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顾青蕾说，秦铭远似乎直到听到这一声才突然注意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停了。
他假装镇定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下了车后，又径自走到驾驶座，拉开了顾青蕾那边的车门。
一手撑在车门上方，“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五官如刀削斧凿，立体又深邃，一般隐在阴影里，眼神却亮的蛊惑人心。
顾青蕾怔楞了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秦铭远是好看的，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突然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他的魅力。
秦铭远见顾青蕾没动，直接一俯身，伸手进去替顾青蕾揭开了安全带，随即退了回去，伸出一只手，在顾青蕾面前。
他这张脸啊，真是女人完全无法抵抗的杀伤力太大的核武器。
顾青蕾心里轻叹一声，认命似的抓住了那只手，借着他的力道，走出了驾驶座。
“手术中”的灯牌突然灭了。
慕夜恒却似乎没有发现，警察立刻好心提醒，“手术结束了！”
慕夜恒倏地一抬头，却赫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他瞬间从站了起来，抬脚就要追，旁边的警察连忙一把拉住他，“错了！人在这里呢！”
“我不是！”慕夜恒极其不耐地转头，刚说了三个字，突然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喊了一声，“秦羽茜的家属在哪里？”
这空荡荡的走廊，手术室外面坐着的就只有慕夜恒和警察两个人。
慕夜恒看看走廊另一头，不甘心地一咬牙，折回了手术室门口，“我是。”
医生挥了挥手，示意护士把病人退到病房去休息，同时摘下口罩，“我先跟你说一下病人的情况，她身上有多处擦伤，但是最严重的，是腰椎，刚才的手术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实话跟你说，病人醒来后很可能会瘫痪，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慕夜恒瞳孔猛缩，像是听不懂医生的话一样，“你说什么？”
医生惋惜地叹了一声，“剧情情况等我换完衣服去病房找你说吧，不过你也不要想得太坏，我刚才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她可能会瘫痪，也可能不会，这个都是有可能的。”
医生摆摆手，离开了。
慕夜恒站在原地，脑子里一团混乱，警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你……还好吧？”
警察而是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这人外套下面穿着的居然是这个医院的病号服，而且这人头上还缠着纱布，看来应该伤得不轻。
这个时候要是受到刺激的话，可不好了。
慕夜恒摆摆手，他刚才在过道口看到了乔可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确信自己应该没有看错。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原本想追上她跟她好好谈一谈的，但是现在听了秦羽茜的病情，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追乔可唯了……
“阿恒，手术结束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铭远和顾青蕾一起从电梯上出来了，电梯口在手术室附近，转个弯就到了，所以秦铭远没费什么力气，第一眼就找到了慕夜恒的所在，当然也注意到了已经不亮灯的手术室。
慕夜恒抬头，走了过去，表情凝重，“我……”
“干嘛？”秦铭远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疾步往后退开了一大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你可别告诉我说人被撞死了，我告诉我心脏不太好，受不了大刺激的！”
顾青蕾默默地观察着两人之间的氛围，没有多问。
慕夜恒摇头，“你妹妹没死，但是……”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秦铭远长出了一口气，对接下来的话题有了更强的接受能力，“现在是手术结束了是吧？那我们到她病房去说吧，别在这里杵着了。”
慕夜恒颔首，路过顾青蕾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秦铭远一拍脑袋，连忙介绍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夫人顾青蕾，”说完又对顾青蕾介绍，“慕夜恒，我哥们！”
“我认识她。”慕夜恒说，之前AMA记者会直播的时候，他看着秦铭远和她一起走出来地，代替他和秦羽茜，对关键的是，她竟然会在乔可唯事业最低谷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厌弃乔可唯的时候，选择了她的作品。
所以，慕夜恒对这位顾霞姐，也算是印象深刻。
“啊，对，我忘了你上次去参加过顾家小孙女的生日会了，看我这记性。”秦铭远一拍脑袋，想到的完全和慕夜恒是两回事。
慕夜恒的确去顾家参加过顾萌萌的生日会，但是那天也没怎么跟顾家的主人打过招呼，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和乔可唯拉锯上了。
