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溪边的诺敏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只觉得后脑有点疼痛,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了溪边来。诺敏站起身,敲了敲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脚下步伐有些不稳,踉踉跄跄的往部落里走去。
越靠近部落里,诺敏越发觉得有些异常,守岗的人也不见了,而且远远的好像还有火光,诺敏加快了脚步往部落中跑,突然被眼前所看见的情景,惊的摔倒在地。她看到了些什么?是尸体,全是尸体……她看到了母亲阿茹娜的尸体,还有哥哥们,还有父亲,就连乌兰的棺椁也被抬了出来丢在了尸体一起,那些人把尸体全部抬到了一块儿,正四处点着火,烧着。
诺敏正要站起来冲上去,却被来找她的苏德拉住,拽到了一旁。
诺敏见到苏德,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我看到好多尸体……是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们,苏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诺敏的声音有些哽咽,一边说着,眼泪也一边流了下来,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想让苏德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只是一时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与家人们天人永隔了呢?
苏德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他可以告诉诺敏,是自己做了内奸,害死了她的家人和族人们吗?
“他们都死了吗?全都死了吗?”诺敏继续不放弃的追问着。
“有人来部落偷袭,你父亲他们……所有人全都已经死了。”苏德只能这样编造着谎言先欺骗着诺敏,不然,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说辞来告诉诺敏吗?
诺敏死死的抓住了苏德的衣襟,眼睛已经看到了,耳朵也亲自听到了,可是诺敏还是不敢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事实。没有了吗?她什么都没有了吗?是谁夺走了她的一切?是谁那么狠心的要杀光他们所有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老天要这么狠心?妹妹刚刚离开,现在又轮到了他们整个部落。为什么要唯独留下她自己?为什么不让她也一起陪着家人们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
苏德见诺敏呆住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大声的哭出来,苏德很是担心,说道:“别吓我,诺敏,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诺敏闻言,看了看苏德,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了苏德,站起身来,想要往部落里走。
苏德见状,立刻拉住了诺敏,慌忙说道:“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了,那就等于是去白白送死。”钱文宁的人还没有全部撤离,部落里面还有他们的人在做着善后工作。如果诺敏这个时候要是回去了,就算自己再有心保护,一旦被他们发现,只怕也会保不住诺敏的性命。
“他们全死了,全都已经死了……什么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剩下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诺敏真的撑不住了,乌兰的死对她而言已经是很沉重的打击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竟又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和族人,除了想要陪他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诺敏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
“诺敏,你别这样,诺敏,你还有我,还有我啊!”苏德很害怕,也很担心诺敏。他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对诺敏的打击很大,一夜之间让她从一个高高在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部落公主,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这打击谁又能受得了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偏偏活下来的会是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诺敏此时心中的痛没人能体会,她泣不成声,学那么多的武功又有什么用?不止没有守护好乌兰,就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有守护好。什么部落传奇女子?她算什么?她到底算个什么东西?竟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被毁尸灭迹。她不懂,父亲带领的部落从不与人争什么,他们是到底做错了什么?是谁?为什么要杀死他们所有的人?
