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辞呈
还好这几天卓以航去了日本，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晚情绪失控的事，江涵优轻叹。
要写一封辞呈对身为秘书的她来说是很简单的，虽然她还不确定她是不是真得想要这么做，但江涵优还是不自觉地移动鼠标，建立了一个新的文档。
打开来，神游地敲打着键盘，仿佛写下的是自己的心事，而不仅仅是一封辞呈。
按下打印，一张薄薄的纸捏在手中。她对着它凄然的笑了笑，是要交出去，还是当成废纸扔进纸篓？
最终，江涵优选择将它安置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说不定哪天时机一到，就可以用到了。
江涵优趁卓以航不在的时候，走进他的办公室，到处走着，看着，打量着，像在做最后的留恋。江涵优无力地坐下来，如果要离开他，她会很舍不得的。
日本的假期结束了，周四卓以航来上班，他并没有问起那晚的事，江涵优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潜意识里她是不想离开他的。
江涵优依旧做着她该做的工作，卓以航也依旧像往常那样，交代她一些事，她的辞呈就被一份份的文件盖过，压在了最底下。
只是想要离开的想法仍在脑海中盘旋，就像那天父亲对她的指责一样，她已经不知道路该怎样走下去了。
她已经二十七岁了，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关键是在他身上寄予的爱情看不到希望。她会觉得累，累了就想要逃避，找个地方躲起来。
下午两点，小雯走进来对江涵优道：“江小姐，外面有位小姐找卓总，她说她和卓总约好了。”
“我怎么不知道？”好像没这个约会吧，而且两点半，他不是要跟房产部的负责人谈事情吗？
“她说她叫余心蕾。”小雯附加道。
江涵优微怔，想了想，“那你请她进来吧。”
“哦，好。”小雯心想，竟然还有江涵优不知道的约会，外面几个人正在猜测那个余小姐是什么人呢，可真漂亮。
江涵优起身到卓以航的办公室，打开门，对他道：“余心蕾找你，你有约她吗？”
“有。”卓以航道。
“两点半你不是还有事？”
“已经取消了。”
“我知道了。”江涵优关上门，转身，余心蕾已经来到她面前了，面带笑容，一如继往的美丽迷人。
“不好意思，久等了，卓总请你进去。”江涵优微笑道。
“不急。”
江涵优微怔，余心蕾继续道：“江小姐是吗？我们见过不少次面了，马术俱乐部，还有几场酒会，可是都没跟你好好聊过。”
江涵优微笑，“是呀。”说着走向自己的座位，但没有坐下来，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余心蕾。
余心蕾莞尔，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十分精美的礼物，“这个是送给你的。”
“送我？”
“我之前和以航去日本玩，觉得这个很适合你，就买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江涵优接过来，“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了。”
“不客气，听说你给以航做秘书做了三年了。”
“是呀。”
“听说他之前换过好几任秘书，可是你做的最久，想来你的工作能力一定很出色了，我应该早点感谢你才对，在事业上帮了他这么多。”
“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太客气了。”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口吻，很聪明，江涵优莞尔。
“改天我让以航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用了，哪有总裁请秘书吃饭的，我做的都是份内的事，如果你太客气，我反而会不好意思。”
“那好吧，以后还要多多麻烦你了。”
“哪里。”
“那我先进去了，我跟他约好，今天下午去看他爷爷。”
“快去吧。”江涵优语气轻柔，自始至终保持微笑，对人该有的礼貌她还是有的，只是心中有点酸涩，可是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个样子。
去看他爷爷？都要见家长了？以前他从没有带过哪个女孩子去见令他尊敬的宝贝爷爷吧。
江涵优坐下来，下意识地打开抽屉，在厚厚的文件中翻找她的那份辞呈。
无力地靠向椅背，拿在手里，静静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格外想念在加州的日子，单纯的校园生活，单纯地做着白日梦，可是飞来了大洋对岸，一切却变得如此现实。
真得该结束这样的日子吗？她能感觉出余心蕾对她的怀疑，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让她有点误会，但她很聪明地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以一副女主人的口吻暗示她。
