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 英 这些东西都是从我们老百姓家里抢来的，我们应该用在老百姓身上，这批钱我们将来去救济难民。
队员们 好的。
超 英 把这些尸首抬到那一边去。
（几个队员把尸首抬过去。）
队员一 （突然走近超英，用手指着远方）那边来了四个人，有两个好像是兵。
超 英 弟兄们，躲起来，看是谁来送死。
（超英和队员们又散开了，隐在桥下。）
（何非带二队兵一犯人上。）
何 非 （向卫兵甲）刚才我们碰到东洋兵就在这儿，霉气！霉气！
给他们抢去了六个金戒指，你去看一看，还有没有东洋兵在那儿？有东洋兵，咱们就得小心点。
（卫兵甲向四边望一望，回来走近何。）
卫兵甲 回秘书长的话，没有东洋兵。
何 非 没有东洋兵，咱们就放心啦，咱们今天晚上弄到一千多，不算坏，那死乌龟，若使不吓他一下，那里肯拿出一千多，你两个办事不错，回去一个人赏一百。
（何非和卫兵犯人向前走。）
（超英率队员们冲上，站在他们的面前。）
（四个队员监视着何非带来的两个卫兵。）
何 非 （吓得直抖，无可奈何，只得赔着笑脸。）总爷们，你好？我姓何，名叫何非，维持会秘书长，今天晚上出来，就替你们大日本皇军办公。
超 英 你辛苦了！
队员甲 死囚！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你同谁说话？
何 非 呀我……我弄错啦！原来是同志，我姓刘，名叫刘国忠，东区游击队的总干事，队长宋超英，今天晚上派我出去办公，刚才我当你们是日本强盗，我造了一个假名，说自己是何非，我不是何非，乌龟王八才是何非，同志们，你们放我走吧。
超 英 宋超英你认得吗？
何 非 怎么不认得？他同我是好朋友，金兰结义，再好没有啦。
超 英 他现在在那儿，你知道吗？
何 非 刚才他在司令部里同我谈了一点多钟，我出去，他还送到门口。
超 英 他现在就在这儿，（高声）不要脸的汉奸，你认得我吗？我就是你的好朋友宋超英。
（何非吓得直抖，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 非 （跪在地上）请……请你们饶了我的命吧。我当维持会秘书是迫不得已的。谁愿意做秘书？这是李顺卿那狗养的给我的好处，我给他害苦了！我身边有一千多块，是李顺卿给我做办公费的，我现在送给大家，请大家留下我一条活命。我何非知恩报德，改过自新，再也不去做李顺卿的走狗。（把身边的一束钞票送上去。）
超 英 （接过钞票）你这抢来的钱我留下，用在老百姓的身上，替你造福。
何 非 那……那你放我走呀！
超 英 放你走？你同我金兰结义好朋友，我那里好意思不放你走。
何 非 那谢谢，我立刻就走，再见。（从地上起来，立刻想走。）
超 英 慢着，我答应你走，我的队员们答应不答应，你也得问一问。
何 非 请你们饶我一次，我何非将来一定报你们的恩德。
队员们 （齐声叫）杀！
何 非 （泪下如雨）放了我的狗命吧。
队员们 （齐声叫）杀！当汉奸的碰到我们不要想活，咱们杀！（队员们刺刀齐下，把何非杀死在地上。）
超 英 （向何非的卫兵）你们都是中国人，怎么不知道救国，给汉奸做走狗呢？你们觉悟吧，我不杀死你们，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朋友：中国是大家的，大家应该起来救，叫你们大家都来参加我们游击队，你们走吧。
（两个卫兵敬礼下。）
超 英 （向犯人）你是谁？
财 发 我叫财发，我是枫林镇上一个种田的人，我的一家人给日本强盗杀死，只留下我一个人，今天晚上，我从亲戚家里借来一袋米，在路上碰见一个强盗，给他抢走，我跑得快，逃得活命，在路上碰见何非，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硬说我是土匪，就把我捉来了。
超 英 好，你跟我走，将来有用到你的地方，叫你去杀日本强盗，你去吗？
财 发 去，我要杀死一批日本强盗才消我的气！
超 英 弟兄们，肩上东西，咱们走！今天晚上咱们先回司令部，召集弟兄去打县城，咱们准备杀！
队员们 （齐声叫）准备杀！杀死那些日本强盗同无耻的汉奸！
杀！……
（一批人向桥上冲过去。）
（幕急下）
第四幕 火焰冲天——地狱的门开了
时 第三幕后半月——一天晚上
地 ×县县城内
景 维持会内一间办公室，后面有窗，窗外是一道走廊，左后有门通外，右中有门通内，内门边有沙发茶几等，左后有一办公桌，桌上有文具电话。
（李顺卿坐在桌边阅读什么文件。）
（守忠急上，站在办公桌边。）
