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黄昏,斜斜的日光里照在华山故道上,一个黄衣打扮的酒鬼仗着酒气鬼哭狼嚎,震得半个山道都是一静。
“说甚么忠义仁孝礼义廉,这世道,分明是哥儿爱俏,婊儿爱财..”
这酒鬼也真是醉了,走三步倒要斜着两步,如今更是朗朗跄跄跌入了山道边的树林里。仔细瞧来,浊泪涂满了脸颊,鼻下还挂着两行清亮的鼻涕,衣衫头发上亦是挂满了树叶枯草,好似插标卖首,若在闹市便少不得有人问价了。
酒鬼姓张,名张绝,是华山派掌门宁青鹤的义子。诸位,须要知道这宁掌门平生有一大爱好,好收义子义女,如今不惑之年,膝下已有五十多名螟蛉。所以这张酒鬼也不过地位平平,在这华山派中无甚出奇。
原本华山派属道家一脉,虽不禁绝酒色,却也绝不许他这般烂醉如狗。只是今日这厮撞破自家结义兄弟偷了自己的妹子,受了刺激,又自怜身世,苦闷至极,便要偷偷撒撒酒疯。好在他还有几分运道,未从正道进山,而是走的废弃的华山旧道。最近五十年来,华山越发兴旺,早前的古道已不堪使用,故而三十年前就已开凿了新道,却要比这旧道宽了整整两丈。
“婊儿爱财,男儿爱色,休道是甚么委屈,甚么苦衷。却要骗得你财也尽,人也无.如今这世道黑心男享了艳福,矜持女攀了高枝.”
初始时,张酒鬼一腔郁愤更加不爱惜体力,如今走了半日山道,疲累不堪,又有酒劲上涌,不由自主的便倒在了这树下,一两片大叶子就不时的飘了下来,便宜与他做被子。只是心中愤懑,不时的还从嘴中冒出一两句酸词。
现下有着昏日还算不得难耐,不多时张酒鬼就睡了过去,只有胸口起伏颇大,还有几分意气难平。只是秋日山风寒冽,到了晚间更是透骨三分,只需多半个时辰,这厮必然冻醒。
也是世事造化,他这儿入梦,便惊动了此地的一个孤魂。这华山虽有道家的名门大派仙居,却也有灯下黑之误。这魂儿飘飘渺渺就进了张酒鬼的魂魄识海,欲行那等夺舍之事。张酒鬼既然饮多醉眠,哪里还有意识,只能任这鬼魂行事。人之一物,三魂居于识海,主掌意思,七魄分与肢体,沟通三魂与肉身,主掌行动。大凡夺舍,便是要设法将敌方的三魂消去,与七魄结合。
鬼魂入了张酒鬼的身体,便将张酒鬼昏昏沉沉的魂魄挤到一边,急急慌慌想要尝尝那肉身的滋味。奈何张酒鬼乃是酒醉入眠,五肢不听使唤。这魂儿也只好先料理张酒鬼本身的魂魄,于是拼了老命要将张酒鬼本来的三魂挤出,可三魂和七魄原本就是一家的,谈何容易。张酒鬼的三魂便像那油中的琉璃子,滑不溜丢,几次不着后,这魂儿越发了狠,也不顾得什么的后果,要将张酒鬼的三魂一股脑儿的吞下去。
华山故道既然少有人行,自然就成了鸳鸯抱鸳鸯,蛤蟆压蛤蟆的好地方。此时此刻,华山派掌门的亲妹子宁青萍,正和如今的掌门大弟子刘逸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这二人虽说辈份差了一截,但此时江湖上早有知名前辈冲破世俗的枷锁引领风骚,其中最杰出的一位现在在终南山建了个宫殿,每日没羞没躁好不自在。况且这刘逸风却还要长宁青萍两岁,又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自然情有可原。
两人此刻据那张酒鬼也不过十几丈,奈何林深树密,他二人自然看不到张酒鬼。话说回来,怕是真见着了,反倒是不好。
“青萍,刚才那腌臜的调儿停了,别是那人遭了什么灾,要不我们去看看吧?”说话的正是刘逸风,白皙颀长,不似侠客倒像书生,偏又有一种江湖豪气,也难怪能勾得自家小师姑。
只是这话却惹了美人薄怒,她嗔着嘴“说什么傻话,你我这般.怎能让人瞧见了”青萍咬了咬嘴,“更何况那人唱的疯疯癫癫,又是哥儿,又是.的,须得不是个好东西。”
美人忽然转过身去,嗔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男女爱恋,偷约相会,自然少不了身体相互慰籍,这情哥儿双手就攀上了美人的上下玉丘,只惹了个美人白眼,想来也已是习惯。
既然美人不依,刘师兄也没的奈何,又换了几个市井笑话,才将美人哄得转嗔为喜。
受那刚才的教训,这位刘大师兄只好安静的抱着美人,忍下蠢蠢欲动的狼狼之心。
这青萍半偎在师侄儿的怀中,柔柔的问“逸风,你后悔吗,你想过将来么,哥哥会饶的过我们么?”
这刘逸风到有男儿担当,只见他用手环过青萍,将头靠在她的颈侧,低声调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莫管这些,这些都应是我这情哥儿担待;相夫教子,偶尔像我那姨娘,河东狮吼,才是你这亲妹儿的好。”眼下之意,便是一切由他担当。
“哪个做河东狮?!”这青萍却是大羞,也没了担忧,挣脱开来,拿玉手捶他。那情哥儿便东躲西藏,偶然间取下一只半开的野蔷薇,又趁机簪在她的鬓间,确是少年好时光。
闹了半天,都有些倦了,逸风捡了块干净地方,细细吹去了灰尘,两人并肩做了,看着岁月静好,夕阳西沉。
白驹过隙,时光偷走,不知不觉间,已是夜凉如水,两人悄悄牵手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