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这一年十岁了,虽然拜岳肃为师,贾月楼亲传武艺,但毕竟只是口盟,未曾真正拜入华山门下,算不得亲传弟子,因此这一年八月十五,贾月楼亲自主持,正式摆枝,拜在岳肃门下。
在贾月楼带领下,华山派四大弟子以及风清扬在后堂安排香烛,但见后堂肃穆庄严,青烟缭绕,陈列的俱是一柄柄长剑,乃是华山派历代祖师所用佩剑,黝黑古朴,让人肃然起敬。气氛庄严凝重,连平日里最好开玩笑的蔡子峰也是一脸的端庄,风清扬虽小,但是颇为聪慧,心下暗思“华山派到我这儿十二代了,这么多的剑,不知出过多少高手、多少大侠,名震武林,知道今日,拜师之后,定要好好学艺,不能堕了祖师的威风。”
贾月楼一脸严肃,先是给历代祖师三叩首,紧接着众人站起,岳肃恭恭敬敬,香案之前拜倒,向历代祖师祷祝“今有华山派十一代弟子岳肃,收风清扬为徒,以为第十二代开山大弟子,愿列祖列宗在天保佑,教风清扬潜心用功,侠肝义胆,恪守门规,为众弟子之典范,壮华山派之门庭。”
身后风清扬随之拜倒“弟子风清扬今日拜入师父门下,定当不负众望,不但学艺,也学做人,谨遵门中长辈教诲,日后广大我华山门庭。”然后又冲着师爷贾月楼磕了三个响头。
贾月楼这才站起身形,森然道“风清扬,自古以来,虽说是徒访名师,但也是师访高徒,你今日正式拜入华山门下,乃我华山十二代开山大弟子,当为众弟子之表率,以身作则,严于自律,想我华山派自紫霞先生开派以来,已有千年,武功本是儒家一路,南宋时广宁子郝大通祖师再入华山,武功中又多了道家一脉,其实无论儒道,数百年来我华山历代弟子均以除魔卫道、行侠仗义、广大门户为己任。华山武功固然乃武林一绝,但武学的高低实则无足挂齿,你我之辈学武并非争强好胜,真正要紧的是时刻牢记祖训,切莫堕了华山派数百年之声威。”
“弟子谨记掌门教训。”
“岳肃,你乃掌门大弟子,又是风清扬之师,背诵华山门规,说与他听。”
“清扬,你且听道。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滥杀无辜。三戒****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匪类,勾结妖邪。此乃华山七大戒律,本门弟子,一体遵行。”
风清扬诚惶诚恐,又是三个响头“弟子谨记华山祖训,身体力行,绝无丝毫违背。”
这时候贾月楼神色方才缓和下来“其实我华山派近年来声威不小,门人弟子也不少,但是归根结底,百年来来连遭大难,嫡传弟子只剩下你我三代六人而已,也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善恶分明,谦虚谨慎,努力好学也就是了。今日乃是我华山派第十二代开山,添人进口、开枝散叶的大好日子,本应召集武林同道,入江湖家谱,但毕竟你年纪尚小,此事不急,清扬,你与师父、师叔行礼,也就是了。”
风清扬再次跪倒,给师父、师叔叩头,贾月楼不由得热泪盈眶,想起少年时节,与师弟师妹青梅竹马,华山顶上,学武练剑,师弟风流倜傥,师妹笑靥如花,不过数年的功夫,师弟师妹的孩子已然这么大了,但斯人已去,徒留伤悲,但愿此子勇猛精进,不负众望。
华山派在陕西势力颇大,乃是关中武林第一家,八百里秦川中顶尖的门派,因此贾月楼成名之后,借助官府和外门弟子的势力,在八水长安城中开了家华山镖局,甫一开业,门庭若市,都是冲着华山派偌大的名望,华山派走镖,什么人活腻了胆敢劫镖。镖局中的镖师、趟子手都是关中有名的高手和华山派的外门弟子,而且贾月楼四大弟子也常常借保镖的机会于江湖中历练,镖局可以说是华山派产业的一大支柱。