不过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厌倦了这场游戏。职场生存不适合她，感情游戏也不适合她。
如果就这样把这张薄薄的纸递给他，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今天的安排就是这样。”早上九点，江涵优对卓以航道。
他没什么异议，也就没说话，但这一次，江涵优没有离开，她走近他，隔着一张办公桌在他面前站定。
“有什么事吗？”卓以航靠向椅背，看向她。
江涵优将辞呈递了出去。
卓以航没有接。
她将它放在桌面上，“我可以多留一个月，以便你找到更合适的人，以及工作的交接。”
卓以航看着桌上的辞呈，许久默不做声，气氛压抑到冰点，江涵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一夜没睡，做出这个决定，她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她想要的结果，那这一步是迟早的事。
半晌卓以航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她，“为什么要辞职？”
“有一些私人原因。”也许他不能理解此刻她要说一句话是多么的困难。
“什么私人原因？是你那晚想跟我说的原因吗？可是话说到一半，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他只字不提那晚的事，是因为隐约感觉到，她想对他说的话，但他希望他的感觉是错的。
“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你只要批准就可以了。”
“还没辞职就轮到你命令我该怎么做吗？”卓以航冷冷地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解释清楚。”
要她怎么解释，因为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现在发现目的达不到，所以就要走了？“工作压力太大，我不想做下去了。”
“就这样？”卓以航挑眉，“哪里压力大？”
“每天不能按时上下班，常常有突发事件，我没时间谈恋爱，没时间结婚。”这个理由不错吧。
“从今天起，所有你认为带给你压力的事，你都可以不必做，我每天让你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到点就走，绝不让你加班，绝不占用你的私人时间。”卓以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
江涵优愕然，“如果是那样，我自己都会不好意思呆在这个公司，我会觉得我对不起你发给我的薪水。”
“不必愧疚，是我愿意的。”卓以航起身，“从今天起，我不会让你出席任何饭局和酒会，不会把我私人的事情交代给你，不会让你陪我打点滴，不会醉酒后拖着你陪我聊天……”他边说边走到江涵优身边，再次强调道：“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谈恋爱，让你结婚。”
他是说真的，还是在讽刺她，“除去那些，剩下的一个普通文员就可以做到。”
“我欣赏的是你为人处世的能力，有条理，做事认真，仔细。我也感激你三年来对我的那些额外的关心和帮助，但如果那些额外的事给你造成了压力，你大可不必去做。”
也对，他本来就没要求她做那些，是她太在意他，才会搞成这样。
“如何？”他在她的耳边道，目光自始至终锐利地令她不敢正视。
“我还是要辞职。”
卓以航冷笑，“你说你有压力，我现在把压力给你排除掉，你却还说你想辞职。”
江涵优被他逼的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不想当秘书。”
“那三年前你为什么要来应聘？”
江涵优咬咬下唇，“总之你批准我辞职就可以了。”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卓以航！我给你工作三年了，我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我现在要辞职，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要你给我理由也再正常不过！”根本就是她不讲道理，还敢跟他狡辩，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么任性的一面。
“你要的理由我给不出。”江涵优沮丧地道，她就是说不出她喜欢他，她不要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
卓以航看着她，眼前的江涵优完全不是他曾经认识的江涵优，看起来那样怯懦，像个只会逃避的小女孩。
“那你要我怎么批准你辞职，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这么难以启齿。”他真是想不明白。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
