要想除掉皇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正好当时发生了一件事情给了武承嗣可乘之机。武则天有一个婢女叫团儿,经常向李旦表达爱意。其实,当时李旦已经被降为皇嗣,不是皇帝了,可是不知道团儿怎么想的,可能是看到武则天没有对李旦下狠手,认为李旦还有当皇帝的希望。但事情远非这么简单。长寿二年(693)元旦,武则天在万象神宫举行祭祖仪式。先由她本人为“首献”,而“亚献”本来应该是皇嗣李旦主持的,结果这次成了武承嗣。就是连“终献”也没有李家什么事情,安排武三思主持。从这点看来,不光是李旦被边缘化了,所有的李家人也都边缘化了,想恢复大统的希望不大。
可是团儿就是看好李旦,撇下女人的矜持向李旦表达了爱意。可是结果让她失望了,李旦拒绝了团儿的主动表白。这也很好理解,李旦知道自己现在朝不保夕,哪还有心思娶小老婆,再说团儿是武则天的婢女,她积极地和自己接近是什么目的,李旦心里也没底。团儿很生气,她没有找自身原因,反而迁怒于李旦的妃子刘氏和窦氏,认为是因为她俩造成李旦对自己不感兴趣。团儿想出了一个诬告的坏点子,做了个木偶偷偷埋在了刘氏和窦氏住的地方,然后向武则天诬告说两人用巫术诅咒女皇。武则天一听,这还了得,在宫中极为忌讳用巫术这种事情。第二天,武则天借故将刘氏和窦氏召入宫中,结果两人一去就没了消息。李旦知道这是武则天做给自己看的,两个妃子到底怎么样了,他真的不敢去问,自己就只有看着的份儿。武则天还真就把刘氏和窦氏两人杀了,埋在了宫中。这下团儿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人举报团儿诬陷刘氏和窦氏的事情。这时候武则天才恍然大悟,即刻将团儿斩了。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更为险恶的事情还等着李旦呢。两个老臣裴匪躬、范云仙偷偷去李旦那里看望他。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这时候的李旦也没有再做皇帝的想法。但是武则天认为这是大事,要是这些大臣都和李旦勾勾搭搭,早晚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于是武则天下令将裴匪躬、范云仙腰斩了。腰斩是个残酷的处死方法,所以武则天就是要做给文武百官看,谁要是有复辟的想法,这就是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