顺 卿 （拍桌子）你这不孝的儿子，同我做死对头，滚出去了，还回来做什么。
守 忠 爸爸，我向你做最后一次的请求，劝你这维持会会长不要再做啦。
顺 卿 你叫我不要做，我偏要做，我李家祖宗不知道那一辈子作孽，出了你这样的子孙，我看见你就生气。
守 忠 你看见我生气，我看见你难过，我为什么姓李？我为什么是大汉奸李顺卿的儿子？我想到，我的心里觉得非常羞耻。你出去，带几个卫兵在身边，人家怕你，叫你一声李老爷；可是他们在心里骂你，骂你不要脸的汉奸。做汉奸，这是天怒人怨的事，你不能禁止人家在心里骂你，你看见那些墙壁上的画吗？一个大乌龟，旁边写了一行“这是绝子绝孙的大汉奸李顺卿”。看见这些的画，我只好背过脸，快快地走过去，我敢说我就是李顺卿的儿子吗？羞耻之心，人皆有之，为什么你偏没有呢？
顺 卿 昏蛋！你滚！你快滚！谁要听你的话？你这发神经病的畜生！
守 忠 不听我的话，好，爸爸，你的死期到了，你知道吗？我可怜你，所以今天跑来，向你做最后一次的劝告。
顺 卿 你不滚，我叫卫兵把你赶出去。
守 忠 今天以后，绝情绝义，你没有我这样的儿子，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爸爸，你做汉奸，我做救国的志士，看将来谁死在谁的手里，恕我不能再叫你爸爸，我叫你大汉奸李顺卿，再见。
（顺卿咬牙拍桌，怒气冲冲；守忠一溜早溜出去了。）
顺 卿 （摇头叹气）唉，气死人！这样的儿子！（按电铃。）
（高升上。）
顺 卿 把财发叫到这儿来。
高 升 喳！
（高升下。）
（电话铃声，顺卿很生气地把听筒拿在手里。）
顺 卿 （声音高而且呖）喂！你是哪一个？打电话给谁？……（声音突然改变，和而媚）呀！你是青木总司令？我是顺卿，我是顺卿，……对不起，青木总司令……呀……儿……唉，捉到一个女土匪？来刺你？没有受伤吧？……噢，对的，一定要严厉的审问，审出她是谁？是那一个人的女儿？谁差她来行刺？为什么来行刺？要审得水落石出，好，好，你把她带到这儿来，我自个儿问她，不说，就打，打她一个半死……呀，顺便报告总司令一个喜信，你猜……哈哈！哈哈！
哈！你猜不到吧，我的女儿回来了。呀，你一会儿就来，好的，好的，我的女儿在这儿等你，还讨论一桩事，什么事？
呀，你说这几天游击队闹得很凶吗？土匪，呀，我说错啦，我该死，我糊涂，我时常说错，土匪，土匪，对啦！……喂！
（挂上听筒。）
（财发上，站在桌前。）
顺 卿 （声音又改变，高而呖）财发，你这个死混蛋！你管门都不会管？谁叫你把那个畜生放进来？那个神经病的畜生，我早告诉你，不要给他进来，你怎么又给他进来？你这个无用的老混蛋！当初你同戴小姐没有家，没有饭吃，跑到这儿，我看你可怜，把你留下当门房，谁知道你这样糊涂，该死的老混蛋！你替我滚！
财 发 老爷，我……我不给他进来，他一定要进来，他用手一推，就把我推倒在地上，我……
顺 卿 无用的东西！你立刻就滚！不要再留在这儿！
财 发 老爷，你可怜我顺 卿 你快滚！不要多说废话！
（一珍艳装上。）
一 珍 老伯。
顺 卿 呀，是你。
一 珍 老伯，他现在是无家可归的人，你可怜他，把他留在这儿吧。
顺 卿 气死我了，这样无用的奴才。
一 珍 财发，你出去吧，老爷留下你了，你下次得小心些。
财 发 是，是！
（财发下。）
一 珍 老伯，你也不必为他生气。
顺 卿 一珍，你得叫我爸爸。
一 珍 老伯叫惯了，叫得顺口些。
顺 卿 你叫我爸爸，我对青木总司令说过了，你是我的女儿。
一 珍 那怎么行？万一有人告诉他，说我不是你的女儿……
顺 卿 谁敢告诉他？除非他不要命……
一 珍 青木总司令是日本人，我怕他，我不敢招待他。
顺 卿 青木总司令虽说是日本人，中国话可说得很好，他对人很客气，并且很温柔，你用不着怕他。
一 珍 我同他素来不相识，突然去招待他，我觉得有些难为情……
顺 卿 真是孩子。那有什么关系？他还没有太太，他答应同你正式结婚，将来若使你不愿意到日本去，他说他就陪你住在中国……
（窗前飞过一条黑影，突然有人说“狗汉奸，要你的命！”接着嘭彭两颗子弹飞进来，一珍昏倒在沙发上，顺卿蹲在桌下，好久不出来。）
（外面大喊“捉凶手”！“捉凶手！”）
（高升上，拉着顺卿的衣服，高升向外拉，顺卿向内躜。）
顺 卿 你……你……你是谁？
高 升 老爷，是我。
顺 卿 你是谁？
高 升 老爷，我是高升顺 卿 （从桌子下面爬出）高升，我……我给人打伤没有？
高 升 没有顺 卿 没有！天呀！我当自己死了！……小姐呢打伤没有？
高 升 （摇一摇头）小姐！小姐！
一 珍 呀，吓死啦！
高 升 老爷，小姐也没有伤。
顺 卿 好好，你扶小姐到里面去休息一会。
（高升扶一珍进内室。）
（高升回。）