“放开我,让我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他们死在一起,我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被烧之殆尽、挫骨扬灰啊!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求你放开我……”诺敏哭喊着要挣脱苏德,却显得越来越无力。
苏德紧紧的抱住了诺敏,看着诺敏痛苦的样子,他更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不求诺敏在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以后会原谅自己,只求诺敏能够平安,能够度过这段艰难,能够好好的继续生活下去。
“诺敏,我求求你,看看我,就算是为了我,求你好好活下去,你没有失去所有的一切,还有我,你还有我啊!”苏德央求着诺敏,说到。
诺敏大哭不止,转过身,抱住了苏德的脖子,扑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即使我现在活下来,却也是生不如死啊!为什么……”
见诺敏没有再挣脱自己想要离开的意思,苏德的心也算是稍稍放下了,听着诺敏悲切的哭声,苏德也第一次留下了一滴泪,泪水的味道原来是这样的酸涩。他多希望这一切都能快点过去,多希望诺敏能快点好起来,再恢复往日的笑容,她依旧是这片部落之上的骄傲,无人可以替代的传奇。
那一夜,诺敏就那么看着一场大火烧光了她曾经的一切,她的整个家园,而她却只能远远的站着、看着,就这样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所有杀手们离开,直到大火渐渐小去,诺敏才再次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灰烬,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她曾经住的地方,她曾经骑马的地方,她曾经和哥哥们练武的地方……她曾经所拥有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了灰烬,这些灰烬之中,还包括了她此生全部的亲人们,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诺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站在远处看着大火不停的烧着,跟着哭了整整一夜,她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哭都不敢大声的哭出来,生怕会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切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吗?她是活了下来,可是留下的人,面对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才是最难以接受、最为痛苦的。此时的诺敏,眼睛早就已经红肿不堪,满脸的泪痕还没有消散,却依然收不住这悲痛万分地泪水。
“父亲,母亲,哥哥们……诺敏对不起你们,诺敏没能保护好你们,却还要这样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上,诺敏不孝,请你们原谅诺敏。对不起……对不起……”诺敏一边哭着,一边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着头。
苏德一直跟在诺敏的身后,寸步不离。看着她哭、看着她痛苦悲伤,苏德却一点儿也帮不上她。他也只能责怪自己,应该早早的将诺敏送离这里,不让她亲眼目睹着一切,也许她的心情也不会如此的悲伤了。可是,现在后悔想那么多还有什么用?诺敏已经受到了最沉重的打击,苏德除了在她的身边悉心的照料她、看着她,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们都那么爱你,一定想看到你重新振作,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的。”苏德蹲在诺敏的身边,扶着诺敏,让她别再继续磕头,别再这样继续的折磨自己了。看到诺敏这个样子,苏德的心里好像被针扎一般的剧烈疼着。
诺敏低着头,仍然抽泣不止,从此她便是只身一人了,从此她的生活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没有了欢声笑语,没有了父亲和哥哥们的疼爱,没有曾经拥有的一切。亲人、族人,诺大的一个部落,一夜之间都已经随着这一场大火,消失了。未来的一切她该如何面对?又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继续走下去?没有了家人的陪伴,以后的路,她又是否能够像他们期望的那样继续坚强的生活?
诺敏取出了袖中的云罗纱,当初父亲和哥哥们送她这云罗纱时的情景仿佛还是在昨天,可是现如今,家人们却已经与她天人永隔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竟然只能出现在午夜梦回之时了。而这云罗纱,竟成了她与家人们之间的唯一联系,也是她所能保留下来的唯一物品了。
诺敏站起了身,面对着一大片的废墟,说道:“你们最喜欢看诺敏跳舞,可是以后却永远也看不到了,就让诺敏为你们最后再跳一支舞吧!”诺敏说完,随着微微的徐风舞动了起来,风儿拂过她的脸,就好像是父母和哥哥们摸着她的脸一样。诺敏闭上了双眼,用心感受着风儿,也是最后一次感受着如同亲人们还在身边。
诺敏好像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很满足的样子,大哥赤那以自己为荣的样子,二哥朝鲁看到自己跳舞就会傻傻笑着的样子,三哥牧仁随着自己的舞,耍着剑的样子,每次起舞都少不了的四哥塔拉为自己抚琴的样子,还有乌兰那张永远都挂着笑的小脸。好像所有人都还在自己的身边,都不曾离开。诺敏多么不想睁开眼啊!她好怕一旦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就会这样消失不见,好怕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诺敏的舞本是欢快、愉悦的,但这一次,苏德看到的却是充斥着无尽的哀怨和悲伤。诺敏的这支舞里,寄托着她对家人无限的依恋和不舍。人生为何大起大落的如此快?她还来不及享受甜蜜的幸福,就已经失去了已拥有的一切!而苏德只能用自己的爱去温暖着诺敏,陪着她度过这段最为艰难痛苦的时期。这源于苏德对诺敏的爱,也源于心中对她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