“是什么？”
“是我……”
“怎样？”她在考验他的耐性呀，竟然敢跟他提辞职，她最后有一个好的理由。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辞职，你也会辞退我。”江涵优硬着头皮道。他说得也对，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意思？”
“你以前为什么会辞退那些秘书？”
“因为她们工作能力差。”
“还有呢？”
“还有就是……”卓以航愣住，江涵优怯怯地看向他，他意识到她想对他说的话，“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江涵优躲开他的目光，“我没跟你开玩笑。”
卓以航不敢相信，“你是想说你爱上我了？”
“是！”江涵优咬牙道，心里对自己说，反正早晚都要面对，如果就那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也的确很差劲，就像弟弟说的，暗恋了那么久，对方竟然不知道，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三年了，你到现在才爱上我？我还得相信？”怎么可能！
“不是现在，是很久以前就已经……”
“有多久？”
“你要想听，我就讲给你听。”
“讲！”卓以航的视线自始至终未曾离开江涵优，而江涵优却完全不敢看他。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他想听故事，她就讲个故事给他听。
卓以航的笑一点点掩去，他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他一直排斥将工作和感情混在一起，他认为有感情在，工作就一定做不好，可是江涵优，她从十五岁那年开始喜欢他，可是三年来，她就在他身边，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她是如何将她的心事隐藏起来的？
“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
“因为我很用心地在隐藏自己，我的表情，我看你的眼神，我说出来的话……而你，本来也不是个对感情敏感的人。”
卓以航蹙眉，她的意思是说他在感情方面很迟钝吗？也许吧，想来一个对他完全没感觉的人，怎么会把他照顾得那么好，三年来，她根本就是全心全力地付出，付出到让他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可就在他不能再没有她的时候，她却要离开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秘密一直掩藏下去，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因为余心蕾的出现，让我意识到，小女孩的白日梦，永远都不会实现。”王子身边的都是聪明美丽的公主，而她不是。
“你乱说什么！”她这是在贬低自己吗？看不出她还有自卑感，不过想想也是，他的女伴好像一直以来都以美丽的外表著称。想着，卓以航不觉打量起江涵优，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了。
这张脸真得只能称的上清秀，第一眼看到不会让人眼前一亮，可是越看越顺眼。她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跳出来，在不被需要的时候，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不给你添麻烦，只会付出，不会索取。
卓以航的心忽然一震，不给他添麻烦？这不是他一直以来对另一半的要求吗？她不会撒娇，不会不停地要求，她只安心地过她平平淡淡的生活，这不是也符合他的性格和他对生活的态度吗？
难道他一直以来对另一半的挑选都是错误的，他只从第一眼出发，却忽略了适合自己的标准，怪不得一谈恋爱就觉得累。可是等一下，她只是他的秘书，他从来没将她和自己的另一半联系在一起，再说他现在已经有了不错的对象，他和余心蕾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利，他不可以考虑其他的可能。
“总之，我不希望你辞职，就算违背了我一贯的原则，我也不想让你走。”
江涵优无奈，“可是我不行。”
“你就还像以前那样隐藏你的感情不就好了嘛。”他这样是不是有点自私？
“可我会觉得累，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做上班族。”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做家庭主妇，每天只要在家照顾老公，照顾孩子就好。”
卓以航愕然，这个价值取向对他来说太突然了，他的万能秘书竟然跟他说，她只想在家带小孩。
“可是三年来，你做得很好啊？”
