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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一枚月升起来,给天地万物披了一袭轻纱。她并没有睡觉,关门闭窗,却明知,挡不住孟仁贽的剑。若他想杀她,就在今夜了。
将襦裙包好,放在身边。平日给云萝做的衣物,也收拾成一个包袱,想秦明义过几天来,自然会看见。
孟仁贽如此阴狠,她不答应帮他除去这少年,又有把柄在握,他定不会放过她。想来,今夜死在孟仁贽剑下,也未必能救这孩子性命,只是一时,一时便一时。人和人的缘分,也像命运,起起落落,本无定数。若能护这孩子一时,就这一时也好,毕竟,在众目睽睽下,孟仁贽还不敢明目张胆动手。
绿儿吹熄蜡烛,静静靠在榻上等待。
室外有风窸窣,一声长长的轻叹,蓦然打破夜的沉寂。尽管已经有所准备,她还是一惊:“这么快,就来了么!”
好久之后,并无动静,绿儿将窗子掀起一条缝隙,向外探了下身子,夜色下,见孟昶坐在房门外的石阶上,双手抱膝,头垂在膝盖上,将自己蜷起来。
她一惊,急忙开门,走近他,问道:“孩子,你不去休息,是想怎样?”
孟昶正在打瞌睡,见绿儿出来,急忙站起来,说:“我易床很难深睡,不如就在这里看看月色,如此美景,如此良夜,想必一生也不会忘记,不是有心打扰夫人休息。”
“不打扰。你就在这里看月,我回房休息。”绿儿沉吟良久,终不知道该和这孩子说些什么。退回房间。
想必,孟仁贽和自己的一番对话,他已经听了去,却能做到不动声色,真是十分难得。
就是这难得,让绿儿心疼不已,原来这少年,看似纯真,其实什么都懂,这样的懂,不是与生俱来的本事,是在残酷的环境中锻炼出来的波澜不惊,他已习惯,并自行形成了一套对抗这世界的方法。想到云萝,没有她陪伴的成长,得不到足够温暖和疼爱,是不是也练就了这样一身“本事”,洞悉人性卑劣,却又拼命想以一己之力维护安宁?
被兄长如此忌惮,他,心里会难过吧?还想到要彻夜守护在她门前,阻止孟仁贽杀她。他什么都知道,愈发让人心疼。
绿儿只觉得头昏昏的,心里一阵绞痛,只在心里默默说:“孩子,我知你心意,若日后有机会,定要报答。”
室内窗外,两人都一夜无眠。天亮,鸟鸣,日出,花艳。武鸣带领着大力和余威,照顾孟昶换衣洗漱,吃了早餐。队伍便要启程了。
绿儿理一理乱鬓,随手剪了一枝芍药簪在鬓边,掩饰了凌乱。
孟仁贽带着孟昶,立在阶下。见绿儿出门,孟仁贽一拱手:“多谢夫人款待之礼,诸多打扰处,还请担待,望日后再无叨扰。”
绿儿说:“无妨,恐招待不周,让贵人不满。”
“那就此别过。”武鸣牵马上前,孟仁贽一纵身,跨上马背。没有回头,只是一扭身,对绿儿的方向一抱拳。
“贵人好走。”绿儿轻施一礼。
孟昶的车已经赶进来,他一时想说许多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匆匆道:“夫人,一定要保重,保重啊!”
绿儿心内一热:“小公子,你也保重,万事小心,若有缘,山水相逢。定要好好款待小公子。”
孟昶还想说什么,终究咽下。即将离开染绿轩,又惆怅,又终于松一口气,他上了车,放下车帘。车马启程,片刻间,染绿轩恢复宁静。
绿儿将门掩了,见厢房伙房,居然都十分干净有序,并没有因为驻扎过一队人马而凌乱,不禁对孟仁贽生出了一丝好感。
又念了一下孟昶处境,终究放下了,纵有亲切,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耽误之急,是怎样以现在的染绿轩,面对秦明义的质疑。
说实话,肯定是冒险的,她不知道胡玉奴在秦明义心里的地位几何,编故事,显然,需要周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