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不合乎情理的行政强制性命令,在施行过程中就颇有难度,很快就有人违禁了。左拾遗张德为了庆贺喜得贵子,偷偷地杀了一只羊,并请亲朋好友前来开开荤。张德的同事——补阙杜肃也被邀请去打打牙祭。这本是件好事,虽然违反了禁令,但是喜事总归是喜事。不料这个没良心的杜肃,不但吃了人家的羊肉,还顺便偷走了一块肉饼。这也不算什么,更让人不齿的是,他回家后竟然写了一封密报,连同肉饼一起呈报给了武则天,给张德打了一个小报告。到了第二天早朝,武则天问张德:“听说你生了儿子,恭喜恭喜啊。”张德连忙拜谢。武则天又问:“那你请客的肉从哪里来的啊?”这一下可把张德吓得没了魂儿,连忙磕头谢罪。武则天笑着说:“朕禁止屠宰,不是什么时候都禁止的,红白喜事宴请是可以的,只是爱卿以后要慎重选择宴请的客人。”武则天把杜肃的告密书给张德看,这下杜肃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大臣们也一致鄙视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从上面的两件事来看,武则天已经改变了对告密者偏听偏信的态度,更加注重从多方面获取信息,了解事情的真相,这也为以后彻底消灭酷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长寿二年(693),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直接导致武则天对酷吏采取了强硬的手段。因为那年有人告发“岭南流人谋逆”,武则天立即派出以万国俊等六名酷吏为“六道使”,赶赴剑南、黔中、岭南等地处理谋乱之事。而且为了方便审案,武则天还授予“六道使”可以处斩的权力。万国俊到广州后,不辨是非,将处斩人数的多少作为向武则天邀功的砝码,杀死三百多人,并伪造谋反状上报武则天。武则天不明真相,竟然将万国俊升官。其他的“六道使”看到万国俊杀人升了官,也就效仿着纷纷大开杀戒,一时间被害之人数以千计。后来“六道使”的暴行被人揭发出来,武则天得知后,立即明白了酷吏们杀人就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心生悔意,派人安抚侥幸逃生的流民,公开承认六道使的暴行,并将万国俊等人在当地处斩,以告慰亡灵。其他官员也纷纷上书弹劾酷吏的所作所为,武则天清楚了这些人的险恶用心,对酷吏顿时失去了信任。
诛杀来俊臣,告别一个血腥的时代
不过,来俊臣依然岿然不动。并不是来俊臣多么忠心,而是武则天认为酷吏不能没有,不用也要放在那里吓唬人。来俊臣却不这样想,他认为自己是武则天身边不可缺少的人物。为了凸显自己的重要性,万岁通天二年(697)六月,来俊臣竟然打起了武氏兄弟和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的主意。当时武则天正宠信张易之、张昌宗两个男宠,来俊臣也没有忘记他们,连“二张”加李旦、李显一起牵扯进来,有点“全锅儿端”的架势。来俊臣还添油加醋,说以上诸人串通南、北衙共同谋反。南北衙统率的禁军分别负责京城的巡查和保卫皇城的安全,属于保卫武则天的核心部队,来俊臣这么说就是为了扩大范围,让武则天感到恐慌。不过事与愿违,来俊臣也不想想,他告的这些都是什么人,除了武则天的亲骨肉就是武则天最为信任的人,尤其是太平公主等人属于大周的决策层,他们谋反后的日子也未必比现在过得舒服。“丧心病狂”就是来俊臣这时的写照。
武氏诸王以及太平公主也很清楚来俊臣的坏名声,他们知道,如果让这只疯狗咬上了,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于是武氏诸王联手太平公主对来俊臣下手了。面对这两股势力的共同绞杀,来俊臣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很快就进了监狱。事实证明,当酷吏自己尝试了酷刑一样扛不住,周兴是这样,来俊臣也是这样。很快来俊臣的供词放在了武则天面前,毋庸置疑这个罪名一定是谋反,还有能大过这个罪名的吗?而来俊臣的行为也足够证明这一点,连武则天的嫡系都被扣上谋反的帽子,为的就是孤立武则天,成为孤家寡人。而武则天这时候还在犹豫,毕竟是自己用过多年的狗,就是真狗养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何况是比真狗还有用的人。
