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晏娴妮叫道:”何老师,里面什么声音?“
何西直接说道:“你弟弟,被我揍了,理由是,他骂我。”
沉默,足有半分钟的沉默,何西也有点拿不准了,是不是对方会推门进来,把自己赶走了?
虽然,刚才跟晏娴妮提出过,自己用什么方式,不得干涉,但是,在人家里,明目张胆地打人家孩子,何西有点吃不准了。
他在这里等着,许久之后,门外说话了:“下手轻点,别让我母亲看出来。”
这真是个让何西大跌眼镜的答复,最搞笑的是,竟然当着她的弟弟,说不要让她妈看出来。
何西一笑,就那手松开了,转身坐在桌子上,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也不看那小子一眼,兀自吞云吐雾起来。
晏娴妮的弟弟,站在何西的背后,用手揉着被打疼的地方,一双眼睛像狼一样,瞪视着何西,似乎在下着决心,在冷场了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
何西似乎是身后长着眼睛,道:“找个趁手的家什。”
这小子竟然蔫了,何西笑了,转身把烟和火机扔了过去。
“刺,就这破烟也拿出来显摆?”这小子终于找到了机会挤兑何西。
这家伙一边说,一边拉开了抽屉,何西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这家伙竟然在抽屉里,掏出了一盒大中华。
何西前世的时候是个烟民,知道中华是高档烟,但也不是顶尖的烟,不过在1983年,这厮一个中学生,就能抽上中华,也真是够了生猛了。
但是事情也真够了凑巧,那小子刚拿出一支烟来,神气活现地准备点上,外面门响了,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何老师来了吗?”
小子听到******声音,立马把烟收了起来,拿起英语书来,做出一副学习的样子。
何西看着好笑,就逗他:“喂,你的救星来了,还不去告状?”
谁知那小子,居然做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是你呢?男人之间的事,干嘛让女人搀和?你等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早晚有一天,会把你打趴下,一根根地把你的手指头撅断。”
何西差点笑出声来,他点点头,道:“很好,我等着你,不过,你个小屁孩,才多大?算不上男人,顶多算男生。”
“我十六了,都念初三了。”小子颇为不服。
“在哪个学校念书?”
“龙市三中。”
何西忍不住骂了句:“草,还是重点呢。”
小子得意了,忘了刚才挨揍的事了,一脸的牛比欠揍的德行:“那是,我家什么都要最好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何西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叫什么。
“晏圭来。”
何西点点头,道:“看来,你家祖上是个大户。”
“你是怎么知道的?”晏圭来好奇地问道。
“这还不简单?”何西顺手把烟屁股弹出窗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道:“你姐叫晏娴妮,你叫晏圭来,两个名字都有期盼第二春的意思,说明你家祖上有过辉煌,后来家道中落,现在,你的父母希望,重振祖业,所谓名字代表你父母的意愿,就起了这两个名字了。”
“对,对,对,”晏圭来兴奋地叫道,“当时,我家……”
“圭,在古代是帝王或诸侯在举行典礼时拿的一种玉器,象征着权利。”何西才懒得管他,过去多么辉煌呢,所以,直截了当就给打断了。
但是晏圭来显然还沉浸在那种兴奋中,接着说道:“其实吧,是我的姥姥家厉害,我妈她家,厉害,知道吧?当年当了一个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长,那么大的官。”
何西看着晏圭来那极度兴奋的面孔,怎么也无法把他,跟晏娴妮那沉静、从容、大气、华贵的气质联系到一起。
难怪人家说:“娘生九子,各有不同。”
晏圭来还在絮絮叨叨,何西就给他泼了冷水:“你妈才多大?祖上当那么大官,得什么时候?”
晏圭来眨巴着眼,明显对不上岁数了,他索性就挥挥手,道:“反正是我妈的姥姥,这回总对了吧?反正我妈当年,给村里捐了拖拉机,后来听说一包产到户,都机八成了支书家的了。”
“你爸是干什么的?”何西很好奇这个事。
“你是问我姐她爸,还是问我爸?我跟我姐不是一窝的。”晏圭来冲何西挤眉弄眼。
何西明白点什么事了,难怪啊,难怪。
“我姐她爸当初吧,怎么说呢,完犊子,人家批斗我妈,让他揭发批判我妈,他就真的揭发批判我妈,还机八划清界限呢,小样儿,傻缺一个!后来我妈落实政策了,国家也把没收财产还回来了,他傻眼了,又打算要回来,我妈大义凛然就拒绝了,后来,我妈就让我们都跟她姓,知道不?现在我们都姓我妈的姓。”
何西有点听糊涂了,不知道是自己没听明白,还是晏圭来胡诌八扯,晏圭来却自己说了:“我呢,我都不知道我爸是谁,我是我妈从江边抱的。草,真几把缺德,光顾了图希自己好受,把我生出来就生出来呗,干嘛给我扔了?”
何西忍不住想笑,但是还是安慰他:“不过,你也够了幸运了,被这个家给捡着了,掉进福囤里了,所以,你得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的家,好好学习,将来当个大官,振兴你们晏家。”
话说到这里,晏圭来一下就像泄气的皮球,半点精神都没了:“怎么又提这个?多没意思,说点高兴的事呗。”
何西真的无语,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守着金山,要什么条件有什么条件,却就是不想好好学习,有的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想学习却没有机会。
何西摇摇头:“不行,今天算你倒霉,你碰上我了。”
“这关你屁事?你咸吃罗拔那操心。!真特……”他又想骂人,忽然看见何西那眯缝起来的眼睛,赶紧闭了嘴。
“这个事还真的跟我有关,因为我想赚这个钱。”
“那你赚呗,你我配合,给我做了作业,你就走,到时候,我妈给你开工资就是了呗。”晏圭来满脸的想当然。
“不行,我不愿意挣那昧了良心的钱。”
晏圭来绝望了,趴在桌上,发出嚎叫:“可是我真的不会,我爸我妈肯定是下贱人,都是精神残废,所以我遗传,我没办法像我姐那样,百精百灵的。”
何西没心情跟他做更多的思想工作,在他看来,当老师的除了在教学方法上,要灵活一点之外,其余的只有一点,不老实就揍,人都是贱皮子,说服教育?你等着吧,他什么道理都明白,就是不想学。
何西冷着脸道:“不用担心,有我呢。包你学得快快乐乐的。”
“吹牛比谁不会?”晏圭来直接给予了怀疑。
何西接着给他打开了课本,准备从第一课开始学,对待这样的学生,他有信心,前世的时候,有个姓俞的创办了新东方,那套教学理念,何西已经深得其精髓,他相信,只要自己有耐心,就是块铁,也给他融化了他。
十分钟后,晏圭来在屋里大笑起来,晏娴妮和她的母亲疑惑地推开门,见到晏圭来笑得趴在桌上,眼泪都出来了,惊问:“怎么了?”
晏圭来指着何西:“这个老师讲英语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