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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贾似道擅权和度宗朝的政治(5)

贾似道专横跋扈,听不得半点不同意见。当襄樊被围,形势十分危急之时,荆湖南路安抚制置使汪立信曾向他献三策:一是尽抽内地之兵赴江北,七千里江防,每一二百里置一屯,屯有守将,十屯为府,府设总管,要害处倍其兵,战守并用,互相联络应援,此为上策;二是释放使者郝经等人,“许输岁币以缓师期”,数年后,待兵力渐增,可战可守,此为中策;如若以上二策不行,则只有投降这一下策。贾似道得书后大怒道:“瞎贼狂言敢尔。”立即命台谏将汪立信劾罢。陈文龙是咸淳四年进士第一人,起初贾似道爱其文学才能,将他擢为监察御史,可是陈文龙所有上疏独不向贾似道“呈稿”,这便得罪了贾似道。襄阳失守后,贾似道包庇救援失职的范文虎,任命他为知安庆府,任命资历甚浅的赵溍知建康府、政事怠荒的黄万石知临安府,陈文龙又上疏反对,“请皆罢之”。贾似道大怒,先黜陈文龙知抚州,接着将他劾罢。

后来蒙军南下,范文虎等人或降或逃,贾似道才后悔不听陈文龙之言。在用人上,贾似道既爱才,也嫉才,从咸淳三年(1267)起,在他的推荐下,程元凤、叶梦鼎、江万里、马廷鸾、王爚、章鉴等一些颇有声望的大臣相继拜为右相兼枢密使,江万里、王爚等还升任左相,但贾似道同时又处处加以掣肘,不让他们有独立行使相权的机会,稍不如意就加以劾罢。贾似道喜爱佞谄之人,一些趋炎附势、甘心卖身投靠的官员,争着向他献殷勤,甚至贾似道身旁的走卒、僮仆之流,也成为他们巴结逢迎的对象。“纳赂求美职,其求为帅阃、监司、郡守者,贡献不可胜计”。

史言贾似道晚年的生活依然非常糜烂,懒于政事,置南宋安危于不顾。

每日深居葛岭私第,由吏人抱文书到他家中,大小朝政皆由馆客廖莹中、堂吏翁应龙处决,“宰执充位署纸尾而已”。尽管前线的军事形势十分紧张,襄樊已危在旦夕,他依然“日座葛岭,起楼阁亭榭,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淫乐其中”。每天“纵博”和“踞地斗蟋蟀”,成为贾似道的“军国重事”。

或者整天游乐于西湖之上,至有“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之嘲。还言他酷嗜宝玩,建多宝阁,“日一登玩”。“人有物,求不予,辄得罪”,甚至为得到余玠随葬的一根玉带,竟不惜掘坟开棺求取。又说贾似道性极忮刻残忍,其妾有兄来,想入府门,被他看见,“缚投火中”。某日,贾似道的一姬倚楼望见两个少年男子,说了一声:“美哉,二少年。”贾似道便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嫁给他们,就让他们来聘你,那姬笑而不答。稍后,贾似道召集诸姬说,刚才已收到两少年的聘礼,大家打开一看,原来是那位赞美少年之姬的头颅。更有甚者,度宗一次说起襄阳被围已经三年,贾似道问他:蒙古兵已经退走,陛下因何得知?度宗说是从一个宫女那里听到,贾似道便借故将那宫女赐死,“自是边事并无敢言者”。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贾似道生活腐朽,他的纨绔习气至老不改,这完全可以相信,但个人品质是否恶劣到如此地步,我们却不能从宋末元初人、治学态度严谨而又对故国深为怀念的文天祥、黄震、谢枋得、郑思肖、周密等人的着作中得到印证,所以对有些记载还是值得怀疑。至于说到贾似道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依然不理朝政,度宗对襄阳局势竟一无所知,贾似道对襄阳被围见死不救等等,却与史实不合。就以襄阳被围事论,当时官员如荆湖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汪立信和监察御史陈文龙等人皆屡次上疏言襄阳之危,咸淳九年(1273)初,襄阳沦陷在即,起居舍人高斯得也对度宗说:“臣窃见襄阳之围,旷日持久,命将救援,择非不至,然气索志偷,情见力屈。大劳未艾,扫清无期,岂非将不胜任之所致乎?”可见度宗完全了解襄阳危局,何必因宫女而知?周密曾说:“身陨之后,众恶归焉,然其间是非,亦未尽然。”他在这里虽然指的是韩侂胄,但对贾似道来说似可类推。

