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时,舞师让秀女们练了一场舞,专门给楚王表演看的,由高秀女来领舞,那位高秀女十分开心,每天都刻苦练习,舞姿一日比一日优美,一天比一天娴熟。在最终排练时获得了舞师的一致好评。
高秀女获得了秀女们的鼓励也获得了一些秀女的嫉妒之心。那天夜里,高秀女在院中“不慎”绊倒,跌落在一口深井之中。第二天早晨,宫女们打水洗衣时才发现了高秀女。
被太监们合力打捞上来之后,高秀女的那美妙的身姿已经被泡得浮肿了,丑得就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令人不能直视。
当天的领舞秀女变成了那个拥有头衔的艾秀女,她的领舞引起了楚王的注意,楚王当天晚上就命人将艾美人从秀女房中带出,安排了几个宫女,将她清洗完毕后,就带到楚王的寝宫去了。
当晚的秀女房,几乎没有人是真正入睡的。她们各个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贾贵妃的心里全是恐惧,她十分清楚高秀女的死不是个意外,而是一个阴谋。
她向一旁的楚秀女看去,却见她表情依然,舒适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楚秀女永远都是那种淡定自若的神情,永远都能处变不惊,似乎这些秀女中,只有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那艾秀女就被封了美人的称号,住进了单独的寝宫,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美人衣袍,风风光光地回到了秀女的院子里,与其他秀女道了别,就让宫女与太监拿了她的东西,搬出了秀女房。
在她走时,一位白身秀女冲了出去,她对着艾美人大声吼道,“是你害死了我妹妹,是你还是了我妹妹,你现在穿的这些都是我妹妹的!你脱下来!脱下来!”
那秀女的面色狰狞,眼睛中全无光芒,她狠戾地冲到艾美人的身旁,将她的衣服用力扯下。连艾美人身旁的宫女也没反应过来。
那艾美人惊声尖叫起来,她拼命地拍打着白身秀女的手臂,想将那只枯瘦的手臂从衣服上扯下去。一旁的嬷嬷手疾眼快,立刻拿出平时用的教鞭,狠狠地抽打着那白身秀女的身躯,那白色的衣袍随着鞭子的抽打立刻裂开了。
红色的血液立刻从衣衫的布丝巾里渗透出来。不一会儿那原本娇弱的身躯就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那白身秀女死死地拉住艾美人的衣角。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她的眼里满是仇恨,直勾勾地盯着艾美人的眼睛,像是想与她同归于尽。
艾美人一直不断地尖叫着,她感觉那秀女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在了她的肉里。那白身秀女的嘴角突然涌现出了一个阴森森的恐怖微笑,她迅速地从头上拔下一只削尖的银簪子,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插向艾美人心脏的部位。
众人皆被她这样的动作给惊吓住了,连那嬷嬷也不由得停下了抽鞭的动作,怔怔地看着艾美人,宫女们赶紧扶住艾美人喊到,“快点传太医啊!太医!”
那白身的秀女看见这乱作一团的场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尖锐而又阴这,直听得人心里发颤,背脊发寒,毛骨悚然。
她望着吓得呆站着的秀女们大声喊道,“我咒你们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全都给我妹妹陪葬!哈哈哈哈哈哈!”
她说完这些话嘴角流着鲜红的血液,衬着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格外地渗人,她将一块舌头吐出,张着嘴,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那楚秀女看着这悲惨的场景,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嘴里淡淡得吐出这四个字,“愚蠢,不值。”转身便往秀女房中走去。贾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情感复杂而又纠结。
这两件命案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他认为秀女有胆量做出这种事情来,都是因为管教得不够严厉。于是下令斩杀了管事的嬷嬷以示威严,又换了个新的老嬷嬷来对新进的秀女严加管束。
新来的嬷嬷是宫中出了名的严厉恶毒,不知要比之前的那个狠了千百倍。只要是发现秀女中有一两个不合规矩不听话的,立刻用刑,更不许秀女们有任何拉帮结派的举动,一旦发现立刻用刑。
楚秀女依旧是按照着自己的原则,做自己认为的该做之事,没人能猜得透她的心思,连与她最为亲近的贾贵妃也不例外。天气转凉,楚秀女不小心染了风寒,向嬷嬷请了假,又请了太医给她就诊。
那位前来就诊的太医,是宫里最年轻有为的郭大夫,二十就进了太医院,还是被破格录取。平民百姓出身,是个不可多得的医术界奇才。
楚秀女在被诊病时便与那郭大夫闲聊几句。两人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起来。郭大夫是个温和的男子,他十分敬仰像楚秀女这样坚毅聪慧的女子。但由于身份的原因,两人都未有进一步的发展,只是停留在朋友的关系之上。
三个月后,楚秀女因文采而被楚王赏识,特地被封为楚婕妤,而贾贵妃则是因为乐器的奇妙之音而被封了美人,两人相差了一个等级,却还是亲近如初。
楚王特别喜爱楚婕妤,经常传唤她去书房一同讨论事务,楚婕妤的眼光非常独到,并且经常有好的建议向楚王提出,那一阶段楚王的事务轻松了不少,有很多都是在楚婕妤的帮助之下完成的,一时间楚婕妤变成了楚王身边最受宠的女子,有很多大臣与妃子都去她的寝宫里向她示好,她有礼貌地一一接待着,用着各种外交手腕应付过去。
贾贵妃也一直去她殿中做客,她发现楚婕妤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高兴,甚至有时还会对着窗户发呆,一呆就是几个时辰。贾贵妃问她在想什么。她没有明说,反而问起了贾贵妃,“你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爱人的权利吗?”