不过,大臣们知道这是搞倒来俊臣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随之而来的就是更为疯狂的报复,于是大家积极行动起来。当时的宰相王及善看着请示处决来俊臣的奏章迟迟没有得到武则天的批准,于是对武则天进言说:“来俊臣凶残贪暴,是国家的祸害,如果不除,会动摇国家根本的。”这话说得够严重了,直接和国家安危挂上了钩。但是武则天仍然没有表态,她还在纠结。接下来,另外一名宰相吉顼继续做武则天的思想工作。他奏请批准处熏球是古代一种熏香器。该熏球为银质,通体镂雕,既起装饰作用又便于香烟逸散。内部装有设计巧妙的香盂,无论熏球如何转动,香盂都能保持平衡。
决来俊臣,而武则天依旧念在来俊臣对她有功的份上,想拖延。吉顼说:“来俊臣聚结不法之人,陷害忠良,受贿巨大,被他杀的冤魂到处都是,这样的国贼,有什么可惜的?”这几句话可能对武则天起了作用,武则天痛下决心,签署了处死来俊臣的奏章。
来俊臣就这样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为官二十年,制造各种冤案不下百起,冤杀大小官员近两千人,灭族一千多家,被他杀掉的人有数万之巨,其中还包括李氏王爷、郡主等几十人,宰相五人,大将军十几人,可以说来俊臣的仕途是用白骨铺成的,他的手上沾满了太多人的鲜血,恶贯满盈就是对他一生的评价。在行刑当天,来俊臣的仇家们一起来到刑场。当来俊臣被砍下头来后,仇家们立即扑上去争着咬他的肉,还挖眼珠、剥面皮、剖心肝,瞬间来俊臣的尸体被人分成无数段,可见恨他之深。
武则天这时也下诏历数来俊臣的罪状,并宣布灭其族。不管是大臣,还是普通的百姓都奔走相告,传播着来俊臣被诛杀的好消息。来俊臣的死成为酷吏退出大周历史舞台的标志,一个血腥的时代已经过去。而最为受益的就是武则天本人,她利用酷吏扫平了自己前进的道路,又适时地整治了酷吏,取得了全国的拥护。武则天将所有被冤屈人的怒气都转移到了酷吏的身上,自己反而置身事外,坏事都是酷吏做的,脱清了自己的干系,真是绝对巧妙的手腕,堪称政治高手。
从谏如流,任人唯贤
武则天在驾驭百官方面确实颇有手腕,可以说是采取“一手硬一手软”的策略。既对不顺从的大臣采取强硬手段,又虚心听取正直大臣提出的建议,做到从谏如流。当时武则天设置的四色铜匦本意就是来收集各方的意见,只是后来这个初衷变了味儿罢了。武则天为了接受纳谏,还特地设立“纳言”这一官职,这个官职主要就是负责管理纳谏事宜。而且武则天对这个官位也相当看重,担任“纳言”的基本上都是武则天信任的人,狄仁杰、娄师德等人就当过“纳言”。
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能够纳谏如流的皇帝,比起以纳谏出名的唐太宗李世民也毫不逊色。武则天虽然政令严明,刑罚严峻,但对直言敢谏的臣民却十分敬重,尽量采纳他们的意见,即使言语有所冒犯,也能宽容待之,不予追究。比如,武则天晚年为了自己的私欲,大肆召美男进宫,大臣米敬立即上书批评了她这种行为。武则天听后非但没有治他的罪,还赏赐了五色绸缎百段,褒奖米敬敢于说真话。后来,米敬还做到了宰相之位。另外一个例子就是武则天迷恋佛教,在造佛像的事情上不惜花费巨大,而且还鼓励民间造佛。宰相李峤针对此事上书,规劝武则天减少建佛的行动,并阐述说将钱财用来周济贫穷的百姓比建大佛更加实际,可以体现武则天有慈悲之心,以获得百姓的支持,监察御史张廷也表达同样的意见。武则天虚心听取了他们的意见,放弃了修建佛像的活动,并对他们的劝谏大加称赞。
武则天统治时期,很少有人因为直谏而获罪。即便是有人在谏诤中触犯她的隐私,劝她退位,甚至涉及她的私生活,指责她的缺点和过失,她都能大度包容。因此,这一时期直言敢谏在朝中蔚然成风,下情能够上达,对革除弊政、促进政治清明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