贾似道的独断专行和推行公田法、推排法等措施,使他在赵宋统治集团内部越来越陷于孤立,蒙古的步步进逼,更使他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咸淳三年(1267)十一月,贾似道上书度宗,第三次要求引退,他说:臣独念平时怙一是而众嫉起,守公法而私怨丛。绵力不足以胜弊奸,血忱适足以来口语。熏心忧畏,无岁不疾,必指牖下以为归。最后,先皇帝鉴临责切,以臣之谨虑而从之者,将许以终事而退。拟俟有请,而飚御已宾天矣……恭遇陛下,正乾位继……恫身屏息,以俟复土登祔之后,乞此余生,归老闲寂,亦曰先帝之终,陛下之始。揆之臣心,固已粗谓两尽。无何还越……陛下眷意殊特,召趣纷至,朝绅貂使,交彻于道,奎札勉谕,日每十数,终复动以先帝之恩,临之以东朝之旨……由是儆若以往,无敢差池,宣对未几,再睹迁播。臣于是时,凌兢欲仆,形躯精爽,皆非己所得有。顷之又罹霜露之病,证状与常时殊,众医相视愕眙……戊子之夕,雷发非时,其占曰:大臣专政,臣讵可偃然而不知天威之当惧乎……

在这里,贾似道虽然竭力美化自己,但确实也预感到长期擅权,结怨甚多的危险,身体长年有病也是事实。可是由于他对权势的贪恋和度宗的一再挽留,“上肩容易下肩难”,在政治斗争的旋涡里终究不能自拔。

五、度宗之死和丁家洲溃师

襄樊失陷以后,南宋政府为防止元军的大举南下,在军事上作了一系列紧急部署。咸淳九年(1273)四月,起用汪立信为权兵部尚书、京湖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夔路策应使、湖广总领,以缗钱二百万给他开设置制司和犒师之用。以赵溍为淮西总领兼沿江制置使、建康留守,以缗钱六十万作为江防之用。以高达为宁江军节度使、湖北安抚使、知峡州(湖北宜昌)。以夏贵兼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同时追究襄樊之战失败的责任,李芝庭及其部将苏刘义等皆遭贬黜。对吕氏军事集团中的其他成员,宋廷从安抚的目的出发,并没有接受他们提出的罢任要求。

闰六月,贾似道以殿前都指挥使陈奕统率水军,负责鄂州至黄州一带长江防线。由于元军逼境,一些胆小怕事和年迈的官员纷纷提出辞呈,江万里因与贾似道政见不合早已被罢去左相,叶梦鼎、马廷鸾也相继以年老辞去右相兼枢密使。九月,宋廷以章鉴为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陈宜中同签书枢密院事,洪焘为浙东安抚使、黄万石为湖南安抚使。十月,李庭芝再度被起用,出任两淮安抚制置使,并赐缗钱二百万,以供犒赏备御之用。宋廷根据他的建议,在两淮分建淮东、淮西两个制置司,以李庭芝为淮东安抚制置使兼淮西策应使,以夏贵为淮西安抚制置使兼知庐州,赐缗钱百万以供犒赏备御之用。

针对元军的侵略意图,南宋重点加强了对长江中下游的防御。咸淳十年正月,在鄂州对面修筑了汉口堡(在湖北汉口),它与鄂州隔江相望,起到了控制长江水道的作用。在黄万石调任江西安抚制置使以后,以留梦炎出任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稍后,又以赵顺孙为福建安抚使,高世杰为湖北安抚副使兼知岳州。这时,各地的制置使几乎都带上了安抚使的头衔,目的是加强他们的权力,以便有效地组织防御。

咸淳十年(1274)七月初九日,度宗病死,享年三十五岁。翌年正月,安葬于绍兴府会稽县攒宫,陵称“永绍陵”,这是南宋六陵中的最后一座陵墓。

度宗生有七子,其中四个儿子早已夭亡,存下淑妃杨氏所生的赵昰、皇后全氏所生的赵、修容俞氏所生的赵昺,年龄分别为六岁、四岁和三岁。

度宗生前没有对皇位继承人作出安排,部分朝臣主张“立长”,以赵昰继位,贾似道主张“立嫡”,以赵继位。后宫拥有实权的谢太后(理宗皇后)支持贾似道的主张,这样赵被拥立为帝,是为恭帝,由谢太后“临朝称诏”。

兄赵昰封为吉王,弟赵昺封为信王,尊谢太后为太皇太后,度宗全皇后为皇太后。贾似道虽在为母守丧期间,但很快被起复为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又依文彦博故事,“独班起居”,继续操纵朝廷大权。同时任命王爚为左相兼枢密使,章鉴为右相兼枢密使。将次年改元为德佑元年。