贾贵妃愣了愣,她不明白楚婕妤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爱这个字对于他们来说,是就在眼前,但用手却是够不着的。从她们进宫的那一刻开始,爱这个字就已经变了味道,她们只能爱宫中最尊贵的男子楚王。
楚婕妤喃喃地说道,“要是楚王他不是王,他只是个普通的贵族,你还会爱他吗?”贾贵妃不敢这么想,她也不敢让楚婕妤这么想,于是立刻打断她的思考,冷冷地说道,“姐姐,你不能有这种想法,这样下去,若是被皇上知道,你会死的。”
楚婕妤只是轻轻地一笑,她望向贾贵妃的眼睛,那双眼眸中满是清晰明亮的光芒,“死?我不怕死?我从小就见惯了沙场上士兵的生生死死,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死得不值。”
贾贵妃想起高秀女的姐姐自杀那会儿,楚婕妤曾说过“不值”这二字,事到如今,她依旧是想不明白,为何她要说出这样的话。贾贵妃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等待着楚婕妤的回答。
楚婕妤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姐姐为了替妹妹复仇,亲手杀死了杀死妹妹的凶手,却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赔上了家人的性命。”看着贾贵妃微微闪烁的眼睛,她又补充道,“聪明的做法是,忍辱负重,默默地爬到那凶手的上级,再找机会报仇。这不仅是为妹妹找回了公道,又完成了家族交给她的使命。”
贾贵妃第一次认识到了死亡的价值,她更是觉得眼前的女子是多么不可思议了起来。她总是觉得自己和她一直不在同一个精神世界里。她开口问道,“姐姐,你是不是也有家族使命?”
楚婕妤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的使命就快完成了,我来就是为了使我父亲的政治建议传递给楚王,为这个国家做一些微薄的事情。只要完成了这个使命,我便没有必要被困在这个位置上。”
贾贵妃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个位置是多少女子做梦也想得到的位置,有多少秀女为了得到她今天这个地位而争得头破血流,而她却只是为了达成使命,甚至还想逃脱这个天底下最为坚固的牢笼。
贾贵妃很是羡慕她这种能挣脱世俗的思想方式,更羡慕她有一个思想开明的父亲,楚婕妤的父亲从小就将她当做男孩子来看待,任何有关军队的一切训练,楚婕妤都亲身参与过。她那些冷静的处世态度,那种我行我素的形式个性就是在她父亲的教导下而形成的。
用楚婕妤自己的话来说,她是她父亲对待这个世界的一种意志,就是这种意志让贾贵妃羡慕到骨子里去了。
贾贵妃在楚婕妤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倔强,那种对命运的倔强,好像置身在命运的枷锁中却始终保持高傲态度的倔强。她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有个预感,楚婕妤很快就会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她的预感从来没有这么明确过,也没有这么灵验过。三个月后,在她被封为婕妤后不久,她得知了一个轰动了全汴京的消息那个被皇上器重得捧上天去的楚婕妤被皇帝关押进死牢里了。她触犯了皇帝最大的忌讳,在宫中与别的男子有染。
贾贵妃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内心是澎湃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在那一刻不是害怕,也不是惊讶,而是升起了一种勇气,她似乎早就知道楚婕妤会有这么一天,似乎早就在期盼楚婕妤的着一天,她抱着激动与敬重的心情,偷偷地派人去给典狱长打点了一些银两,找了一个清净的时间去探望她。
踏进潮湿阴暗的地牢,那即使是在白天也不得不用火把进行照明,那些拷问犯人的凄惨嚎叫之声不绝于耳,可怖至极。
贾贵妃在踏入这里的第一步起,她的神经就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她跟着监狱守卫身后,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一点也不敢斜视。
身旁的牢房中,坐着的都是一些半死状态的囚徒,有些囚徒的眼神散发着寒光,死死地盯在贾贵妃的身上,那模样似乎是在准备着些什么。贾贵妃内心真是害怕,要是走得太近,那囚徒说不定就会伸出那双满是恶疮的脏手,来死死地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