“那是因为我很努力，很想帮到你，其实我根本不喜欢我每天做的事。”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可恶，让他习惯了她，现在又对他说“不”。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过。”
你这么喜欢我，不会舍不得我吗？他很想跟她说这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既然不能给她任何答案，又何必说这些，既然她不喜欢这一切，又怎好再勉强她。
“既然这样，那算了！”卓以航回复平静，习惯总可以慢慢改掉，他最多再回到没有她的日子，只是还是觉得一切很不真实，眼前这个看起来淡然，娇弱，被他一直忽视的女人，竟然暗恋他这么久。
“谢谢你三年来，对我，对这个公司的付出，我很感激，也很遗憾，不能再跟你继续合作……”他到底还要不要讲下去，她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就这样吧，我会尽快通知人事部，找合适的人代替你。”
江涵优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那好吧，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她不等他说话，就逃离了现场。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江涵优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该觉得满意吧，毕竟他有大力挽留她，虽说最后看起来很平静，可是一直以来，他们也只是职场关系而已。
按下内线，卓以航叫来人事部经理。
“江秘书要辞职，半个月内尽快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她的工作。”
人事部经理瞪大眼睛，这，这，这消息太突然了！
茫然地走出办公室，在经过江涵优的时候，人事部经理刻意地看向她，没什么异常，还在对着电脑打文件，可是，怎么可能？
他拼命压抑住想要上前询问江涵优辞职原因的冲动，他知道这样贸然询问不是太好，可是他真得很想知道。
想来，接下来每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很想知道吧。
办公室里，卓以航无心再工作下去。
十五岁，夏天，帆船，大海，奖杯，他的神情，微笑，她做她不愿做的工作，她关心他，照顾他……卓以航的大脑有些混乱，三年来的事情在他脑海中不断上演。
十二年，她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十二年，对方都不知道。江涵优，你可真是厉害！卓以航烦躁地想。
不行，他得转移一下注意力，今天下午的这个转变太突然了，三年来他不止当她是秘书，也把她当成一个值得信赖，倾诉的朋友，可是她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想起余心蕾，约她今晚去“名仕”吃饭好了，省的她总抱怨他不主动约她。想着，要按下内线。
手刚接触到电话按键，卓以航猛然想起，他要让江涵优帮他订位子吗，她现在还是他的秘书不是吗，只是当他知道这一切后，他还如何让她做这些。
明知她喜欢他，还让她给他和情人订位子。卓以航忽然想到了什么，三年来，江涵优一直是这么做的，她不止帮他订餐厅，还给他的情人买花，送礼物，发短信……她乖乖地把每一件事都做好。
江涵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在做这些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难过？心酸？还是无所谓？
卓以航失笑，这才发现，他真的很不了解她。
按下内线，卓以航又将人事部的经理找来。
“外面那间办公室有没有哪个文员可以暂时代替江涵优？”
暂时代替？人事部经理愕然了，江涵优到底怎么了，让总裁这么急着想找人代替她，连半个月的时间都不愿等了，“有个叫小雯的，做跟她类似的工作。”
“就找她好了，让她和江涵优交接工作，招人的事你尽快。”
“呃，好，好。可是，小雯能行吗？”
“你别管，尽快就好。”
“哦，知道了。”
听完人事部经理的话，江涵优心一沉，但表面仍强装笑容，“好，那我跟小雯交接工作。”
走出人事部，江涵优有些晕眩，他现在是不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她，这么急着找人代替她。江涵优悲哀地笑了笑，三年的相处，对他来说也只是工作上的得失而已。
卓以航，为什么你可以做得这么冷静！
江涵优面无表情地回到办公室，小雯已经乖乖地站在那里等她了。不止她愕然，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很愕然。
“今天太晚了，都快下班了，明天上午我再跟你交接工作。”
“哦，好，那我先出去了。”小雯战战兢兢地道。
江涵优要辞职的消息迅速传开，成功取代了任少杰的绯闻，大家纷纷猜测她离职的原因，好奇的不得了。
第二天，小雯坐在江涵优的电脑前，江涵优坐旁边，拿出她平日整理的所有资料讲给小雯听。
“这是电话本，所有联系电话都在上面，他要去哪，你就照着上面的号码打电话预定。”