此时的元朝,在经过了一年多时间的调兵遣将、积极备战以后,决定为灭亡南宋发起最后的总攻。至元十一年(1274年,南宋咸淳十年)六月,元世祖下诏宣布南伐,为收买民心,特别为取得南宋士大夫的支持,诏书声称,元军所以南下,是因为贾似道拘留郝经所致,命令“将士毋得妄加杀掠,有去逆效顺、别立奇功者,验等第迁赏”。待度宗死后,元世祖又下檄文声讨贾似道“无君之罪”,说他:“贪湖山之乐,聚宝玉之珍。弗顾母死,夺制以贪荣;乃乘君宠,立幼而固位。以己峻功硕德而自比于周公,欺人寡妇孤儿反不如石勒。”并对江南地主、官僚再次大加笼络,宣布:“恩宽幼主以下,罪止元恶之身。自今檄到,应守令以境土投拜,除大支犒赏外,仍其官职。”于是,元军兵分两路发动大规模的南侵:左路军由中书右丞博罗欢为统帅,从枣阳(今属湖北)西侵两淮,参知政事董文炳从正阳(安徽寿县正阳关)随行,以降将左丞刘整率步骑为前导,目的是为了牵制南宋的兵力;右路军由集结于襄阳的主力二十万人组成,由左丞相伯颜、史天泽为统帅,降将参知政事吕文焕率水军也在军中,从襄樊沿汉水而下,水陆并进。宋廷得报,一面加强汉水中游郢州(湖北钟祥)一带的防线,一面急调汪立信出任沿江制置使、江淮招讨使,组织长江下游防御。同时任命朱禩孙为京湖、四川宣抚使,率兵援鄂州,命年已七十九岁的夏贵率淮西水军同往增援。

九月,伯颜、史天泽统率大军至郢州,不久史天泽因病北还,由平章政事阿术代替,先后进攻郢州、汉阳军和鄂州等地。南宋守将张世杰、边居谊、王达等率领军队展开了顽强的抵抗,作出了重大的牺牲,但还是不能阻挡元军的进攻。当年十二月,元军攻占长江中游重要门户鄂州。翌年正月,又分别攻占蕲、黄两州,元军从那里分兵攻入湖南、江西等地,而主力由吕文焕为前锋,继续顺江东下,与进攻两淮的元军一起,直捣临安府。南宋以贾似道都督诸路军马,以步军指挥使孙虎臣总统诸军,并下诏“天下勤王”。又以高达代替朱禩孙为湖北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但是这一切措施已经阻挡不了元朝进军的步伐,“沿江诸将多吕氏部曲,望风降附”,在吕文焕的招抚下,从咸淳十年(1274)年底到次年正月仅一个月时间,沿江制置使、知黄州陈奕,知蕲州管景模和副将吕师道,知江州钱真孙和守将吕师夔,知安庆府范文虎等悉以城降。伯颜任范文虎为两浙大都督,由他为向导,攻取临安。

在淮西的刘整,急欲抢功渡江,但受到统帅博罗欢的阻止,他眼见自己的战功不及吕文焕,遂发愤得病,于至元十二年(1275年,南宋德佑元年)正月初七日死于无为军(安徽无为)城下。贾似道听说刘整已死,即于当月十五日上出师表,决意出师,表中自言:“自襄有患,五六年间,行边之请不知几疏,先帝一不之许……臣羸弱之躯,非不知自爱……自誓终始以之。臣有三子、三孙,留之京师,日依帝所,以示臣无复以家为意。”次日,贾似道亲率精兵十三万、战船二千五百艘出发,同时带去大批金银、关子以供犒赏。

当时元军主力驻屯安庆,贾似道以孙虎臣为前锋,率步骑七万进至丁家洲(在安徽铜陵东北长江中),以夏贵为水军统帅,领战船横亘江中,自己率后军驻屯鲁港(在安徽芜湖南)。但贾似道仍害怕与元军展开决战,幻想重演鄂州议和的历史,他在二月初九日派宋京到元朝军营求和,“请称臣、奉岁币”,可是遭到伯颜的拒绝。贾似道的求和活动,严重挫伤了南宋士气,元军却利用这个时机,水陆并进到达丁家洲。二十二日,双方在丁家洲展开决战,在元军回回炮的攻击下,宋军死伤惨重,一片混乱。夏贵先逃,孙虎臣也逃到鲁港,贾似道仓皇失措,鸣锣退兵,企图先入扬州,招集溃兵,以图再战。

不料元军乘势冲杀,宋军大败,溃不成军。元军大获全胜,俘获宋军将领三十余人,士兵五千余人,战船一千余艘。

自丁家洲之战以后,南宋主力大部被歼,士气丧失殆尽,沿江州郡的“小大文武将吏,降走恐后”。于是,各路元军继续向临安挺进,当年冬天,已完成了对临安的战略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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