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天上发生了什么,应过的生活依然还需一如往常地继续过下去。
距离沐雨得到繁雨苍龙已经过去三月,今日正是冬至,天上落雪如羽,整个沐府上下都是银装素裹,分外华美。
“雨儿,你来,我有话要与你说。”吃过午饭后,沐雨正欲回自己的小庭院,却见娘亲叫住了自己,不由很是诧异,吩咐小蝶让她先回去等,谁知娘亲又说了一句。
“小蝶,你也来,与你也有关的。”
这下沐雨实在是不知娘亲要与自己说什么了,带着小蝶随着娘亲入了她的卧房,随后娘亲伸出头去,估计是看见了父亲,红着脸挥手道:“去去去!”
门外传来父亲尴尬的笑声,随后就听父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李玉婉把卧房的门关上,叫着沐雨和小蝶坐到她身边,但是迟疑了好久,依然没有说出什么来。
沐雨疑惑的看着娘亲,不明白她有何事要与自己说,又有何事迟迟说不出口?
李玉婉今年二十八岁,十五岁嫁给沐凌睿,十六岁便生下沐雨,在那个年代,这个年纪的女子生儿育女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因为如此,那个年代的孕妇死亡率实在高的出奇,李玉婉生下沐雨后见是个女婴,本来还欲给沐凌睿生个男婴,但是沐凌睿深爱着妻子,不愿意再让她去鬼门关上走一遭,因此拒绝了这个提议。也不知沐凌睿用了何种办法,竟然真的没有再让李玉婉怀孕,而二人因此对沐雨疼爱有加,甚至考虑过将这家主之位将来传给二弟沐凌辰,只因雨儿终将嫁人。
沐凌辰听后倒是笑道:“大哥你莫要说笑,宗长继承家业,古已有之,既然雨儿终将嫁人,不如为沐府召名贤婿,不就可以了?”二人继续劝说良久,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得作罢。
“娘,有事难言?”沐雨眨眨眼睛,问道。
“嗯……雨儿,娘亲问你……你近日,呃,近日……可有盗汗,夜里……呃,夜里燥热,或者是夜尿……之类的?”李玉婉实在不知道和女儿该如何说起这事,吞吞吐吐道。
沐雨愣了半天,和小蝶对视一眼,见着小蝶眼里也满是疑惑和不解,摇头道:“没有啊,娘亲为何这么问?”
“……没有吗?雨儿,你明年就十三岁了,还有一年就成人了,你可知晓?”李玉婉迟疑问道。
“知晓,如何?”沐雨点头。
“你……可知女子成人后,应有的……有的一些事情?”李玉婉迟疑许久,斟酌着词语。
沐雨听见这个成人,又听见这个应有,终于明白了娘亲叫自己来是为何,无语问道:“……娘亲,莫不是你想问女儿是否来过癸水?”
癸水,既是生理期了,古人认为女子生理是至脏至阴之物,天干里癸主水,属阴,而水又是至阴至柔之物,因此把生理叫做癸水。
“……你怎知癸水之名?莫非雨儿……”李玉婉诧异问道。
“没有,没有,我听别的堂姐妹有聊过。”沐雨急忙摇手。
李玉婉看着沐雨许久,看着她满脸的不情愿和为难,只以为她是来过癸水却不好意思承认,只得安慰道:“雨儿,这……是女子必须要有的事情,没什么丢人的,你无须急着否认。”
沐雨确实没来过癸水,她反应之所以如此激烈是因为来这十二年了,她居然忘了身为女子还有这最重要的天敌……
突然,沐雨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着娘亲:“娘亲,你可会女红?”
“会啊,怎么?”李玉婉反问。
“那你帮我做个物事,嗯……小蝶,去那拿一张纸来,还有笔。”待得小蝶递来纸笔,沐雨在纸上画了起来,“……嗯,这样,这里是这个样子,缝好了之后可以穿的那种,用纯棉布子缝制就好。”
李玉婉望着纸上的那幅图,不知道那是何物。
那是下身内衣,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未见过的奇物。
沐雨把纸递了过去,道:“唔……大小,就是孩儿腰围,一条筒状就可以了。”
“这是何物?”李玉婉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
“治癸水的……”沐雨语出惊人。
第二日,沐雨拿到了自己在这世上的第一条内衣,虽然没有弹性,也不如何贴身,但是当这件内衣被她穿上之时,已然足够让她激动万分。
这,是整个时代的一大步!
且不说沐府里,沐雨正为这世上第一条内衣而激动万分,在这世上,还有人比她更激动的。
“报!瀛洲来讯!”一名传讯士兵于皇城前下马,跪在城门外大喊禀报。
禁卫头领望着那士兵手里的漆信,心里咯噔一下。
赤金火漆!这是只有即将动摇国之根本之时才敢有人动用的漆封!