这一日贾月楼接到山下镖局报信,言说魔教两大长老,飞天长老赵鹤、遁地长老范松在长安城中做了几件大案,镖车在长安城外被劫,只怕来者不善,单为华山派而来,贾月楼闻知此信,不怒反笑,他名震江湖数十载,却极少与魔教高手争锋,久闻赵鹤、范松乃是十大长老中武艺最高之二位,轻功盖世,因此带着岳肃、蔡子峰下山,会斗两大长老,却把两个小弟子,宁子扬、莫子微还有贾小楼留在山上。
正气堂前,两人正在斗剑,稍小一些的正是贾小楼,那名大概有二十多岁的却是宁子扬,二人拆了三十余招左右,但见贾小楼抽身一跃,出其不意,使出一招“橐泉梦断”,化出几道剑影,宁子扬一时拿捏不定,手中长剑竟被绞飞,但宁子扬近年来随师父修习剑法,其奇险之处不让二师兄蔡子峰,竟然划掌为剑,一招“有凤来仪”,正刺在风清扬剑柄之上,竟将风清扬手中剑也给震了出去。
“我说大侄子,你这剑法越来越好了,快赶上二师哥了,我都不能再让着你了,否则非让你打伤了不可,对了,你刚才使哪招我怎么没见过啊,明明是华山剑法,我怎么从没学过呢?”
风清扬一乐“嘿嘿,师爷说,这招他是十几年前在福建遭遇大难,最近几年感伤往事,才创的剑招,先教给我了。三师叔,你要想学,我哪天教给你。”
宁子扬一听,心下明白,他说的正是当年福建抱回风清扬的那件事,当年贾月楼乃是江湖中有名的浪子,放荡不羁,自从福建归来之后,非但师姑、师叔踪迹全无,师父也变得沉默寡言,借酒浇愁,很少参与武林争斗,只是一腔心血都在徒弟和徒孙身上。
这时候后面咿咿呀呀一阵胡琴声音,却是四弟子莫子峰,“千拜万拜也是折不过儿的罪来,孩儿被擒在番邦外。”咿咿呀呀,倒是颇有几分贾月楼的神韵,此子生性内向,木讷寡言,华山剑法剑招本身并不繁复,讲究“奇”、“险”、“快”,此子却与此相悖,剑招变幻莫测,复杂多变,性情也与乃师相似,一把胡琴终朝每日不离身旁。
“我说老四,你那破胡琴消停点儿,我和大侄子练个剑,你那胡琴一响,我俩剑招都被打乱了。”
师兄弟三人与莫子峰脾气大多不合,但大师兄岳肃毕竟年长许多,而且二人都对内功一途偏爱有加,怜其孤苦,对莫子微十分疼爱,蔡子峰也对莫子微颇为照拂唯有宁子扬,往往对莫子微出言讥讽,倒是风清扬,与莫子微关系最好,没事儿总央求四师叔给他唱上几段。
“三师叔,小师叔用胡琴声音就把咱俩剑招打断了,说明小师叔这内功是越来越好了。听师爷讲,南宋时候,有几位高人,叫什么黄药师、洪七公的,在桃花岛曾用乐器比拼内力,神乎其技,可了不得了。”
“哎,小师弟,师父剑术通神,你一定要好好跟师父练剑,这剑法一成,什么内功在剑术面前也是白纸一张,据说武当张真人的师父觉远大师内力震古烁今,但却不会招式,终无大用。”宁子扬素日里与蔡子峰最善,二人对于所谓内功颇为不屑,苦苦追寻剑道,渴望有朝一日剑术大成。
“你们哪知道,师父最厉害的不是剑招,不是内功,乃是这胡琴上的造诣。”
莫子微话音未落,只听得“噔噔噔噔”脚步声音,正气堂广场之上,如同闪电一般,落下两人,俱都身形矮小,面容丑陋,左手铁牌,右手雷震挡。
此时华山派以宁子扬为长,因此挺剑一跃,怒视二人“什么人,竟敢私闯华山。”
“小东西,凭你也配问我,你家师父下山捉拿我二人,嘿嘿,怎么,想不到吧,我二人却在山上多日了,小崽子,你们三个就是贾月楼的徒子徒孙吧,速速随我下山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