“哦！”小雯的手心都出汗了，她知道这个工作听起来不难，做起来可是出力不讨好，又要天天看着总裁，一不小心出错，准得挨骂，这倒霉的差事怎么就落在她头上了，虽说薪水拿得多，但也有极大的风险，要不然之前那几个怎么都被辞退了，还好只是临时的。
“有些文件的编写有固定格式，格式我都放在我的文档里一个专门的文件夹中。”江涵优打开文件夹，给小雯看。
……
小雯听着江涵优的话，声音低落的她都有些不忍了，看她的表情，一点笑容都没有，显然辞职不是她愿意的，“涵优姐，你为什么要辞职？”
江涵优顿住，“是一些私人原因。”说完又继续说工作的事。
小雯尴尬地笑了笑，不好再问下去。
“快九点了，你先进去告诉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吧，我都列出来了。”
“啊！”小雯看了眼总裁办公室，那个大门她还没踏进过呢，“还是你去吧，你还没辞职呢。”
“很简单的，说完你就可以出来了，都让你代替我了，你就好好做吧。”
小雯勉强地接过文件夹，深吸一口气，像要赶赴刑场一样。
“里面还有两份文件，你给他就可以了。”
小雯点点头，好吧，豁出去了。
看着小雯走进去，江涵优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既然他不想看到她，她就尽量不让他看到好了。
小雯走进去，清清嗓子，她觉得自己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文件，是给您的。”
卓以航愣了一下，这不是他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到小雯，才恍然。
她还真是配合，刚说了交接的事，她就连他的办公室大门都不肯踏进一步了。
此刻，眼前这个小职员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惊恐，卓以航不禁苦笑，他必须要习惯没有江涵优的存在才行，他的私事也要尽量自己完成，先熬过这段时间再说吧。
卓以航接过来。
“还有行程安排。”小雯说着，双手递了上去。
“放我这里就好，你先出去吧。”
“好！”小雯点点头，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地跑出去。
“好了？”江涵优问她。
“好了。”小雯坐回椅子。
“慢慢习惯就好，秘书的工作其实不难，就是琐碎的事多了点。”
“涵优姐，我不行，这么短的时间，我根本学不来。”
“我会多陪你几天，到你熟悉后为止。”他只是不想见她，并非否定她的工作，她也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一来担心他，二来不想对工作那么不负责任。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放心吧。”
小雯点点头，江涵优继续说工作。
……
“涵优姐，你好厉害，把工作理顺得这么有条理。”小雯这才明白，江涵优能做三年不是没道理的。
“习惯就好了。”
“一会打电话给小林，让他准备一下。”
“为什么要打给小林？”
“行程安排里有呀，他上午要出去一趟。”
“可是总裁把行程表留下了，我也没看上面的内容。”
“下次你念给他听，行程表自己留下。”
“哦！”
“打吧。”
打完电话，江涵优又道：“这个约会不太重要，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他可能中午会在公司吃饭，一会提醒他出发的时候，顺便问问他，中午要不要在公司吃饭，想吃什么。以后工作中有什么事尽量一次问完，不要随便打扰他。”
小雯点点头，再这么下去，她也想辞职了。
“他一般会想吃这家的便当。”江涵优拿过电话本，翻开来给小雯看，“这里还有它家的广告，上面的菜色都介绍得很清楚。”
“哦，我知道这家，我们经常去吃。”小雯愕然，“原来总裁大人也吃这个。”
江涵优失笑，“只是偶尔吧，没有饭局的时候就吃这个。”
“只吃这家吗？”
“只吃这家，反正饭菜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吃哪家还不都一样。”说完，江涵优愣了一下，是呀，这就是卓以航的观点，就这么顺口让她阐述出来了。
“不会吧，我们都换着花样吃，这家便当很一般的。”
江涵优微笑，小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是不是有点激动了。
“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叫他吧。”江涵优看了看时间对小雯道。
小雯起身，刚要敲门，门却开了，卓以航走出来，小雯退后了一步，险些被撞到。
“那个，总裁，您中午要在公司吃饭吗？”
“还和以前一样。”丢下这句，卓以航就出去了。
江涵优收回视线，是呀，没有她，他也一样知道几时出门，“就订这个吧。”江涵优指指广告上的一个菜色对小雯道：“你中午要在这里吃吗？”
“我出去吃。”本来是想在办公室吃的，但她临时决定出去透透气，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压抑了，为什么会这样，辞职的事闹得很不愉快吗？
