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就已经哽咽,伴着轻轻的抽泣声,她无法再说下去。她恨,恨他的柔情,恨他的大度,恨他的宽容。
李隆范双眼一柔,起身蹲在范莫漓身旁,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长发,任凭她的泪水沾湿衣裳。这一刻,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
讨厌吗?厌恶吗?恨吗?如果能做到的话,他一定会去做,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看着她那样对待自己,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心疼过后是无奈与悔恨,更多的是觉得自己的无能,连这样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他有何资格许下未来,许她三生三世?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替你扫清所有阻挡你的障碍,当你达成目的的那一天,也将是我功成身退的日子。到时,我所希望看见的,是你的一个笑容。”
一个……笑容……
泪水决堤的感觉真的很烂,但他的这句话胜于千言万语。她的笑对他来说有这么重要吗?一个笑容而已,谁都能给他。为什么偏偏……
“你如此执著,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迟早会成家立室,你迟早会有自己的幸福。守着我,对你来说没任何意义啊!”范莫漓紧紧揪住李隆范的衣裳,微微颤动着双肩,双眼噙满了泪水,深情地看着他。
“你就当……我是傻子吧。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有负罪感了,不是吗?”
负罪感?啊啊,原来她心里的那份担忧是负罪感。因为知道自己许不了他什么,所以希望他能够放弃。这样就能减轻那份负罪感,从而得到解脱,是这样吗?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躲在熟悉的怀中痛哭,哭累了后是低低的抽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如此痛哭,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推开李隆范的怀抱,“不行!你马上就要和若染成亲了,你要好好对她,她是个好女子。”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忘了我。这句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很简单的几个字,却遭到内心的排斥。
“你啊……”李隆范宠溺地摸了摸范莫漓的头,无奈地笑着说,“还是这么不坦白,这样我会很辛苦的。”
“什么?”
李隆范将事情的整个过程和真相都告诉了范莫漓,至此她才明白,从头到尾李隆范都没答应过这门婚事,还当着李隆基的面撕毁了圣旨,如此大胆的作法光是听都让人为他捏把冷汗。
然而,这也证明她的计划失败了。她还是没能够让他放弃那份执著。连圣旨都敢撕毁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的吗?
“撕毁圣旨,你就不怕皇上追究?”
“杀了我吗?”李隆范无畏地耸了耸肩,望向远方似是在想着什么,“皇兄是不会那么做的。”原本那样的赐婚看起来就是一场儿戏,而且他的皇兄真的会天真地认为他会娶若染吗?
不,他了解他的皇兄。那个人了解他的性子,比谁都清楚他不会随便娶一名女子,只为那所谓的成家立室,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该怎么做?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你再做什么了啊。”
“我说过,我不在乎。我想要的,是最初的那个你的笑容。你不用为我做什么,只要有一天你再次露出那样的笑容,对我来说就值得了。”
她不懂,她的笑容就真的这么重要?笑容这回事,完全不值钱,可是他却如此视为珍宝。
最初的笑容?是怎样的笑容?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现在已经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早就忘了发自内心的笑该怎么露出。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要走了,再多逗留会对你不利。你想做什么就照着自己的意愿去做吧,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
留下最后一句话,李隆范离开了枣园。就算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是一心为她着想,还那样地支持她。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也许她现在的神情是哭笑不得吧。
“出游?”范莫漓惊诧地看着李隆基,对于他会突然提出这个提议感到万分疑惑,“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让臣妾出游?”
“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朕希望你能出去散散心,免得胡思乱想。”
“那皇上会一同前往吗?”
“朕近日国事繁忙,无法陪同爱妃,不过已经命了许多高手保护爱妃。不知爱妃想去什么地方?”
想去哪里?她最想的自然是……回家。“岐州。”毋庸置疑她想去的只有那里,在那里有着她穿越后遇到的一切。
李隆基闻言脸色一沉,在他听来任何地方都好,唯有岐州会让他心有余悸。在悲痛过后,她想去抚慰伤痕的地方还是四弟之处吗?她的心究竟有没有完全放下四弟?