“速开城门!一路通行!左右随他面见陛下!”禁卫军头领急忙下令,随后又赶紧加了句,“哦!还有我!我也随他一同面见陛下!”
四人捧着那封漆信,一路毫无阻碍的进了皇宫内城,走上了皇帝陛下平日处理朝政的山河殿。
“启禀陛下,瀛洲有天字报传来!”一行人走到山河殿前,下跪禀报道。
言尘正在里面批阅奏折,闻言诧异地哦了一声,宣道:“进来!”
言尘今年十九岁,夸张点说还是个少年人,却已经统领着这万里江山。尽管登基不到半年,但少年天子心里已经把这天下当成自己的,认为自己当对这天下负责,因此平日里处理朝政也很是勤奋,昨日冬至也没有停下工作,直到丑时过三刻才休息,此时正疲惫着,听见这话立刻惊得精神无比。
传信士兵恭敬进入山河殿,走到大殿中央,捧着漆信跪倒在地,言尘身边的传信护卫立刻上前接过漆信,送到言尘眼前。
言尘拿过漆信,诧异地问道:“瀛洲来信?”
“是。”传信士兵颤颤巍巍地回答。
“呵,化外之民,竟然把这赤金火漆当成小儿玩具一般么?”言尘言辞里有着好笑和不满。
士兵不敢接话,只是跪着不语。
“下去吧,朕来看看这瀛洲人能给朕带来什么惊喜。”言尘挥了挥手,士兵闻言急忙告退。
言尘拆开火漆,拿出里面的信,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日期。
三个月前。
他继续向下看,越看脸上越摆满了讽刺和冷笑,看到最后直接把信往桌上一摔,冷笑:“哼!一个星隐司的占星神官也敢断言国将不稳?荒唐!一颗星星便能动摇朕的江山?那朕何必日夜操劳至此!可笑!传令!把这个刘恒大神官给朕砍了!没用的东西!”言尘越想越气,最后一挥手居然下了这么一条命令。
左右面面相觑,抱拳称是,正欲动身,却听言尘陛下又发了一条命令:“用这种赤金火漆!哼!瀛洲距离长安隔着汪洋大海,又有千山阻隔,若不用这种方法,他还能多活几月!”
左右本来还十分鄙视这位危言耸听的刘恒大神官,现在一听此言,对之刘恒只剩下了无尽的怜悯。
谁叫你这信进来的时机不对呢?皇帝陛下刚刚起床,脾气可大着呢。
昨日冬至,今日天气依然寒冷,言尘发了一通火,心神不稳间感到了些许的寒意,干脆直接将这刘恒的信给扔到了取暖用的火炉里。
火焰升腾了片刻,又归于了平息,只留下片片灰烬,无声地证明着刘恒的贡献。
尽管大秦,不承认这份贡献。
这天夜里,言尘陛下又批阅奏折到了子时才眠,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山河殿,抬头看了看天,不屑道:“呵,朕也会看天,你倒是跟朕说说,哪个星星是那罗睺星?”
四下里无人回答,他也感到了无趣,抬脚走向寝宫。
他看不见的是,于他抬脚的瞬间,天上浩渺星空,瞬间全部熄灭,但是下一刻,那片星空又恢复如常。
星星闪烁本是自然,但是所有的星星恰巧于一瞬间同时闪烁,这份几率能有多大?
而在沐府,在星星闪烁的一瞬间,沐雨正做着一个梦。
“白!无!虚!!!”
她从床上惊醒,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到了那只剑匣,这让她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白无虚?那是何人?我为何会梦到一个人嘶吼着这个名字?那个人是谁?那个白无虚与他有何仇怨?
她只认识一个姓白的,就是白玉儿,而白玉儿她爹也并不叫白无虚,是以她脑子混混沌沌,喘息不已。
突然,她突然觉得身下一片清凉,低头一看,今天刚刚才穿的内衣上已是星星点点的血红。
“啊!!小蝶!小蝶!快!我我我!你快来啊!”她愣了许久,陡然带着哭腔呼喊道。
小蝶正睡得香,突然被吵醒连忙套了件衣服匆匆忙忙跑到了小姐的卧房,边跑边问:“小姐!小姐!怎么了?!”
等到小蝶推开门,只见小姐把被子掀到膝盖处,而小姐此时又没有穿亵裤,只穿着她白天从夫人那拿回来的奇怪物事,急忙问道:“小姐,你为何不穿亵裤?”
“不不不是这个,我我我!我来癸水啦!”沐雨语无伦次,慌乱喊道。
小蝶一愣,就着寒冷的月光看去,好像……确实看到了片片红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