“那好吧，我来订吧，反正我也要吃。”
小雯点点头，那太好了。
十二点，便当准时送到，江涵优付了钱，“这个留下，另一个你拿给里面的人吧。”江涵优指指总裁办公室。
送便当的人莫名地看她一眼，“你拿进去不就得了，你是秘书，他是老板，不是吗？”还要指使他，真是搞笑。说着，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
也对，人家为什么要拿，她说出这句话本来就很可笑，江涵优无奈。
她敲敲门，在听到一声“请进”后，拿着便当走进去。
不知为何，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卓以航一上午的郁闷都得到了舒解，他真得很希望从那扇门走进来的还是她。
照例将便当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他都是坐在沙发上吃午饭的。
他看着她放下便当，就向门口走去，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什么意思，他还没批准她的辞呈呢，她就对他形同陌路了。
“等一下。”卓以航叫住她。
江涵优站定，愣了愣，转身看向他，以眼神询问，有什么事吗？
卓以航看着她，连话都不跟他说了！
她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讲，心觉得累，整个人都跟着累，昨晚还没睡好。
“以前你不都给我把便当打开吗？”
江涵优看了眼便当，就为了这个？他自己不会动手嘛，真是孩子气。
江涵优懒得拒绝，走过去，将便当拆开，筷子拿出来，给他放在便当盒上摆好。
现在可以了吧。
“还有！”才几天时间，她就忘记了他的习惯。
“还有什么？”江涵优终于开口。
卓以航不回答，等她自己发现。
江涵优看了看便当，还有什么？
“水呢！”卓以航终于不耐地提醒她。
“哦，对！”江涵优想起来了，以往她都会顺便把水给他准备好，他也只喜欢喝白水，简单得很，可是饮水机就在旁边，他不会自己接吗？果然，当一切不在上心的时候，就很容易忘记一些琐碎的事，不过他倒是记得挺清楚的。他都已经不打算用她了，还对她指使得这么勤快。
“水，你不会自己接吗？”忽然想到了什么，江涵优不打算按照卓以航的吩咐做了。三年了，就让她抗拒一次吧，她还没有这样的体验呢。
卓以航愕然，江涵优从来都不会拒绝他，如今这一举动，让他感到非常非常的不习惯！
卓以航站起来，走向她，“把你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她知道他做总裁做惯了，对于拒绝十分陌生。
“只是一杯水，就在旁边，你不会自己接吗？”江涵优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江涵优！”卓以航的声音不大，却丝毫不减他的威严，“我还没批准你辞职，你就开始拒绝我了！”
“不可以吗？你说的，如果我觉得有些事是额外的，我可以不用做。”
“你！”卓以航下意识地握住江涵优的手腕，看她瑟缩了一下，他冷笑，“看不出，你还有懂得反抗的一面。”不过可惜，他向来霸道，做总裁做惯了，没办法。“拿上杯子，去给我接水，否则，我不批准你的辞呈！”
江涵优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很紧，好痛呀，算了，懒得为一杯水跟他计较，她以前也从来没跟他计较过，“你不放手，我怎么接水。”
卓以航这才松开手，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为一杯水跟她吵架，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不过似乎有时候他的确有点孩子气，只不过这一面只有在面对江涵优时才会表现出来，谁让她把他照顾得那么好。
江涵优接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现在，没别的事，我可以出去了吧。”这样的讲话方式他是不是会开心，让他找回总裁的感觉了。她只当是在哄小孩了，省得他跟她找别扭。
“很不耐烦吗？”
江涵优愕然，“我没有不耐烦呀。”
“很想快点离开吗？”
“不然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
她越想离开，他就偏不让她离开，“拿你的午饭进来和我一起吃！”再过几天他就看不到她了，不如趁现在多看几眼。
“以前没这个惯例吧。”他都是一个人吃午饭的，只不过到时间她要进来给他收拾桌子。
“你以前也不想走，现在还不是一样要走。”卓以航冷下脸来。
她的主动离去对一贯高高在上的他很不适应吧。
江涵优也不多说，陪他吃就陪他吃，她出去拿便当，回来后，在离他最远的桌角坐下来，立刻换来卓以航不满地瞪视。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江涵优看向他，她离他太近会心跳加速，吃不下饭。卓以航一声不响地看着她，江涵优无奈，只好靠近他，坐下来。
三年来，除了正式场合，她从没私下和他吃过饭，每次跟“名仕”预定，她都在想这要是为自己预定的该有多好，而今她终于可以和他一起单独吃饭了，只不过是在办公室里吃盒饭。
