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起大早赶到镇上时，老远望见高效派出所那儿排起了长队。
队伍走得挺快，就是说，窗口里的人办事效率比较高……窗口旁边的字逐渐映入老黄的眼帘：办事一处。还有两幅标语：群众是上帝，效率是生命。老黄跟旁边的人搭讪，得到一些重要信息，这是地区的示范窗口，机器人办公，凡事十分钟内搞定。
怪不得，老黄点点头。
轮到他了，老黄掏出户口本、出生证明等材料递进去。没曾想，高效就是高效，里边的机器人，才几秒钟，就把材料送出来了，谢谢！老黄的话还没出口，里边的话先传出来了，而且出口不凡：什么动物？
老黄就一时愣在那里了。
是这样，里边开始解释了，我们是信得过单位。所以组织上把爱犬起名等等业务也交给我们了……你知道赠送给台湾的大熊猫吧，不也在起名嘛，这都是低级动物，如果是给人起名呢，请回答：高级动物四个字就行了。
给我儿子上户口。老黄说。
高级动物！里边说。并吩咐老黄交六元钱，一张介绍信五元，一张宣传单一元。
老黄按图索骥，到了介绍信指定的地方。牌子上写着：办事二处。材料递进去。
里边问，什么动物？
老黄这回有经验了，他回答，高级动物！
里边音量高了起来，问你，要上户口的人，什么属相？
属狗。
什么时辰的狗？
晚上八点出生。
噢，戌时狗。里边说完了，又要了六元钱。
老黄攥了两张纸到了三处，三处是业务部门，前两个是接待部门。老黄抹抹脑门子上的汗，把介绍信递进去。
狗年狗时出生，预用名：黄土。里边在辨认，问道，你儿子出生在什么地方？
老家。
哪儿？
黄土高原！
里边的程序一阵响后，突然冒出句老黄意料不到的话：哇——你儿子有钱哪！
我给我儿子上户口！老黄说。
老黄，别急！我跟你说，为什么说你儿子有钱呢？这牵涉到博大精深的周易和五行学说。
老黄摸索兜，诚恳地说，请您……不要再给我往别地方推了，您给我办完行吗？
听我说，老黄！平时我每个字都值一元钱哪，好了，少收你点，谁让咱爷俩有缘呢……你儿子属狗，狗：戌也，戌的五行，土也；他是晚上八点出生，戌时出生也，更兼生在黄土高原，土者黄也，你老又姓黄。土聚堆了！土性敦厚，大智若愚，当官的料儿！你看看现在大凡科长以上的官，一眼看去似乎都那么愚钝。所以说呢，你儿子是当大官的料。尤其引起我们兴趣的是，您老知道土里生什么吗？
说到这儿，机器人停住了，大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意思，老汉等了半晌，见没动静，便主动掏出六元钱，拿了桌上的二份纸就走，却怎么也推不开门。推一下，就听到一声：再交拾元！老黄抱怨自己不该跟铁疙瘩（机器人）多说话，自找的，没办法，只好把裤子里回家的路费翻出来，花钱消灾。
拿了两张纸，准备回家。
可走廊里只有往前走一条道，老黄告诉自己千万别多话了。到了四处，不说话却不行。让跟着念五行生克理论：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念完了，里边总结似地来了一句：这回知道你儿子为什么有钱了吧。
老黄交了六元钱，按着介绍信上的指示箭头走到五处。一打量，这回可好了，不是机器人，是镇上的法庭！接待室的人说“黄土高原”的名字早就有了，老黄的儿子起名叫黄土侵权！那人指着老黄手里的介绍信说：公诉！知道吗？组织上有权利和义务给我们介绍案件！这对预防纠纷，减少诉讼，大有好处。看老黄不说话，这人又说，我看你老实巴交的，帮你一把，给你介绍个律师。老黄说我不打官司，我要回家！法庭的人又说了一大串术语，看老黄不懂，又说，交通事故逃逸，你总懂吧？
老黄知道逃逸的后果很严重，没办法，交上六元钱买两张纸到业务六处来了。
六处是律师事务所，律师兴奋地告诉老黄，经过他多方努力，案子庭外和解了。损失降到最小程度了，老黄把身上的怀表掏出来说，押这行吧？以后来赎。于是拿了介绍信和宣传单到指定地方站着排队。
队列走得比较快，就是说，里边的人办事效率挺高。窗口旁边的字映入老黄的眼帘：群众是上帝，效率是生命……
又转回来了？老黄小声嘀咕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