只是现在他也没什么心情解释这些细枝末节的并不重要的东西了，摆了摆手，“下去吧，在楼下27床。”
秦铭远拉上顾青蕾，三人一起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完全闭合，乔可唯才从角落里转了出来。
刚才医生跟慕夜恒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秦羽茜可能会……瘫痪。
乔可唯的双手默默紧握成拳……
突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可找到你了！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身后是名气喘吁吁的女警，就是之前警察说过，会在一楼大厅等着乔可唯的警察。
乔可唯到了医院后，女警就等在一楼。
她跟随女警一起上了电梯到达车一层，女警突然接到局里电话，让她先去找她的同事，自己一会就过来。
结果乔可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下意识地就躲了起来。
“我——去了趟洗手间，不好意思，没有先跟警官你说一声。”乔可唯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沉沉。
女警看她这样子，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个急脾气说话难免冲了点，你不要往心思去哈，我绝对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她怎么觉得这位好心市民快哭了？
这让人民警察压力很大啊。
人家是帮忙提供线索的，按理来说应该优待的，结果她还把人家给教训了。
乔可唯摇摇头，“没有，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对，那我们现在开始吧，我把我知道都跟你复述一遍。”
“在这里？”
“那……要在哪里？”
“我这里也没有纸笔，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找一下我同事吧，他那里应该有东西，我们借用一下病房做一下笔录。”
乔可唯心脏一跳，立刻拒绝道，“借用别人的病房不好吧。”
“额……”女警有些懵，她听说出事的是个挺有钱的主儿，住的应该是医院的VIP病房，VIP病房有好几间，挑一间出来借用一会，应该也不是很过分的请求……吧？
不过听乔可唯这么说，女警也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了起来。
“找医生办公室借用一下吧，晚上值班的医生也不是很多，应该有空的房间。”她不想见到慕夜恒，那场面应该会非常尴尬。
况且，现在秦羽茜的情况还十分不明了，如果秦羽茜真的……再也不能走路了。
乔可唯不敢往下想，她不知道如果这个“如果”成真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应该是……惋惜。
她不同情秦羽茜，也不会再怨恨她，她只是惋惜，惋惜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也就是这样了。
不，哪有什么三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慕夜恒所在意的，所爱的，一直就只有秦羽茜一个罢了。
她该惋惜的，是自己那卑微的……爱。
卑微到，她甚是从不敢在慕夜恒面前承认。
是啊，从一开始，她就是个多余的人呢。
乔可唯心中无线嘲讽，却忽然觉得内心更加酸楚起来，好像被什么压抑着，巨大的悲伤想要汹涌而出，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
她张了张嘴，还想对女警说点什么，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喉咙太哽，嘴里太苦。
她怕一开口，就泄露了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现在去找医生借办公室，你——就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好吗？”
乔可唯点点头，找到长椅坐下。
女警放心地离开了。
……
“瘫痪，”秦铭远重复了一遍慕夜恒口中的这两个字，捏了捏眉心，“这事要是被我家老头知道了，估计得心脏病发。”
“我很抱歉……”慕夜恒深深吐出一口气，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
全然是一副，有什么不满，只管朝他身上去招呼，他绝对不会反抗一根手指头的架势。
秦铭远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下头去盯着慕夜恒的眼睛，“你道个屁歉！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又不是你开车把她撞成这样的！”
话一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爆了粗口，赶紧回头朝顾青蕾讨好一笑，“那什么，我一时激动哈，其实平时我不这样的，我平时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呢，你知道的~”
顾青蕾心里有些想笑，面上却只是很冷静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事实上，她反倒觉得刚才那样真性情的秦铭远，要更可爱一些，因为终于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嬉皮笑脸了。