江涵优拿起筷子，夹了几粒米放进嘴里。
卓以航大口地吃着饭，停下来看她一眼，“你吃饭都这么吃吗？”
“怎么了？”江涵优不明所以。
“几粒米几粒米的吃？”怪不得那么瘦。
“是呀，我吃饭向来很慢。”尤其最近心情郁闷，胃口还不好，更是吃不下。
“以前也这样？”
江涵优点点头。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发现她是这样吃饭的，“还是饭不好吃？”
“是不太好吃，便当还不就是这个味道。”
卓以航不再说话，继续吃自己的。
他连吃饭都吃得这么用心，江涵优偷偷地看向卓以航，让人感觉那饭很好吃似的。这个男人满好伺候的，除了工作，对其他的都不挑，怎么都好。
当卓以航吃完的时候，江涵优的饭菜才下了一点点。
喝完水，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她。
“我要不要出去吃？”让他等她不太好。
“你继续吃。”卓以航挑眉，对她道。
江涵优收回视线，埋头吃了几口，又看向他，他干嘛一直盯着她看，“你这样看我，我吃不下。”
卓以航笑了笑，却没打算收回视线，“慢慢吃，不着急。”
江涵优又吃了几口，再度看向他，“我吃饱了。”
“都没怎么吃，就吃饱了？”
她本来就吃不下去，被他这样一看，更紧张地难以下咽，“你干嘛要我进来陪你吃饭？”
“陪我吃饭不好吗？都快要走了，就不想多看我几眼？”他就是对她要走的事耿耿于怀，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不想！”江涵优闷闷地道。
卓以航冷笑，“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江涵优点点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做什么事都可以干脆利落，就是在感情面前，智商是负数。
“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走！”
“我以后的工作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了，我会把私人感情和公事混在一起。”一旦说出了秘密，她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感情一旦宣泄而出，就很难再收回，到时一定影响工作。
说的也是！卓以航感到无力，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离开，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不知道。总之看到她，他就会觉得安心，一想到她要离开，他就会惦记。
江涵优起身，收拾起桌子，卓以航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她的动做。该死的，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会议纪要你会不会写？”下午，江涵优对小雯道。
“以前学校有教过，不过工作中没有写过。”
“我的电脑里有历来的会议纪要。”江涵优说着打开文档，“你看一下，下午有关于公司全年经营的会议要开。”
小雯愕然，“那我是不是要跟着参加？”
江涵优点点头，“当然了，不然你怎么写？”
“可是，我不会写，万一露掉什么重点怎么办。”
“你先看一下我以前写的，大概有个了解，下午你就尽量去记，实在写不好，我再根据你记录的帮你修改。”
“这能行吗？”
“可以吧，反正你早晚都要学。”
小雯一脸愁苦地点点头。
下午两点，卓以航准时从办公室走出来，现在没有秘书叫他，他也会遵守时间。小雯怯怯地起身，准备跟去，卓以航停步，看她一眼，又看向江涵优。
“还是你去吧。”
“可是这样，她总也学不会。”
见卓以航不说话，江涵优又道：“不然，让她跟着听一下吧。”
卓以航点点头，走出去。
小雯松了口气，还是这个安排比较好。
既然他不是不想看见她，那又为什么要安排小雯临时替她？真是不懂。
他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卓以航边走边想，他连考虑都没考虑就让小雯接替她，那个女孩子太年轻，工作没多久，很多事都不会做，反而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他竟然为了替她考虑，盲目地做出决定，以前可不会这样。
小雯跟着江涵优走进会议室。
今天下午的会议室，气氛很怪异。在江涵优走进的那一刻，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视而不见地坐下来，如往常一样。卓以航的定力更不在话下，始终沉稳地讲话，借投影仪讲述公司的各项指标和业绩。
江涵优边听边记，自始至终不抬头，小雯就学着她的样子卖力地记录着，却根本不知道哪里该记，哪里不用记，她根本不会抓重点，在她看来每一句都很重要，总裁开会没有废话哎。
她想，她只要做她的小文员就好，秘书的职位她就不高攀了，不过坐在这里的感觉还真不错，以前从不知道威荣的会议这么精彩，精英们的发言果然不一样。