“臣妾的家乡在岐州,虽然很早就家破人亡,但现在很想回去看一下曾经的家,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你是想回去看一下以前的家?”
范莫漓点了点头,遥想着那早就已经变为一座废园的尹文家,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见她一脸向往的模样,并不像是在说谎。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但李隆基还是应了下来。毕竟这次的事情对她打击不小,连人都消瘦了许多,看着让人很担心。
派了人去跟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这样想来,他也没什么理由不让人去了。
“好吧,三日后出发,如何?”
“多谢皇上。”
做梦也没想过,入宫后还能离开这红墙高瓦的地方。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但足以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整理一些错乱的思绪。
岐州,她的家,也是他所在的地方。若说她选择岐州的单纯是为了想回家,也不全是。只是,在她的心中十分向往着那个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
三日后如期启程,陪同范莫漓的除了若染和落霞外,还有李隆基钦派的几名侍卫。范莫漓坐在马车中,向着岐州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看着车外的景色,一幕幕都那样陌生。她被关得太久了,这次出宫让她有一种再也不想回去的冲动。可惜,她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
当回过神来时,夜色已经渐渐地变暗了,一行人在就近的客栈歇脚借宿。为了低调行事,大家在出宫前都换了普通人家的衣裳。
夜深露重,范莫漓站在窗边望着远方,很快就会到岐州了吧,很快……
突然,察觉到了不和谐的动静,下意识地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关上窗警惕地站在屋内,双眼随着传来的轻微脚步声而移动。
什么人?刺客吗?
猛地察觉有什么东西飞来,极速闪身躲开了那异物。定睛一看,竟然是暗器!
“谁?!”
“嘘,姑娘,是我。”若染不知何时出现在范莫漓的屋内,“似乎有人要暗算姑娘,姑娘待在屋内不要轻举妄动。”
范莫漓点了点头,若染便持剑起身,警惕地移步到门前,一脚踹开房门,就见无数暗器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刺客。眼前的情景倒是让范莫漓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自己出行会引来这么多人。
奇怪,她已经很低调了。而且,杀她做什么?她又不是李隆基。
不知道是李隆基派的所谓高手太没用,还是对方派来的人太强,到了最后几乎就剩下若染一个人应战,落霞那丫头早就吓晕过去了。
无奈之下,范莫漓卷起袖子,将碍事的襦裙下摆撕短,随便拿了样倒下那些人的兵器,径直冲到人群中和若染并肩作战、奋力杀敌。
若染与夜堇师出同门,武功自然高强。范莫漓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也不弱,尤其是关键时刻暴走相当厉害。只不过,毕竟寡难敌众,两人很快陷入了恶战。
“喂!你们杀我做什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方很嚣张地喊出八个字,下一秒就“噗通”一声倒地了。
范莫漓和若染都很纳闷,不是因为对方那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很大,而是……才一句话的时间,原本笔直站着要和他们对战的人,全部都倒地不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夜堇!”
果然,一身黑衣,冷眉清眸不带一丝情感,持着滴血的长剑站在夜色中,似乎能同这黑暗融为一体。夜风吹拂着他的黑衣,在周围尸体的衬托下,就似一个来自地狱的罗刹。
“王爷命我来接你们。”夜堇收起剑,踢开倒在脚边的尸体,走到范莫漓面前,“请姑娘上马车。”
“现在?大半夜?”
夜堇点头,范莫漓有些迟疑,可瞥见满地的死人后,她还是决定跟夜堇走。
夜堇驾着马车,一行三人连夜朝着岐州赶路。范莫漓托着腮帮子看着窗外,想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出来玩玩,第一天就碰上这些种破事,跟出来的人除了若染和落霞,都死绝了。
说起落霞,从刚才晕到现在,还真能晕,还是夜堇把她抱上马车的呢。
“夜堇,王爷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
“并不是知道,只是生怕你们有危险,所以一直派人暗中保护。”
不愧是李隆范,想得还真周到。有时觉得李隆范并不是比其他人有预见性,而是他行事更小心,会有几手准备,所以总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