顺 卿 叫卫兵快捉凶手，去！去！
（高升下。）
顺 卿 （自言自语）这维持会会长真不能再做啦，一个月还没有到，连吃五次子弹，幸亏运气好，没有受伤，可是吓死啦……（二卫兵押一凶手上。）
卫兵甲 报告会长，凶手捉到啦。
顺 卿 好，好，要他的命！（向凶手）喂，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凶 手 我姓宋，名叫宋死。
顺 卿 混蛋！你死期就到了还开玩笑？
凶 手 你要知道我的真名姓吗？汉奸李顺卿，你听，我姓宋，名叫宋超英。
顺 卿 呀，你就是宋超英？你从前不是守忠的同学吗？
超 英 是的。
顺 卿 从前你到我家，你不是叫我老伯吗？
超 英 从前叫你老伯，我现在叫你老贼！老汉奸！
顺 卿 小畜生，我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来行刺？
超 英 做了汉奸，人人可杀，我宋超英一腔热血，一片忠心，立志同你这汉奸拼个你死我活，我恨……我恨没有杀死了你！
顺 卿 现在你给我捉到，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超 英 没有话说，你杀死我！
顺 卿 现在就杀你，天下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我要给你吃一点苦！
超 英 来吧，你要怎么样你就怎么样，我宋超英不怕，汉奸李顺卿，你听着，死了一个宋超英，又来了一个宋超英，全中国的青年都是宋超英，你这老汉奸杀得了吗？你得当心，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你的听差，你的一家人，没有一个不是你的敌人，没有一个不想杀死你，你全家人都是你的敌人——全中国人都是你的敌人，说不定每天都有热血的青年，不顾一切，来杀你，子弹尖刀围在你的身边，做汉奸的，你还不觉悟？
顺 卿 你这混蛋，临死还要骂人。
超 英 古代烈士，骂贼骂到死才休，我宋超英也是这样。
顺 卿 好，你骂，看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向卫兵）拿小刀子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超 英 老汉奸，你割下来我的舌头，将来总有一天我的同志割下你的狗头。
（卫兵甲抽刀，在这危急关头，突然进来一个卫兵报告“青木总司令到”。）
顺 卿 狗东西，好运气！（向卫兵）你们好好地看守他，我去接青木总司令。
卫 兵 喳
（顺卿下。）
（一珍急上。）
一 珍 青木总司令快来了，你们还留在这儿干吗？（向卫兵）你们把他带下去，先关在西首那个小房间里，等总司令走了，再处置他，（向超英作目语）你们走吧。
卫 兵 喳
（卫兵带超英下。）
（高升上。）
一 珍 高升，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高升站在一珍的身边，一珍低语，高升点头。）
高 升 我……我去办……
（高升下。）
（门外有皮鞋声，笑语声，一珍向门外偷偷地一望，飞快地跑回内室去。）
（李顺卿陪青木三郎上。）
顺 卿 请坐，请坐，总司令这几天辛苦啦。
青 木 辛苦倒没有关系，可是每天得提防人来行刺，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顺 卿 （欠身）这是我对于治安方面办得不周到，请总司令原谅。
青 木 那些不要命的小鬼真怪，给我抓到，枪毙的枪毙，杀头的杀头，活埋的活埋，至少有二十多个啦，可是不怕，还有人来送死，现在居然女的也来行刺，那个女的，长得很漂亮，不知道是谁的女儿。
顺 卿 总司令已经把她带到这儿来了吗？
青 木 是的，带来了。
顺 卿 把她带来给我看一看，也许我知道她。（叹一口气）唉，现在世界真不成世界，后生小子老是同前辈为难，今天我捉到一个刺客，那里知道他的父亲是我的好朋友，他从前念书的时候，天天跑到我家里，叫我老伯，谁料到他也来做刺客。我出来担任这维持会会长，原来是一片好心，免得老百姓遭殃，可是人家不原谅我，我只得狠心干一下，以后来刺我的，不管是谁，是我的儿子也好，大义减亲，一刀一个，杀一儆百，多杀几个，挽回这种不良的风气。
青 木 杀！多杀！
（顺卿按铃，高升上。）
顺 卿 刚才那个姓宋的现在关在那儿？
高 升 小姐吩咐关在西首小房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