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区越也来了济南,方小初便又开始赶时间的日子。一个区越,一个Mike,铁打的三人行,成日形影不离地拜访客户。
只是很快,铁打的三人行即将缺角:Mike说要辞职了。
Mike把心事告诉了方小初,说是受不了何英伟成天骂他,以至于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在自信心还没有完全消失殆尽的时候,赶紧辞职。
方小初对此毫无办法,她清楚Mike的处境,又不能为了痛快大骂一顿何英伟,那无疑火上浇油。而且,Mike这样初入社会的人需要有这种承受能力。
方小初问:“抛开你们主管对你的态度不好,你服不服他的工作能力?”
“不服。”Mike脱口而出,“我不喜欢他的工作方式。”
方小初问:“那你有什么计划?”
Mike说:“我听我朋友说,第亿不错,我想去那边面试。”
“Mike,第亿可是华丰的对手啊。”她试着提醒他。
“我知道,咳,还不一定能进得去呢,我只是听说在招聘。实在不行,我就去上海找工作,和你一样,找个外企。”
方小初哭笑不得,于是对他说:“如果到了第亿,又觉得不合适,你打算再跳到哪儿呢?你这是逃避。”
Mike说:“我没有啊。”
方小初又好气又好笑:“遇上问题就走,还说不是逃避。我以前的领导对我更凶,比何主管凶多了,我一介女流还不是坚持下来了?而且,我去过第亿,他们办公环境良好,不过据我推测,他们做得并没有你们华丰好,市场占有率还是有差距的。”
“那我再考虑考虑。”随后又叮嘱方小初,“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方小初说:“你放心吧,我没那闲工夫。”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继续走访客户。区越学起东西毛毛躁躁,但在客户那里却往往生龙活虎,这是他的优势。偶尔也会说错话,方小初提醒过几次后也就慢慢好了。
现在区越不再抵触方小初的苦口婆心了,每次都认真地听,等他越来越上道,方小初自然也就淡于授教,区越发现她的话越来越少,嬉皮笑脸地说:“方经理,你最近惜字如金,但每个字都……”
方小初看他抓耳挠腮地想成语,说道:“你是想说‘字字珠玑’吧?连成语都讲不全,还想拍马屁!”
“哈哈,是是是。”区越很不好意思,挠挠头。
“哟!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挠头不是Mike的专属动作吗?”方小初使劲揶揄他。
三人哈哈大笑,方小初很喜欢现在这个小团队的氛围。
霍李威士招标的日子很快就到,方小初一直没有离开济南,算算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铜头铁臂的方小初同学终于感到身体不适了。
每年春夏交季的时节她抵抗力最差,周期准得像公转自转。
这天早上她实在爬不起来,一晚上咳嗽发烧已经折腾得她精疲力尽,脸和嘴唇上的皮肤干燥脱皮,一张面膜敷上去,很快就干掉。
但说好要和Mike、区越出去的,时间临近,方小初挣扎着起了床,站在水龙头前一次次拍自己的脸和额头,希望能借冰冷的自来水降低身上的灼热,头脑清醒些。
刻意化了个淡妆,依旧掩饰不住倦容,眼眶里一直湿湿的,乍一看像哭过。区越在大厅里等她,一看她走过来,哈哈笑着说:“方经理,脸今天好红啊!”
方小初少气无力地瞅他,没力气训话,问道:“Mike呢?”
区越说:“去洗手间了。”
方小初说:“区越,今天这个客户上个月去过一次,让你和Mike两人单独奋战,怎么样?”
区越问:“你今天有事?”
方小初说:“我身体不太舒服,发一晚上烧,还咳嗽,老了,抵抗力不行了。”
“难怪脸那么红哈哈。”区越没心没肺,觉得方小初脸红得甚是好玩。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时Mike已经从洗手间回来,知道了方小初生病的事,说:“方经理不舒服就休息吧,你不来济南的时候,还不是我一个人去跑客户?你去医院看看。”
方小初点头,说:“行,那你俩去吧。我在附近找个医院,打点滴。区越你记得不要让Mike付车钱,他报销不了。”
“知道了。”区越拉着Mike走了。
不远的地方就有医院,方小初徒步去。阳光不错,可这时的方小初很期待有场阴雨天,身体又干又热像要换层皮,因为肝火旺,视力也有点模糊了,看楼顶上那个大牌子上的字都有些勉强,阳光刺得想流泪。
医院和火车站一样,人山人海,方小初挂号,然后去内科排队。好不容易轮到她,医生是一个发型吹得很洋气的中年妇女,她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发烧,咳嗽。”
“烧了几天了?”
“昨天开始的,不,是前天就开始了,一开始没注意。”
“咳嗽带痰不?”
“不带,偶尔会有一点。我想输液,退烧的。”
“先去验血。”医生说。
“还要验血?”
“不验血怎么对症下药?发烧咳嗽的原因有很多……”
方小初乖乖去验血,经历验血,取报告,2个小时过去了。
输液的时候是坐在一个走道里,方小初原本还想着可以躺在一个病床上,趁机休息一会儿。可因为输液的人太多,多数人都坐在一个走道里,旁边挂着输液支架,人挤人,没得睡。每个人睁着因为疲惫而茫然无神的眼睛,愣愣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来人往。
电话响,屏幕上显示的是松田的办公室电话,方小初赶紧接起来:“你好,松总。”
松田问:“小初,你在济南?”
方小初说:“是的。”心里嘀咕他怎么会打来电话。
松田继续问:“霍李威士的招标进行到哪里?”
方小初把情况简单明了地汇报给他。松田的中文不错,但毕竟不是母语,水平有限,不需要说过多复杂词汇,也不需要加自己的见解。
“这次公司在霍李威士上投入很大,你一定要争取成功!”松田马上就给了压力。对他来说,派个技术人员和领点试用品都算是“投入很大”的事了。
“好的。”方小初遵命。
松田听到电话里很吵,问道:“你在哪里?周围环境很差?”
“我在医院,我感冒发烧,有些严重,来看看医生。”方小初不太会撒谎,支支吾吾的。她了解松田,所以刻意说自己很严重。
“你请假了吗?”松田最直接的反应。
“没……还没有。”方小初心想完了。
果然,松田开始教训她:“出差在外,和在公司上班是一样的,要请假,大精是个有严格纪律的公司!”
方小初说:“好,我马上补请假报告。”
松田继续说:“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能这样!”说完便挂了电话。
失落感腾地一下蹿上来。为了在输液的时候不耽误工作,方小初特意叮嘱护士小姐将针头插在左手上,空着右手发短信、打电话。
可这就是松田!他的心中没有一丁点对下属的关怀。他觉得大精像个收容所,收容你们,就要为大精躹躬尽瘁、以身相许。你们最好像机器猫一样有数不清的技能、还需要像奥特曼一样有使不尽的力量,无须有情感与血肉。
而且以松田的小心眼,他定会盯着方小初的请假报告这件小事。方小初正输着液,手头没有现成表格,她给赵静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帮自己填好,然后登陆自己的邮箱,之后再发给谢嘉义和松田。
这样才能在“发件人”上显示是方小初,才能万无一失!方小初还叮嘱赵静过30分钟后再发,错开时间。
赵静说:小初,我们可真累啊。
是啊,我们真累啊!方小初一个脾气上来,顺手把手机扔在包里,赌气不想接听任何电话。
可有电话响,还是情不自禁地去接。方小初越发觉得人在职场,身不由己。只是这个小小的插曲,让方小初更认清了自己今后的方向,还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