现在讲话的这个是航运部那个出了名的业务经理吧，真的好帅哦，小雯看向任少杰。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是方雅安吧，听说她很厉害……小雯一路欣赏下去，再回头看看江涵优，仍是低着头，做她的记录。
涵优姐，你好好记吧，我等着被你骂好了。人事部的经理呀，你能不能快点找到合适的人早点让我解脱呐！小雯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大家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陆续出门。
任少杰刻意走到江涵优身边，一瞬不瞬地看向她。
“有事呀。”江涵优轻道。
“听说你要辞职？”任少杰压低声音，“为什么？”
“你那么聪明，你猜呀。”她故做轻松地跟他玩笑道。
任少杰扬起嘴角，“你确定要我猜？”
江涵优挑眉。
“他的秘书离职无非两个原因，你的工作能力没问题，剩下的就是你爱上他了。”
江涵优扁扁嘴，“不可以有第三个原因吗？”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那算了。”她在逃避，任少杰应该看得出来吧，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会轻易猜到真相，他会好心地不再逼问下去吧。
任少杰笑了笑，果然没再问下去，“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想回加州，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想念那里。”她曾经单纯的日子。
任少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自从你辞职的事传出来，大家就不再议论我的事了。”他笑得很迷人。
“那你真该好好谢谢我。”
……
卓以航向后瞟了一眼，那两个人要嘀咕多久，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她的脸上有那么灿烂的笑容了，怎么对着别的男人就可以，对着他就没有。
第三天下午，人事部经理兴奋地来了，在路过江涵优和小雯时还摆了个“V”的手势，在两人莫名地注视下，走进卓以航的办公室。
“总裁，您请看这个人的资料，无论长相，学历，工作经验……都非常适合作您的秘书。”真是天助他呀，要知道给卓以航找秘书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而这次就这么凑巧地让他遇见了一个人才，这次总裁不会怪他效率低了吧。
卓以航接过来看了看，看起来是很适合，不觉皱眉，“这次怎么这么快！”
啊？人事部经理错愕，这是夸他还是怪他？理论上讲应该是夸他才对，可是看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好像是在怪他！
“是呀，这次真得巧得很，一个猎头公司推荐的，她刚从国外回来，名校毕业，很有经验。”人事部经理小心翼翼地道。
“那就这样吧，你面试一下就好。”
“好，没问题。”人事部经理接过文件夹，走出去。
“涵优找到人接替你了。”人事部经理兴奋地道，解决了一个心头重担，说着拿资料给江涵优看。
江涵优看了看，点点头，“看起来不错。”
“不错吗？”小雯激动地站起来，当即松了一口气，恳切地握住人事部经理的手，“谢谢，太谢谢您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神经衰弱的。
“涵优姐，我是不是可以搬出去了？”
“你很不想呆在这儿吗？”
“对着你我是很开心啦，可是对着你的工作我就比较不开心。”小雯坦白道。
江涵优失笑，“这几天难为你了。”
小雯惨笑。
人事部经理理解地道：“你这工作本来就不好做嘛，我就说小雯不行，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不过话说回了，涵优，你为什么要辞职？”他终于问出了全公司都很想知道的问题。
“是呀，涵优姐，你到底为什么要辞职？”小雯也急道。
“是我自己的一些私人原因，不方便说，抱歉。”
“难道你也爱上老大了？”小雯不经大脑地说出来，换来人事部经理的瞪视。
“不要乱说，都三年了，要爱也不会等现在。”
“也是。”小雯尴尬地笑了笑，才一说完，人事部经理接过去——
“不过老实说，到底是不是？”
江涵优无奈，“不是啦。”
“不是就好，不过说实在的，你跟老大挺配的，三年来你都把他照顾得这么好，如果缘分允许的话，干脆照顾他一辈子好了，我看很少有什么人能让他这么满意。”
“是呀，涵优姐，我也这么觉得。”小雯跟着道。
江涵优真是笑不出来了，她也想，可是，“真的不行，你们美好的愿望就交给另一个人去实现吧。”
“这样呀，那算了。”人事部经理说着走出去。
“涵优姐，我立刻搬家，再见了！”小雯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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